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話半點都不假,眼瞅著滿園子裏盡是來道賀之嘉賓,劉姨娘開心得眼睛都笑眯了起來,招呼一眾賓客的聲音也比往日來得響亮了許多。不容易啊,就相貌而言,劉姨娘雖說貌美,可在項王府一眾嬪妃中也不過僅僅隻是中上之姿罷了,盡自身為平盧劉鐵濤的庶出妹子,出身算是尚過得去,可別說跟王妃柳鴛那等柳嘯全嫡出獨女的身份相比了,即便是比之一眾全都是係出名門的其他姨娘來,也不占絲毫的優勢,然則,能母憑女貴,劉姨娘已是心滿意足了的——沒瞅見府中三位王子過生辰項王爺都不曾大宴賓客,獨獨隻為蕭旋慶生,這等榮耀令劉姨娘一想起來,就興奮得不行,當然了,興奮歸興奮,一見到蕭無畏這位王府中最受寵的王子駕到了,劉姨娘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匆匆丟下正在招呼的賓客,邁著小碎步便迎了過去,大老遠便出聲招呼道:“小畏,來啦,快,到屋裏頭坐去,這裏亂,屋裏清靜些,回頭姨娘陪你好生嘮嗑嘮嗑。”
“小畏見過劉姨娘,您盡管忙去,不必招呼了,小畏且自到偏廳坐坐便可。”蕭無畏對蕭旋這小丫頭頭疼不已,可對劉姨娘這個生性豪爽的小媽還是頗有好感的,此時見劉姨娘親自迎了過來,忙拉了林瑤一把,很是客氣地給劉姨娘見禮。
“那怎麽行,唉,你那妹子先前還在,這會兒又不知跑哪去了,真是不著調,自家兄長來了,她倒好,跑得沒了影,來,跟姨娘一道去正廳罷。”劉姨娘半真半假地埋汰了蕭旋一句,側身讓了讓,示意蕭無畏進正廳去。
正廳裏全都是前來道賀的京師極品權貴之家眷們,最喜歡的便是將各家各府的公子哥們胡亂點評一番,蕭無畏實在懶得去應付這群噪雜的婆娘,哪肯去受那份罪,這便嗬嗬一笑,轉開了話題道:“姨娘,我大哥大嫂來了麽?”
“來了,來了,咦,先前還在院子裏,這多半會卻不知去了哪,要不姨娘派個人去喊喊?”劉姨娘自是知曉蕭無畏的性子,也怕這家夥在一眾權貴家眷們麵前生出啥不好的事端來,此時見蕭無畏不願去正廳,自也不多勉強,笑嗬嗬地回了一句,招呼過幾名侍候的丫環,便要讓這幾名丫環去尋了蕭無鋒夫婦出來,其言語中毫不掩飾地表露出了對蕭無鋒這個庶長子的不在意。
“不用了,姨娘盡管忙去好了,小畏左右無事,自去尋了便好,您忙罷。”蕭無畏雖不喜劉姨娘對兄長的無視,可也明白庶子在王府眾人眼中確實沒什麽地位,自也不好多說些什麽,微微一笑,淡淡地分說了一句。
“那……,也好,姨娘就不陪你了,回頭開宴時,小畏可得多喝上幾盅方好。”此時賓客眾多,劉姨娘身為主人,自是不好冷落了來賓,見蕭無畏堅持要自己去尋,也就不再多客套,吩咐了幾句,領著一眾丫環們自去忙乎著張羅開了……
聽雨軒占地麵積不小,雖說比不上蕭無畏的住所那般寬闊,可也是個帶了後花園的四進園子,雕梁畫棟比比皆是、亭台池榭錯落有致,頗為壯觀,更因著蕭旋愛花之故,滿院子金菊璀璨,楓葉似火,美不勝收,行走其間給人一種如臨仙境之觀感,然則陪著蕭無畏在後花園裏瞎逛的林瑤卻無心去欣賞那些個美景,一雙繡眉皺得緊緊地,一副心有所慮之狀。
“瑤瑤,怎麽了,不舒服麽?”蕭無畏心細,見身邊的佳人有些個不在狀態,忙不迭地站住了腳,關切地問了一句。
“沒,沒事。”林瑤微微地搖了搖頭,又看了看蕭無畏的臉色,這才遲疑地出言問道:“小畏,先前小郡主所言的對搏……”
“嗬嗬,瑤瑤就是為此事擔心麽?沒甚子大不了的,那人不過是小爺我崛起的一塊踏腳石罷了,無需多慮。”蕭無畏心裏頭雖很重視與李振東的約戰,也知曉此戰的背後另有蹊蹺,不過卻不想林瑤為此事憂心,這便甚是豪氣地回答道。
“說得好!”蕭無畏話音剛落,一聲喝彩從旁響了起來,隨即,一對青年男女從長廊之旁轉了出來。
“大哥,大嫂,原來你們在這啊,倒讓小弟好找的。”蕭無畏一見到來人,忙搶上前去,很是親熱地叫了一聲,來者正是王府長子蕭無鋒夫婦。
“三弟找為兄有事麽?該不會是又被父王責罰了罷。”蕭無鋒是個儒雅之人,生性淡泊,素性寡言,在這項王府中基本上屬於隱居狀態,不單不理外頭的閑事,便是王府之事也甚少參與,可對於蕭無畏這個調皮搗蛋的弟弟卻從來都是疼愛有加的,往日裏每當蕭無畏因事被項王爺責罰之際,蕭無鋒可沒少出麵為蕭無畏緩頰,此時聽蕭無畏找自己有事,不由地便笑了起來,打趣了蕭無畏一句。
“哪能呢,瞧大哥說的。”蕭無畏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訕笑了起來。
蕭無鋒笑了笑,也沒再多言,側臉對著其妻葉蓉柔聲說道:“蓉兒,為夫有事與小畏一談,蓉兒可否暫陪林瑤姑娘走走?”
蕭無鋒的妻子葉蓉乃是工部侍郎葉開洛的次女,貌雖僅中人之姿,可氣質卻是極佳,為人落落大方,此時聽得蕭無鋒如此說法,也不多言,隻是微微福了一福,而後走到林瑤身邊,牽著林瑤的手,微笑地說道:“妹子,他們男人啊,有甚話不好好說,總喜歡玩神秘,別理會他們了,跟姐姐一道走走可好?”
林瑤進項王府已有三年,可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瀟湘館呆著,似這般與蕭無畏一道應酬王府事宜的機會實是少之又少,對於府中的人等大多隻聞其名,而不見其人,尤其是葉蓉這個深居簡出的王府大少奶奶更是從不曾見過其麵,此時聽其說話風趣,第一印象自是大好,這便笑著點了點頭,與葉蓉一道邊走邊說笑地沿著長廊行了去。
“大哥,我……”蕭無畏開口想要解釋,卻猛然發現有些事情似乎不是解釋能解釋得清楚的,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方好了。
“小畏,多的話就不必說了,大哥隻問你一句,能勝否?”蕭無鋒抬手止住了蕭無畏的話頭,淡淡地問了一句。
能勝否?這個問題蕭無畏這兩天也在不斷地問著自己,沒錯,這三年來,他蕭無畏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習文練武之中,尤其是在武學上更是投入了海量的時間,其間的刻苦程度是他兩輩子為人都不曾有過的,也勉強可以算是學有所成,然則對於自己的武功究竟達到了何等層次蕭無畏其實一點頭緒都沒有,不僅如此,與人正式交手的經驗也幾乎為零,在這等情況下,要奢談取勝本就是沒底的事情,再說了,那李振東既然號稱“江南一秀”,想來不會是庸手,要想戰而勝之,何其難哉!
“不好說。”蕭無畏當著旁人的麵可以豪情萬丈地自誇,可麵對著素來疼愛自己的大哥,蕭無畏卻沒那個表演的閑情逸致,而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蕭無鋒打小看著蕭無畏長大的,深知蕭無畏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這會兒一聽蕭無畏如此說法,登時便愣了一下,接著欣慰地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蕭無畏的肩頭,頗為感慨地道:“小畏長大了,有些事情雖難,可隻要是個男人,就得勇敢地去麵對,大哥支持你。”
“謝謝大哥。”蕭無畏並不缺乏一戰的勇氣,實際上,蕭無畏為了能達成打下根基的目的,也需要一個揚名的機會,這正是他明知道李振東此番約戰另有深意,卻還是應承了下來的根由之所在,此時的蕭無畏需要的並非口頭的支持,然則對於大哥的表態,蕭無畏還是頗為感動的,這便語出誠懇地謝了一聲。
“傻小子,跟大哥客氣個甚。”蕭無鋒憐愛地拍了蕭無畏一下,笑罵了一句,而後麵色一肅道:“大哥曾聽人說起過這個李振東,唔,據聞其曾拜在‘劍先生’門下學藝多年,一手隨風拂柳劍使得爐火純青,被譽為‘江南一秀’,爾若欲與其爭鋒,空手對敵尚有幾分勝算,激之可也。”
“劍先生?”蕭無畏一聽大哥說得如此慎重,登時便為之一愣——大胤皇朝向來尚武,以武立國,雖說從開國至今已近五百年,然武風依舊不減,近年來更是豪傑輩出,其中最強之十人被遵為十大宗師,蕭無畏的父母以及其師舒雪城老先生皆名列其中,至於劍先生更是排在了十大宗師的第三人,僅在項王蕭睿以及神秘莫測的殺手宗師魏武子之下,一身武功出神入化,為人極為護短,蕭無畏往日雖不怎麽關心這些事情,可在舒老先生這麽位大宗師的耳提麵命之下,多少還是了解一些的,此時聽蕭無鋒說起李振東的來曆,心頭不禁有些子發沉了起來。
蕭無鋒見蕭無畏半天沒吭氣,這便微微一笑道:“怎麽,小畏怕了麽?”
若是旁人問蕭無畏這句話,得到的隻會是白眼,可此言出自蕭無鋒之口,蕭無畏倒也不隱瞞自己的想法,微微地搖了搖頭道:“怕又有何用,唯戰耳!”
蕭無鋒笑著點了點頭道:“說得好,據大哥所知,李振東有劍在手,能達三品之境,若是無劍,則最多四品,小畏需好好把握這一條。”
蕭無畏往日雖不怎麽關心那些閑雜之事,可對於大胤皇朝的武等劃分還是清楚的——大胤皇朝的科舉分文武兩科,皆有鄉試、省試、會試之分,大體上將武品分為九品,一般而言,武秀才為九至七品,武舉為七至五品,至於能中武進士者則至少為五品以上,早年間這些個武品的劃分皆由官府評定,非中武秀才以上者,不可自號之,然,自承平之亂後,朝廷體製衰敗,武品評定早已今非昔比,也不再似昔日那般嚴格與神聖,可武品九等劃分卻依舊流傳了下來,那李振東能達三品之境,已是難得的高手,若是參與武科,得個進士簡直跟玩兒似的,這令蕭無畏心中之沉更是重上了幾分——蕭無畏並不清楚自己的武功能排到第幾品,昔日舒老先生在時,蕭無畏也曾開玩笑地問過幾次,卻從來沒得到舒老先生的評點,按蕭無畏自己的想法,他的武品最多也不過就是五品左右罷了,比之無劍在手的李振東隻怕還差了一品,要想戰而勝之,絕非易事,隻不過當著蕭無鋒的麵,蕭無畏並不想示弱,這便含笑點頭道:“大哥放心,小弟知道怎麽做了。”
“那就好,天色不早了,晚宴時間也該差不多了,讓小妹久等怕是不好,走罷。”蕭無鋒該說的都已說了,此時見蕭無畏表了態,自也不想再多談此事,笑著說了一句。
蕭無畏盡自滿腹的心思,卻也不想讓蕭旋久等,哈哈一笑,與蕭無鋒並著肩一道向前院行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