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畏最近比較煩,還不是一般的煩,他怎麽都沒想到唐悅雨一提出要退婚,竟然惹出了場大風波,鬧得蕭無畏被自家老娘揪著耳朵好生訓斥了幾番,家裏頭自是呆不住了,沒奈何,隻得借口公事繁忙,躲在了西城“唐記商號”中,愣是大半個月了,都不敢回家看看,頗有些子狼狽不堪,氣色麽,自也就好不到哪去,這不,板著臉站在齊王府的照壁前,那滿臉子的生人勿近狀,鬧得一眾王府下人們都不敢靠上前去套近乎,那副架勢生生令迎出了大門外的蕭如濤不由地為之一愣,鬧不明白麵前這位爺究竟想搞些甚名堂來著。
“九弟,今日怎有空到哥哥府上,公事不忙麽?”蕭如濤盡自心裏頭犯叨咕,可禮數卻是周到得很,緊走了幾步,下了台階,旋即矜持地站住了腳,滿臉笑容地拱了拱手,很是客氣地招呼了一聲。
“嘿,瞎忙罷了,今日小弟可是上門求救來了,哈,就等著哥哥救小弟於水火之中嘍。”眼瞅著蕭如濤已到了近前,蕭無畏板著的臉鬆了下來,嘿嘿一笑,似有所指地回了一句。
“嗬嗬,九弟說笑了,九弟的事便是哥哥的事,來,屋裏坐,慢慢再說不遲。”一聽蕭無畏這話說得蹊蹺,蕭如濤心中一動,也沒急著問個究竟,打了個哈哈,一擺手,比了個請的手勢。
“那好,叨撈了。”蕭無畏也沒再多矯情,笑著擺了下手,與蕭如濤並著肩,一路隨意說笑著便進了前院廳堂,各自分賓主落了座,自有王府下人們張羅著送上的茶水瓜果等物事。
“二哥,小弟可是聽說八哥最近上了不少的保本啊,嗬嗬,王東耀升了黃門侍郎,左明成也得了個刑部侍郎銜,嘖嘖,了不得啊,一個個都飛黃騰達嘍,厲害,厲害啊。”蕭無畏在門口時喊救命,可進了廳堂之後卻絕口不提了,嘻嘻哈哈地閑扯了一番,將話題引到了朝政之上。
一聽蕭無畏談到此事,蕭如濤心頭便即微微一沉,不過臉上卻依舊是淡淡的笑容,並未就此事發表任何的意見——這段時日以來,諸皇子個個都沒閑著,哪一個不是保本一大堆,全都可著勁地往朝中塞自己的人手,不獨蕭如浩如此,蕭如濤同樣也沒落後,有意思的是弘玄帝基本上不駁回一眾皇子們的保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由著諸皇子窮折騰,這內裏的用心大家夥心裏頭都有數,卻又不足為外人道哉。
眼瞅著蕭如濤不開口,蕭無畏一點都不在意,哈哈一笑,手一抖,從衣袖中取出一把折扇,“唰”地彈了開來,瀟灑地搖了搖,這才不緊不慢地接著道:“八哥好手段啊,嗬嗬,青雲直上可是指日可待的嘍,嘿嘿,小弟可是佩服得緊了。”
明知道蕭無畏說這話的目的就是為了挑撥離間,可蕭如濤聽在耳中,心裏頭還是升起了微微的不爽之感,然則當著蕭無畏的麵,蕭如濤卻也不會有甚不妥的表示,隻是笑著道:“九弟此言過矣,古人雲:舉賢不避親麽,都是一體為國,何須計較如此分明,至於王黃門與左侍郎愚兄也識得,幹才啊,倒也名至實歸麽。”
“哦,嗬嗬,那是,那是。”蕭無畏一聽這話,便知曉蕭如濤內心裏已是有所不滿,自是點到即止,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眼珠子一轉,臉露赫色地道:“好叫哥哥得知,小弟如今是有家歸不得嘍,隻能在西城那地頭上瞎廝混著,唉,那地兒雜得很,城狐社鼠不計其數,小弟可是不勝其擾得緊了,二哥可否幫著小弟一把?”
蕭如濤沒想到蕭無畏竟然說得如此之直接,連拐個彎都免了,再一聯想到先前蕭如義所言的事情,饒是蕭如濤再沉穩,到了此時,臉色也不禁變了變,然則在沒有摸清蕭無畏的底牌之前,蕭如濤哪敢輕易表態,可不回答又不成,否則的話,天曉得蕭無畏這廝會整出個啥妖蛾子來。
“九弟言重了,言重了,你我兄弟皆是一體,有甚事都好商量不是?”蕭如濤略一沉吟,含含糊糊地打了個哈哈。
蕭如濤隻是應付地隨口說說,可蕭無畏卻沒打算隨便聽聽,蕭如濤話音一落,蕭無畏立馬“啪”地將手中的折扇合了起來,煞是興奮地一擊掌道:“哈,二哥這話太對了,能得二哥幫忙,小弟可就有救嘍,萬幸,萬幸!”
眼瞅著蕭無畏這廝順著杆子就爬了上去,蕭如濤額頭上立馬掛起了幾絲的黑線,可還真不好說蕭無畏的不是,也隻能陪著笑道:“九弟勿須如此,但凡哥哥能幫的,自是會幫,可總得讓哥哥知曉一下究竟是何事罷。”
蕭如濤話音剛落,蕭無畏立馬毫不見外地鼓著掌道:“成,二哥既然如此說了,那小弟就不客氣了,很簡單,小弟此番就是來借兵的,二哥看著辦好了。”
“借兵?這話從何說起?”蕭如濤聞言不由地便是一愣,苦笑著搖了搖頭道。
蕭無畏撇了撇嘴,壞笑了一下道:“二哥,小弟也不瞞您,嘿,小弟看‘虎頭幫’不順眼,打算滅了此獠,二哥您幫是不幫?”
得,瞧蕭無畏這話說的,敢情這廝那紈絝脾氣又犯上了,看誰不順眼就要滅誰,這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了的,聽得蕭如濤直皺眉頭,可又不好當麵斥責蕭無畏的不是,也就隻能強笑著道:“九弟休要戲耍愚兄,此等玩笑話不說也罷。”
蕭如濤此言一出,蕭無畏可就不幹了,冷笑了一聲道:“玩笑?嘿,二哥,小弟可不是開玩笑,那季幕晚乃是劉鐵濤在京師的暗樁子,嘿,小弟一不小心得罪了劉大都督,沒奈何,不想受罪,索性就來個先發製人得了,二哥若是肯搭個手,小弟斷不會讓二哥白忙乎上一場的。”
“嗯?這是從何說起來著?”蕭如濤雖已知曉季幕晚要殺蕭無畏,可卻並不清楚究竟是為了甚事,按其所思,劉鐵濤之所以會如此行事,極有可能是因著馬政的緣故,卻沒想到蕭無畏會是這麽個說法,愣了一下之後,緊趕著便追問道。
“二哥見笑了,嘿嘿,實不相瞞,小弟一不小心將劉鐵濤的義女收回了府中,得,事情鬧登大發了,這不,搞得小弟連家都不敢回嘍,晦氣啊,晦氣!”蕭無畏臉上露出一絲靦腆的神色,聳了下肩頭,搖頭歎息道。
“什麽,你說蘇……”蕭如濤一聽此言,結結實實地嚇了一大跳,話不由地便脫口而出,可方才說到半截,突覺有些子不妥,便即又停了下來,滿臉駭然地看著蕭無畏——怡紅院乃是京師第一青樓,每日裏流淌其中的權貴不計其數,便是他蕭如濤為應酬之故,也曾去過不少回,若說蘇紫煙是劉鐵濤的義女的話,那豈不是說怡紅院也是劉鐵濤安插在京師裏的暗樁,真要是這樣的話,朝廷的一舉一動可就全都在劉鐵濤的監視之下了的,身為有大誌的皇子,蕭如濤又豈能不為之駭然。
“嗬嗬,二哥猜對了,就是如此,似劉鐵濤這等奸詐小人,又有甚事是他做不出來的,若不剿除此獠在京之勢力,國將不寧也!二哥以為如何哉?”蕭無畏一副完全是為國憂慮狀地義憤填膺著。
“唔,此事還須從長計議方好。”蕭如濤畢竟不是常人,雖被這消息震撼了一把,可很快便回過了神來,眯了下眼,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話語裏滿是推托之意。
“也對,也對,二哥所言甚是,嗬嗬,有道理,很有道理。”蕭無畏似乎一點都不介意蕭如濤的推脫之辭,笑嗬嗬地點頭附和了一番,接著話鋒一轉道:“前些天八哥來找小弟,說是打算跟小弟聯手拿下西城,小弟也說不急,嗬嗬,小弟近來事忙啊,那馬牌的雜事兒攪得小弟頭暈腦脹地,連個閑暇都沒有,今兒個那誰,哦,‘林記商號’掌櫃叫啥來著,對,叫林全義,這廝急吼吼地跑了來,說是要申報馬牌資格,嘿,扯毬的,竟然叫宋搖那廝作保人,瞧瞧,那宋搖可是言官來著,動不動就來個風聞奏本地,那不是找不自在麽,小弟一氣之下,便將這混球趕了出去,真他奶奶的晦氣,鬧得小弟午膳都沒心情用了。”
別看蕭無畏羅羅嗦嗦地扯了一大通,聽起來好像都是廢話,其實內裏卻有著隱蔽的意思在,這不,說者有心,聽著更是有意,蕭無畏話音才剛落呢,蕭如濤的眼神便亮了起來,笑眯眯地點頭附和道:“九弟說得倒是有趣,嗬嗬,那林掌櫃行事真是渾得沒了邊了,真要有心參預馬政,自是不該找言官作保,唔,若是換個保人,想來九弟該是會準了其請了罷?”
哈,上鉤了不是?就等著你問這句話呢!一聽蕭如濤如此問話,蕭無畏心中暗樂不已,不過臉色倒是肅然了起來,緩緩地搖了下頭道:“不好說啊,按說是沒問題,不過呢,小弟最近被西城的事兒攪得心煩,實是懶得再去搭理這些閑事兒,倒叫二哥看笑話了。”
一聽蕭無畏提出了交易的條件,蕭如濤心頭便是一振,眯縫著眼瞄了瞄蕭無畏,臉色變幻了幾下,卻遲遲沒有開口,心中反複算計著此舉的利弊究竟如何,一時間實難以下個定奪,而蕭無畏也不出言催促,隻是笑嘻嘻地把玩著折扇,哥倆個都不開口之下,廳堂裏竟就此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