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畏所提出的這個考核方式自是大大出乎商賈們的意料之外,可卻又在情理之中,畢竟要經營好一個馬場,光有財力以及熱情是不夠的,似大規模養馬這等技術活,沒點真本事的話,隻能是誤事的結果,不僅是經營者本人要血本無歸,更麻煩的是必將影響到蕭無畏的馬政大計,要知道蕭無畏拍賣了馬場之後,接下來就將全麵取消馬戶,所有的軍馬以及朝廷其它用馬之所在全都要靠這六大馬場來提供,萬一有所閃失的話,蕭無畏的麻煩可就大了,雖說能從燕西調些馬來應對,問題是這並非長久之計,隻不過是權益之策罷了,中原的馬政要想複興,靠的還必須是自身的造血功能,而有沒有大規模豢馬的本事以及相關的準備工作,通過這等突發的考核便可看出幾分實情,這也正是蕭無畏始終對第二輪考核方式秘而不宣的根由之所在。

這道考題說難不算難,但凡稍有點商業頭腦之輩,都能答出個一二三四來,更別說能坐在這彩棚中的全都是大胤皇朝排得上檔次的大商號之掌櫃,肚子裏多少都有些料,然則在這等突發狀況下,要想答得全麵卻又是千難萬難之事,若是事先對要競拍的馬場沒有個透徹的了解的話,一準無法做到,於是乎,自標誌著時間限製的香火一點燃,一眾商賈們齊刷刷地都埋頭速書了起來,動作雖一致,可各自臉上的表情卻是大不相同,苦惱者有之,輕鬆者也有之,更多的則是緊張的肅然。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香煙繚繞中,標誌著半個時辰的那支粗香漸漸已燒到了盡頭,香火猛亮了幾下,最後一股青煙騰起後,終於徹底地熄滅了,考核的時間已到,始終注視著香火的葉不語立馬高聲宣布道:“時辰已到,落筆!”此言一出,無論是早已完成了試題的,還是正在抓緊最後時間潤色的商賈們不約而同地全都長出了口氣,全都坐直了起來,悄無聲息地看著一眾衙役們將試卷收了上去。

試卷的評定無疑是個難題,尤其是要想做到公正公開就更是如此,然則蕭無畏卻絲毫都不擔心——考慮到馬場的暴利,蕭無畏早就預料到可能會有眾多的並列者出現,為此,早已從各州牧監抽調了大批的養馬專家以及他自己從燕西請回來的高手組成了評判團,目的便是為了此番筆試,似這等專業上的事情自然要由專家去辦,至於蕭無畏本人則隻是笑眯眯地端坐在主席台上,等候著最終結果的出來。

試卷的評判自然是主觀的成分居多,這是無可避免之事,不過麽,蕭無畏事先便做出了些補救措施,諸如采用打分製,加大評判團成員的人數,去除最高以及最低的幾個分數,再取平均值,以此形成最終的成績,如此一來,縱使與實際尚會有些差異,然卻可保證大體的公正,當然了,程序一複雜,評判的時間自然也就跟著稍長了一些,僅僅三十份卷子,卻足足花了半個時辰還多才算是得出了最終的結果。

“稟王爺,結果已完備,請王爺過目。”葉不語手捧著最終的名單以及相應的試卷大步走到了主席台前,雙手高舉過頭頂,恭敬異常地稟報道。

“嗯,好。”蕭無畏麵帶笑容地應了一聲,伸手將葉不語手中的名錄接了過來,飛快地掃了一眼,見林全義果然名列其中,不由地便是一笑——為了能讓林全義透過篩選,蕭無畏可是暗中做了些手腳,在今日商賈們進場之前,派了人將一套有關專家整治出來的標準悄悄地泄露給了林全義,已備其考核時借鑒,真要是這樣都不能保證其過關,那就隻能怪他自己蠢笨如牛了,二皇子那頭隻怕也沒得話說,而今林全義既已名列其中,蕭無畏答應二皇子的事便已算有了個了結。

“諸位,結果已經出來。”蕭無畏站起了身來,環視了一下一眾期盼得眼珠子都發綠的商賈們,緩緩地開口道:“本王宣布,京師馬牌中標者:‘唐記商號’唐斬;隴右馬牌中標者:太原‘李家商社’李旺;岐山馬牌中標者,晉城‘武揚商社’武岷;上林苑馬場中標者:京師‘林記商號’林全義;隴州馬場中標者:關東‘柴記商號’柴達凱;河洛馬場中標者:澤州‘楊家商社’楊畹,此六家為本次馬牌競拍最終勝選者,各中選者所有試卷將張貼於台前,若有不服者,可自行與之比較一番。”蕭無畏話說到此處,便即停了下來,一招手,示意侍候在近旁的衙役將四份勝選者的試卷粘貼到了主席台下,一眾商賈們不管有沒有參與過第二輪的競選,全都好奇地跑上了前去,緊趕著便觀摩起這四份試卷來,亂紛紛地議論著,卻無一人提出異議,即便是那些個最終落了選的商賈也隻是惋惜地長歎不已。

“諸位,馬牌拍賣到此結束,所有未中選者可憑請柬到衙門賬房退還押金,中選者請隨本官到後堂簽訂正式之條款文書。”好一陣轟亂之後,葉不語站到了小高台上,提高了聲調,宣布本次拍賣正式結束,一眾商賈們自是不敢久留,各自散了去,就隻剩下六位入選者興奮不已地呆在原地,等候著跟馬政署簽訂最後的文本,取得馬場之經營權,這一切事務自有葉不語等官吏去打理,蕭無畏也沒再多管,領著一眾王府侍衛們徑自去了後堂,打算好生審訊一下那個敢在拍賣會上搗亂的東方明寐。

“王爺,小的冤枉啊,小的冤枉啊!”東方明寐顯然已被寧南等人好生收拾了一番,一身原本華麗的服飾如今已破爛得如同乞丐衫一般,鼻青臉腫地坐在冰冷的地上,一見到蕭無畏走進了房中,立馬跟觸電似地蹦了起來,高聲喊起了冤來,卻不料蕭無畏壓根兒就沒去理他,大步走到文案後端坐了下來,倒是寧南一瞅見東方明寐如此狂喊,大為不解氣地踹了其腿彎一腳,生生將東方明寐踹了個狗吃屎,哼哼唧唧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東方明寐,爾好大的狗膽,竟敢在拍賣會上尋釁鬧事,說罷,爾受何人指使,有何圖謀?”蕭無畏任由東方明寐趴在地上哼唧著,半晌之後,這才冷漠著臉,淡淡地問了一句道。

“這個……”東方明寐眼珠子轉了轉,一派欲言又止之狀,隻是拿眼光不停地在一眾侍衛身上轉悠著。

嗯哼,這小子還真有點意思麽,有趣!蕭無畏原本隻是隨便一問,並沒有指望著不動大刑便能從其口中得到準確的消息,可此時見東方明寐如此作態,不由地起了些好奇心,略一沉吟之後,一揮手道:“爾等且都退下。”蕭無畏如今權威日盛,他的話自然是無人敢違抗,寧南等人恭敬地應了諾,各自退出了房去,房中就隻剩下兩人獨對。

待得一眾侍衛退下之後,蕭無畏一雙眼銳利如刀般地死盯著東方明寐,那等銳利狀宛若要將其就地分屍體一般淩厲,若是換了個人,在蕭無畏這等眼神下,不出數息隻怕就得徹底崩潰了的,然則東方明寐似乎一點都不在乎,原本趴著的身子端坐了起來,不但不介意地板的冰涼,也不在意蕭無畏那比地板要冰涼上無數倍的眼神,如此之鎮定狀,倒叫蕭無畏很有些子意外之感,沉默了片刻之後,蕭無畏率先開了口,淡淡地道:“爾可以說了。”

“久聞王爺乃我朝後起之秀,今日一見果然了得,某受人之托,有一信函還請王爺親自過目。“東方明寐嘿嘿一笑,腰板一挺,人已站了起來,伸手將衣角一撕,露出了其中的一個小蠟丸,手一揚,那枚蠟丸已滴溜溜地飛了起來,無巧不巧地落在了文案上,竟穩穩地停了下來,連一絲的晃動都沒有。

“好功夫!”東方明寐這一手顯示了其對力道的控製力極為驚人,蕭無畏自問也能做到,可要向此人般隨意,卻還尚缺些火候,不由地開口叫了聲好。

“王爺過獎,區區不過一個信使而已。”東方明寐很是自得地笑了起來,隨口謙遜了一句。

蕭無畏淡淡地笑了笑,沒再多糾纏此事,拿起那枚小臘丸,輕輕一捏,隻聽“吧嗒”一聲脆響,蠟丸已破,露出了內力一張細細卷將起來的娟布,展開一看,內裏就幾行字,可其中的內容卻令蕭無畏眉頭不由地便緊縮了起來,沉默了好一陣子之後,隨手一搓,已將娟布化成了碎末,冷著臉看著東方明寐道:“爾家主子派爾來與本王談合作,莫非就是要爾在本王的拍賣會上搗亂不成,嗯?”

“嗬嗬,王爺見笑了,某既然要跟王爺合作,自然不能以真麵目示人,倒是與王爺交惡一番更為穩妥,這一點想來王爺是能理解的,卻也無須某再多解釋些甚子。”東方明寐絲毫不在意蕭無畏的冷臉,暢暢而談道。

嘿,這小子還算有幾分真本事!蕭無畏自然知曉東方明寐所言無虛,隻不過蕭無畏心中另有計較,卻也並不在意其飛揚的神態,淡淡地一笑,轉開了話題道:“那好,爾家主子欲與本王合作何事,爾且說來聽聽好了。”

蕭無畏話音一落,東方明寐便即笑了起來,頭朝著皇宮的方向點了一下道:“王爺可是想著那裏頭的位置麽?”

“放肆!爾當本王不敢殺爾麽,嗯?”東方明寐此言一出,蕭無畏心頭不由地為之一凜,猛地一拍文案,斷喝了一句,殺氣瞬間四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