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見過父王。”蕭無畏一路急趕到了正院書房,入眼便見自家老爹獨自一人正端坐在文案之後,手捧著本線裝書,就著不算太明亮的燈籠之亮光,看得似乎有些子入了神,蕭無畏不敢怠慢,忙疾步走上前去,低聲地見了個禮。
“嗯。”蕭睿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卻並沒有將手中的書本放下,兀自看得津津有味,就這麽讓蕭無畏進退不得地站在了一旁。
汗,老爺子這究竟是搞個啥啊,也不看看這都幾時了,還這麽整,存心折磨人不是?暈死!蕭無畏等了老半天,也沒見老爺子有所表示,肚子裏不免開始叨咕了起來,可當著老爺子的麵,就算有再多的委屈,也沒他發作的地兒,也就隻能老老實實地垂手站在了一旁。
“回來了?”良久之後,蕭睿總算是放下了手中的書本,抬起了頭來,麵無表情地問了一句。
“回父王話,孩兒回來了。”一聽老爺子見問,蕭無畏忙不迭地站了出來,躬著身子回答道。
“回來便好,太子可曾為難與爾?”老爺子眼皮跳了跳,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不動聲色地問道。
嘿,您老這句話該反著問才是,咱是啥人,豈能被蕭如海那廝為難了去!一想起臨走之前所聽到的蕭如海暴跳如雷的咒罵聲,蕭無畏便想狂笑一場,可當著自家老爹的麵,哪怕再給蕭無畏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隨便放肆,隻能是乖巧地回答道:“回父王的話,孩兒一切都好。”
“嗯,那就好。”蕭老爺子細細地看了蕭無畏一陣,這才點了下頭道:“若是有些不便之事,畏兒盡管說來,一切自由為父為爾做主。”
老爺子的話雖說得極為平和,可蕭無畏卻感受到了內裏那深深的舔犢之情,心中不由地便滾過一陣感動之情,緊趕著躬身應答道:“是,孩兒知道了。”
“嗯。”蕭老爺子頷了下首,頗為欣慰地道:“馬政的事爾辦得不錯,若有礙難處,盡管開口,若是銀兩不稱手,直接到賬房支取便可。”
“多謝父王,馬政上的銀兩孩兒皆已籌謀好了,倒是無需家中支用。”老爺子能開這麽個口,著實令蕭無畏意想不到,然則蕭無畏雖愛財,卻沒打算從自個兒家裏往外搬,左右馬政不單不會虧錢,還能大有盈利,尤其是販馬這條線控製在手的情況下,每年光明正大地撈上百把萬兩綽綽有餘的,不過麽,蕭無畏還是很感激老爺子的厚愛的,這便緊趕著回答了一句。
“那就好,一晃如此多年過去了,爾如今也已封了王,又晉升朝堂之間,也算是成了才,為父也能稍感放心了些,可有幾條爾須牢記在心。”蕭老爺子對於蕭無畏的回答顯然滿意得很,向來嚴肅的臉上都因此露出了絲笑容,煞是和藹地肯定了蕭無畏一番,不過很快便又板起了臉來,滿臉子嚴肅狀地道:“朝堂中有些人不可輕易招惹,似兵部尚書孫軒望、戶部尚書李堯前、禮部尚書葉筌皆在此列,另,首輔裴明禮此人麵善而心險,能不得罪,盡量不必與其有瓜葛,若是真繞不過去,就說與為父知曉,一切自由為父為爾做主。”
“是,孩兒都記住了。”蕭無畏入朝尚不久,跟這些個內閣大佬尚未曾有過太多的交集,對這些極品大員也無甚了解,此時聽自家老爹說得如此慎重,自是不敢掉以輕心,這便緊趕著應承了下來。
“那好,天時已晚,去休息罷。”蕭老爺子見狀,點了點頭,一揮手,示意蕭無畏自行退下。
“父王,孩兒尚有一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蕭無畏本已準備就此退出書房,可心中突地一動,卻又站住了腳,恭敬地行了個禮,謹慎地問了一句。
“哦?說罷。”蕭老爺子倒是沒有拒絕,隻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父王,孩兒今日是第一次見到林老太師,對其素無了解,隻是不知為何,孩兒總感覺其人似與我項王府不對路,倘若將來有瓜葛,孩兒當如何應對為妥。”一見老爺子同意了自己的請求,蕭無畏緊趕著便將心中的疑問倒了出來。
蕭無畏此言一出,老爺子的臉色立馬就是微微一變,眼中的厲芒一閃而過,良久都不曾開口,末了,也隻是平淡地說道:“他的事爾不必理會,下去罷。”
“是,父王,孩兒告退。”老爺子的神色變化蕭無畏自是盡收眼底,心知其中必有蹊蹺,然則老爺子既然如此說了,蕭無畏自也就不敢再多問,忙躬身行了個禮,一轉身,便要行出房去,卻不料身後傳來了老爺子的話語:“孫軒望與李堯前皆是林老太師門下,日久爾便知其中究竟,去罷。”
嗯哼,這兩人皆跟老爺子不對付,敢情都是林老頭的門下,靠了,看樣子老林頭還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奶奶的,不小心還真不成了!蕭無畏聽得老爺子的交待,身子微微一僵,緊趕著轉回了身來,再次躬身行了個禮,而後退出了房去。
“王爺。”蕭無畏剛退出房門,等候在一旁的貼身仆人蕭三便緊趕著迎了過來,叫了一聲之後,不由自主地便是接連幾個哈欠,滿臉子的昏昏欲睡之狀。
“傻小子,不去睡覺,貓這做甚,去罷,本王用不著爾跟著。”蕭無畏先前急著見自家老爹,忘了吩咐蕭三自去安歇,此時見其哈欠連連之狀,不由地笑罵了一聲。
“啊,是。”蕭三跟著蕭無畏轉悠了一整天了,到了此時早就困得不行了,這一聽蕭無畏叫走,哪有不樂意的,緊趕著應答了一聲,便要走人,可剛抬起腳,卻又停了下來,滿臉子疑惑地看著蕭無畏道:“王爺,那您呢?”
“去,去,去,本王自有去處,爾隻管睡爾的好了。”蕭無畏不耐煩地揮了下手,將蕭三趕了回去,自個兒卻有些子愣神地站住了腳,隻因蕭無畏這才想起自己好像也沒啥合適的去處了——此時天時已晚,回笙凝居怕是得將滿屋子的丫環們全都吵醒,鬧得大家夥都不得安寧,這顯然不是蕭無畏想要的,去瀟湘館麽,好像也有所不妥,這會兒也著實太遲了些,攪鬧誰都不太好,猶豫了一陣子之後,索性向琴劍書院行了去,打算隨便找間空置的房間貓上一宿,左右那兒空房間多的是,各種用具也不缺,倒也不怕受了涼,然則等蕭無畏踏進了琴劍書院的大門之際,卻猛然發現一身白狐裘袍的林崇明端坐在前廳之中,正笑咪咪地瞅著自己,蕭無畏微微一愣,而後大步行了過去。
“林兄,孤可不是小旋子,似不用林兄守門罷?”諸事順遂之下,蕭無畏的心情自然極好,這便笑嘻嘻地打趣了林崇明一句。
一聽蕭無畏這話,林崇明的俊臉不由地便是一紅,沒好氣地瞪了蕭無畏一眼,可惜蕭無畏顯然不在乎,笑得更加詭異了幾分,林崇明無奈之下,也隻好搖了搖頭,不理會蕭無畏的瘋話,正容道:“某聞王爺連夜去了東宮,想來是已挑起了太子殿下的興致了罷,卻不知太子殿下反應如何?”
“哈哈,還真瞞不過林兄,不錯,小王今夜是將棍子給了太子殿下,至於打不打將下去,小王可就不想管了,不過麽,依小王看來,太子那廝沒耐性,十有八九不會放過此番機會,開春之後,隻怕有熱鬧看了,小王可是期待得緊了。”對於林崇明能猜到自己去東宮的真實用心,蕭無畏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哈哈大笑著將與太子交涉的情形詳細地述說了一番。
“太子殿下怕是要倒大黴了,能不能過得此關尚在未定之天!”林崇明靜靜地聽完了蕭無畏的陳述,默默地沉思了一陣子之後,麵色凝重地下了個定論。
“嗯?這怎地可能?”蕭無畏沒想到林崇明會如此說法,不由地便是一愣,而後驚疑不定地出言追問了一句——按蕭無畏的想法,此番太子是占了理的,手提著棍子,隻要敲將下去,再怎麽著也能敲二、六兩位皇子一個七暈八素的,就算是那兩位應對得當,不死也得被扒層皮下來,可到了林崇明的口中,居然是拿著棍子的太子要倒黴,這令蕭無畏怎麽也想不明白。
“王爺隻怕也難免攪入其中,須事先有所準備方好。”林崇明沒有急著解釋,反倒是語出更加驚人了幾分。
“厄……”蕭無畏一聽此言,自是徹底傻了眼,茫然不知問題出在何方,愣愣地看著林崇明,滿臉皆是不信之色。
“開春之後,王爺不妨病上一場罷,待得事發之後再好不遲。”林崇明沒管蕭無畏如何驚訝,直截了當地建議道。
病?那倒是沒問題,左右馬政署的事情再怎麽著也得等到化雪之後才能正常運作起來,這段時日裏的雜事雖多,可有葉不語盯著,卻也出不了啥大礙,然則無端端地鬧上個病假,卻不是蕭無畏所願意的,這便皺著眉頭道:“林兄有話還請明講好了,本王實在是懶得費心思去猜謎了的。”
一見蕭無畏急了,林崇明不由地便笑了起來,好整以暇地伸了個懶腰,這才不緊不慢地說了四個字:“將計就計!”
“嗯?”蕭無畏眉頭一揚,輕吭了一聲,似乎想到了什麽,可又抓不住核心之所在,一時間便想得有些子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