李振東身材不算太高,也就是中人左右,可卻生得一副好相貌,這一站將出來,行止瀟灑自如,盡管尚未開口,這卜一亮相便不由地令殿中諸人皆眼前為之一亮,嚶嚶嗡嗡的議論聲立時悄然響起,大體上皆是傳言其在江南的風采,此情此景令唐大胖子看得極為不爽,也不管這是啥地頭,便出言譏諷道:“男人裝作女人樣,也不嫌臊得慌,可笑,著實可笑!”
唐大胖子這話著實粗鄙得很,偏生這廝嗓門又亮,滿大殿的議論聲全被唐大胖子這一嗓子給蓋住了,諸臣工皆為之一愣,旋即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李振東的身上,都想看李振東會如何反擊唐大胖子的挑釁,卻不料李振東就宛若不曾聽到唐大胖子的話語一般,微笑著走到太子席前,躬身舉著酒樽道:“臣鎮海李振東鞏賀太子殿下生辰,謹以水酒一樽,祝太子殿下萬事遂意,福如東海,微臣先幹為敬。”話音一落,將手中的酒樽舉到口邊,一仰頭,將樽中之酒一口氣飲盡,而後亮了下樽底,示意酒已盡矣。
“好,李愛卿果是爽快之人,孤聞名已久,今日得見愛卿之風範,當浮一大白!”鎮海軍名義上乃是大胤皇朝的一部分,可實際上卻是個獨立的小王國,壓根兒就不受朝廷節製,蕭如海雖貴為太子,卻也不敢對李振東太過失禮,此時見李振東對自己持禮甚尊,自是開懷得很,笑嗬嗬地端起了酒樽,同樣一飲而盡。
“多謝太子殿下抬愛,微臣感激不盡。”李振東見太子陪了一樽,趕忙躬身再次遜謝了一番,這才接著道:“啟稟殿下,微臣尚有個不情之請,還請殿下明鑒。”
“哦?李愛卿但講不妨。”蕭如海早就知曉李振東要說些甚子,可臉上卻裝出一副驚奇的樣子問了一句。
“謝殿下。”李振東挺直了身子,款款而言道:“好叫太子殿下得知,微臣與項王三子蕭無畏有些瓜葛,彼此約定當殿一搏,以為取樂,此不情之請還望殿下恩準。”
“哦?有這事?”蕭如海裝出一副驚奇的樣子,看了李振東好一陣子,這才扭頭看向蕭無畏所在,語帶疑惑地問道:“小畏,爾與李愛卿究竟有何瓜葛,且說來與孤聽聽,若是可能,就由孤做個中人罷,彼此一笑泯恩仇可好?”
“臣弟見過太子哥哥。”太子開了口,蕭無畏自是不能再端坐著不動了,這便站了起來,笑著道:“好叫太子哥哥得知,其實這事情也無甚大不了的,不就是李世兄家中錢多得沒處放,想著送三十萬兩銀子給臣弟罷了,嗬嗬,小弟雖不貪財,可有人要送,那小弟自也就笑納了。”
蕭無畏給眾人的印象就是個佻脫的性子,先前默不作聲地裝酷,令殿中諸人都感到奇怪,這一開口,立馬原形畢露無疑,登時便惹得眾人憋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渾然忘了君前不得失禮之事。
“爾這個小九,還真是的。”蕭如海早前被蕭無忌一鬧,倒真的起了幾分要為二人勸和的心,可此時見蕭無畏渾然不在意地當場說笑,登時被噎了一下,可也拿蕭無畏這個刺頭無可奈何,隻得苦笑著搖了搖頭。
蕭無畏這話一出,李振東的臉色登時便鐵青一片,恨不得一把將蕭無畏掐死當場,然則此地乃是東宮,李振東自是不敢放肆,硬是咬著牙將心頭的怒火強自壓了下去,怒視了蕭無畏一眼,而後收回了目光,看著蕭如海道:“啟稟殿下,此事之起因並非如小王爺所言的那般,實是微臣與小王爺都愛上了同一個人,各不相讓之下,當以戰定奪,還望殿下代為主持公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李振東,爾這個狗賊,我家妹子早許配給了小三,哪有你來胡攪的禮,再要胡說,爺我一巴掌拍死你……”李振東話音剛落,蕭無畏倒沒什麽表示,坐一旁的唐大胖子卻忍不住了,猛地一拍幾子,跳將起來便破口大罵開了,言語粗鄙不堪,簡直跟潑婦罵大街一般,聽得在場諸人全都皺起了眉頭。
“放肆,殿下在此,爾竟敢汙言穢語,好大的膽子!”一聽唐大胖子罵得實在難聽,在場官位最高的吏部尚書方敏武眉頭一豎,斷喝了一聲,打斷了唐大胖子的咒罵。
“哼,小爺我……”唐大胖子就是個粗線條,壓根兒就不在乎方敏武的威嚴,大嘴一張,便打算連方尚書一塊兒罵了,好在蕭無畏見機得快,一步搶上前去,擋在了唐大胖子的身前,喝了一聲:“夠了,坐下!”
唐大胖子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都敢罵,可卻甚是聽蕭無畏的話,一見蕭無畏站了出來,自是不敢再多囉噪,乖乖地坐了下來,然則口中卻依舊不情不願地咕囔著,雖聽不清他在說些甚子,可想也知道這家夥嘴中一準沒啥好話。
“太子哥哥,我這個兄弟就是個渾人,性子直了些,有失禮處,還請太子哥哥海涵一二。”蕭無畏沒理會唐大胖子的叨咕,大步走到太子的席位前,一躬身,麵色肅然地告罪道。
“罷了,罷了,此事休再提起。”蕭如海雖甚是厭惡唐大胖子的無禮,可也知曉唐大胖子的來曆,並不想真兒個地對其翻臉,此時見蕭無畏出言告饒,也就借坡下驢地含糊了過去。
“謝太子殿下寬宏。”蕭無畏一絲不苟地再次行了個禮,謝了一聲。
“小畏,李愛卿自言要與爾決鬥爭美,此事可是真的?嗬嗬,若是屬實,倒也是佳話一段麽。”蕭如海虛虛抬了抬手,示意蕭無畏平身,而後嘴角含笑地問道。
爭你娘的美去吧!一聽蕭如海這話中偏向的意味極濃,蕭無畏心頭登時一陣大怒,在心中惡狠狠地罵了蕭如海一聲,可卻沒有帶到臉上來,而是微微一笑道:“太子哥哥說笑了,小畏早已跟李世兄說得很明白了,唐悅雨是人,不是貨物,豈能由得人爭來搶去,這等妄言不過是李世兄自家臆想罷了,不值一提,臣弟隻是與其約戰一場,彩頭麽,倒也不多,賭的便是三十萬兩銀子罷了。”
瞧蕭無畏這話說的,三十萬兩的彩頭竟然還是不多,天曉得要多少兩的銀子才算是多了,殿中諸臣工雖都聽說過蕭李二人要筵前已戰之事,可大多不清楚詳情,先前聽蕭無畏第一次說三十萬兩銀子的時候,眾人皆以為蕭無畏不過是在說笑罷了,可此時見蕭無畏說得如此認真,想來不會是假話,登時全都被震住了,一時間滿大殿都是倒吸涼氣之聲。
“這個……”眼瞅著蕭無畏說話的語氣如此之自信,蕭如海心頭登時便咯噔了一下,隱隱覺得自己原先的設想怕是沒那麽順當了,真要是被蕭無畏勝了,名聲大振之下,搞不好項王世子的位份就此落到了其頭上,那自己拚力拉攏蕭無忌一事豈不是就成了無用功,一時間頗為躊躇了起來,猶豫不決地看向了麵色鐵青的李振東,斟酌著問道:“李愛卿,小畏所言可是真的?茲體事大,依孤看來,爾二人並非死仇,不若孤作中,便就此一笑了之如何?”
“殿下既已出言,微臣本該遵從才是,隻是……嗬嗬,隻是言出必行乃是微臣之座右銘,今諾已應,行必果也,還請殿下見諒則個。”李振東見蕭無畏言語中自信心十足的樣子,心裏頭也有些子犯叨咕,然則他卻並不以為蕭無畏這等紈絝子弟能跟自己相提並論,略一沉吟,還是出言婉拒了蕭如海的勸和。
“唔,這樣啊。”蕭如海見李振東堅持要戰,原本搖擺不定的心又稍稍堅定了幾分,皺著眉頭想了想,這才再次望向了滿不在乎地站在席前的蕭無畏,慎重地開口道:“小畏,三十萬兩之數非同兒戲,且搏戰或有損傷,爾與李愛卿皆國之棟梁材,傷了誰都不好,真欲戰否?”
“是男兒自當戰,豈能瞻前而顧後!”蕭無畏淡然一笑,昂然地回答道。
“好!壯哉斯言!”蕭無畏話音剛落,不待蕭如海出言,下頭席中便有一人高聲喝起了彩來,眾人矚目一看,那人白須皓首,赫然是兵部尚書孫軒望——孫軒望乃是朝中有名的大將,早年也曾在項王蕭睿的麾下,隻不過其向來與蕭睿不合,彼此間每多爭執,值蕭睿掌軍之際,孫軒望被壓製得很慘,直到蕭睿被榮養之後,今上方才重用於其,累官升至兵部尚書之高位,其人生性孤傲,在朝中素來特立獨行,除了當今皇帝之外,誰人的帳都不買,也從不理會一眾皇子們的拉攏,算是朝中大佬中少有的中立派,唯其如此,其人在朝野的威望卻是極高,此時他出言一讚,自是有不好大臣紛紛附和了起來。
“此實話耳,當不得孫尚書謬讚。”蕭無畏與孫軒望並不熟,往日裏也無甚交往,然卻是久聞其之大名,此時聽得其出言喝彩,並沒有受寵若驚的樣子,隻是拱了拱手,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而後,也不待孫軒望有何表示,一轉身,望向了兀自還在低聲叨咕著的唐大胖子,沉著聲道:“唐斬,將銀票呈上,以為彩頭之用!”
“啊……,是。”唐大胖子一聽要掏錢,登時心疼得跟割了他心頭肉似的,跳了起來,手按著懷中的那疊銀票,遲疑了老半天也沒舍得掏將出來,待得見蕭無畏瞪起了眼,這才不情不願地將銀票取了出來,拖著龐大的身軀,幾乎是一步一頓地挪到了太子的席位前,十二萬分不舍地將銀票交到了一名迎上前來的小宦官手中,一雙牛眼可憐巴巴地望著銀票,咽了口唾沫,遲疑了好一陣子,這才一步一回頭地又挪回了自己的座位上,與此同時,李振東也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疊銀票,同樣交到了一名小宦官的手中,隨著兩名小宦官點數的聲音不斷響起,大殿中的氣氛就此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