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歲夜宴雖名為守歲,其實隻是場犒賞酒宴罷了,所要傳達的不過是帝王對臣下的厚愛而已,自然不可能真的守到新年的鍾聲敲響的那一刻,畢竟初一還有個祭祖大典要忙乎,實際上,一場酒宴整將下來,雖說氣氛熱鬧非常,歌舞升平,君臣盡歡顏,可也不過是亥時三刻左右便已收了場,隨著弘玄帝的大駕轉回了後殿,群臣們也就此紛紛散了去,蕭無畏也想走,可惜卻走不得,還沒等蕭無畏跟自家老爹會合呢,太子那頭便派了兩名小宦官前來攔截了,硬是要蕭無畏與其同行。
丫的,這小子真他娘的不是幹大事的料!蕭無畏剛準備走到自家老爹身前,便被太子派來的宦官一左一右地攔住了,眼瞅著不止是自家老爹的眼神掃了過來,一眾皇子們的目光也全都聚焦在了自個兒身上,心頭的火“噌”地便湧了上來——蕭無畏是打算跟太子好生聊聊,可那也得分場合不是?搞陰謀麽,總得私下來才成,哪有像蕭如海這般事情都還沒幹呢,便已成了眾人揣測的焦點人物,打草驚蛇還是小事,萬一要是被人反過來算計上一把,那可就哭都沒處哭去了,麻煩的是太子有召,這等眾目睽睽之下,偏生還推脫不得,著實令蕭無畏很有些子氣急敗壞的鬱悶,好在心思靈動,眼珠子一轉便已有了主張。
“父王,太子殿下欲就馬政之事指點孩兒一番,孩兒不敢有違,請父王準許孩兒先行一步。”蕭無畏沒理會那兩名小宦官的阻攔,疾步走到項王蕭睿的麵前,故意裝出一副苦惱萬分的樣子稟報了一聲,隻是聲音也著實大了些,不說一眾正關注著蕭無畏的諸皇子們都聽在了耳中,便是那些個正在退場的朝臣們也都被驚動了,眾人的目光立馬齊刷刷地全都瞄了過來,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看熱鬧的神色——在眾人看來,馬政一向就是太子的禁臠,可卻被蕭無畏生生奪了去,自然是不可能甘心,隻是前番張燁武一案大發之後,太子顏麵掃地,這才沒再多為難蕭無畏,此番太子卷土重來,隻怕就不會那麽輕易放過蕭無畏了,有意思的是:蕭無畏顯然也不是盞省油的燈,這兩位湊到一塊,那樂子絕對大了去了,很是值得一看的。
項王蕭睿盡自閱曆過人,可哪能知曉蕭無畏的肚子裏究竟存著何種心思,還以為太子這是要故意為難蕭無畏來著,眉頭立馬就深鎖了起來,眼神也因此寒了幾分,冷冷地哼了一聲,一股子肅殺之氣陡然而起,令周邊的群臣們皆身不由己地後退不迭。
“好,太子殿下能在此佳節時分兀自牽掛朝政實務,好,是件好事,想來項王爺當樂見其成的罷?”項王蕭睿這麽一哼,群臣自是全都肅然,都怕蕭老爺子的怒火轉到了自個兒的頭上,一個個全都噤若寒蟬,可有人卻是不在意項王爺的威風,就在一片死寂中,一個蒼老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眾人矚目一看,這才發現出言打岔的竟是垂垂老矣的老太師林國棟。
蕭睿眉頭一豎,似欲發火,可到了底兒卻還是強忍了下來,隻是沉著聲吩咐了一句:“既如此,爾便聆聽一下太子殿下的教誨罷,為父在家等爾之消息。”話音一落,大袖子一拂,也沒理會一眾朝臣們的詫異目光,領著蕭無鋒兄弟倆便揚長而去了。
嘿,老爹這話說的有趣!蕭無畏一聽便知老爹話裏有話,那意思便是太子的話聽也就聽了,不必加以理會,左右一切有他老爺子撐腰,出了啥事都不必擔心,當然了,本來也出不了啥事,蕭無畏此番舉動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左右都是騙,索性連自家老爹一塊蒙了也好,如此一來,自然不會有人懷疑自個兒那些見不得光的小手段。
“太子哥哥,小弟這便隨你一道走,請哥哥示下。”能將所有朝臣們一道騙了,蕭無畏自是得意得很,不過麽,臉上卻是一副苦兮兮的樣子,拖著腳走到太子麵前,一副愁苦的樣子躬身行了個禮道。
“你……,罷了,回宮!”蕭如海實是沒想到蕭無畏會來上這麽一手,平白背上了口欺壓幼弟的黑鍋,著實氣惱得想一腳踹死麵前這個裝模作樣的臭小子,可一想到夜宴前蕭無畏放出的風聲,卻又不願真跟蕭無畏當場翻了臉,隻能是鬱悶地跺了下腳,一揮大袖子,也沒管蕭無畏跟沒跟上,怒氣衝衝地便行出了兩儀殿,乘上軟輦,徑自出宮去了。
“九弟,莫要擔心,萬事強不過一個理字,但凡能站在理上,到哪都無須擔憂,哥哥支持你。”太子剛走,二皇子蕭如濤與四皇子蕭如義飛快地對了個眼神之後,由著蕭如義出頭,大大咧咧地拍著蕭無畏的肩頭,一派豪氣地說了一聲。
“不錯,九弟放心,誰敢在馬政上搗鬼,哥哥第一個饒他不得!”大皇子蕭如峰身為神騎營統領,顯然對馬政最為關切,一見四皇子出了麵,他自也不肯落後,同樣站了出來,高聲宣布對蕭無畏的支持。
“九弟放心,太子哥哥是明理之人,斷不會為難九弟的,但去無妨。”一見到兩位兄長都先後表了態,六皇子蕭如浩遲疑了一下,還是站了出來,語氣含糊地說了一聲。
“諸位哥哥放心,小弟知曉如何做的,嗬嗬,讓太子哥哥久等了怕是不好,小弟先走一步了,告辭,告辭!”蕭無畏滿臉子感激之狀地對著圍將過來的一眾堂兄們做了個團團揖,丟下句場麵話,拔腳便溜之大吉了。
蕭無畏這麽一走,好戲自然也就沒得看了,一眾人等自也就這麽各自散了去,隻不過大家夥心裏頭卻不免對此事充滿了好奇之心,不少人都在揣摩著太子今日突然“雄起”的緣由何在,對於來年朝局的變化也就此多了幾分的迷茫與疑惑。
“臣弟參見太子殿下。”明德殿的書房中,麵對著黑沉著臉端坐在文案後的蕭如海,蕭無畏一絲不苟地大禮參見著,語氣誠懇萬分,絲毫看不出有何不妥之處,哪怕蕭無畏先前因被太子故意刁難而在明德殿前傻站了近乎半個時辰。
“哼!”麵對著蕭無畏的持禮甚恭,蕭如海依舊餘怒未消——在蕭如海看來,先前蕭無畏在兩儀殿的行為著實太傷了自個兒的麵子了,這等沒來由的黑鍋鈴蕭如海怎麽也咽不下那口氣,若不是為了蕭無畏所言的那個可能整到諸皇子的科舉案的話,蕭如海早就下令將蕭無畏轟將出去了,可即便如此,蕭如海也不打算如此輕易地便放過蕭無畏,這便冷冷地從鼻孔裏哼了一聲,既不叫平身,也不賜坐,就這麽任由蕭無畏躬身站著。
哈,你個小狗日的,還沒完了啊,奶奶的,給你幾分顏色,你小子就敢開染坊!蕭無畏也不是啥善茬,這一見蕭如海的架子擺得如此之大,立馬就來了氣,心念電轉之下,一皺眉,嘿嘿一笑道:“太子哥哥既然不待見小弟,那也好,左右天色已晚了,小弟就告辭了!”話音一落,也不管蕭如海同意不同意,一轉身,抬腳便向外而去。
“站住!”蕭如海顯然沒想到蕭無畏居然說走就這麽走了,先是一愣,接著勃然大怒了起來,猛地一拍桌子,大吼了一聲,卻不料蕭無畏壓根兒就沒理會,兀自不緊不慢地向外行了去,渾然跟沒聽到蕭如海的怒吼一般。
“你,你……”蕭如海被蕭無畏這等放肆的舉動氣得渾身顫抖不已,叉指著蕭無畏的背影,發著狠,張口想要下令將蕭無畏拿下,可話到了嘴邊,卻還是沒那個膽量,結巴了幾聲之後,突地想起了此番請蕭無畏前來的用心,不由地便沒了脾氣,再一看蕭無畏已轉過了書房門口的屏風,登時便急了,再也顧不得啥太子的架勢不架勢的,緊趕著拔腳便追了出去,幾個大步竄到了蕭無畏的身前,伸手一攔,苦著臉道:“九弟,爾怎地如此任性,哥哥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罷了,不致跟哥哥生分到如此田地罷?”
嘿,這小狗才請者不走打著走,真不愧是個廢物!蕭無畏心裏頭惡狠狠地鄙夷了蕭如海一番,可臉上卻是露出了笑容,哈哈大笑著道:“哥哥說哪的話,小弟其實也就是順著哥哥的玩笑耍耍而已,哪會當了真了?”
“嗬嗬,那就好,那就好,來,屋裏說去。”一聽蕭無畏這話,蕭如海鬆了口氣之餘,卻也有著幾分被戲耍的不甘,然則,心裏頭欲整治一幫子親兄弟的念頭到底還是占據了絕對的上風,自是不願再跟蕭無畏一般見識,這便幹笑了兩聲,一擺手,比出了個請的手勢。
“好,太子哥哥請。”蕭無畏本就不是真心要走,此時見蕭如海服了軟,自是順坡下了驢,笑嗬嗬地也擺了下手,道了個請字,哥倆個並著肩又轉回到了書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