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玄十六年九月十一日,一個很普通的日子,可對於蕭無畏來說,卻一點都不普通,隻因今日是其第一次正式上朝的日子,哪怕去歲已見識過所謂的朝會究竟是怎麽回事了,可心中卻還是不免有些子緊張與期待,這不,寅時三刻便起了,緊趕著用了些早點,急匆匆地乘著馬車便往皇城趕了去,卯時不到便已趕到了承天門外的廣場上,原本以為自己該算是到得早的了,可沒想到才一下馬車,入眼便見廣場上早已黑鴉鴉地站滿了人,愣神之餘,還真有些子手足無措起來——滿朝文武中,除了那些個頭麵人物之外,蕭無畏壓根兒就沒認識幾人,此際一見滿朝文武的眼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了自個兒的身上,心裏頭沒來由地便有些子著了慌。

“九弟,來,到這兒來。”就在蕭無畏略有些茫然之際,站在廣場遠端的蕭如義適時地揚起了手,笑嗬嗬地招呼了一聲。

“呼……”蕭無畏緊趕著長呼了口氣,將心中的慌亂強壓了下去,緩步向皇子們所在的地兒行了過去,一路不時有朝臣們出言問候,蕭無畏也不管認識不認識,一一拱手還了禮,笑眯眯地寒暄著,倒也算是應付得體。

“諸位哥哥,早。”蕭無畏對著一眾皇子們拱手做了個團團揖,笑容滿麵地打了聲招呼。

大皇子蕭如峰嘿嘿一笑便算是還了禮,二皇子蕭如濤也沒開口,隻是表情淡淡地點了個頭,便算是招呼過了,五、六兩位皇子礙於兄長們都在,也沒啥特別的表示,僅僅隻是公式化地招呼了聲“早”,倒是最先出言招呼的四皇子煞是親熱,哈哈大笑地攬著蕭無畏的肩頭道:“小九,少跟哥哥來這一套,嘿嘿,這回爾可是賺大了,三百匹好馬啊,怎地?哥哥的股份還作不作數?”

哈,我說麽,老四這廝哪來的熱情,敢情是盯著這事呢,嘿,肉入了狼嘴,吃了也就吃了,還想讓老子吐出來不成?沒說的,就一個字——蠢!蕭無畏心裏頭惡狠狠地鄙視了蕭如義一把,可口中卻嘻嘻哈哈地道:“瞧四哥說的,小弟的還不就是四哥的,分那麽清豈不是傷了咱兄弟之情麵,隻要聖上沒意見,四哥想要多少馬,盡管開口。”

“……”一聽蕭無畏抬出了聖上,蕭如義臉上的笑容不由地便是一僵,愣了一愣,氣惱地拍了下蕭無畏的肩頭,笑罵道:“好你個小九,竟敢消遣哥哥,嘿,膽子不小啊,今日散了朝,爾若是不擺酒賠罪,看哥哥咋收拾你!”

“成,沒問題,哥哥想去哪喝酒,吱一聲,小弟包圓了。”蕭無畏還指望著在馬政一事上能拿蕭如義當槍使,自是不願與其翻了臉,這便笑嗬嗬地一口應承了下來。

蕭如義哈哈一笑,巴眨了下眼鏡道:“哈,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哥哥也不為難你,說好了,要去就去怡紅院,旁的地兒喝著都沒勁!”

嗬,奶奶的,這小子還真是把敲竹杠的好手!蕭無畏一聽蕭如義指名了要去怡紅院那麽個開銷不菲的銷金窟,不由地暗罵了一句,可突地想起了那位來曆神秘的蘇紫煙,倒也也反對,笑著道:“成,哥哥咋說咋成,這總該可以了罷?”

“哈哈哈……,好,這才是好兄弟!”蕭如義原本就隻想著跟蕭無畏好生套套近乎罷了,並沒有真指望蕭無畏能答應請客,這一聽蕭無畏居然如此爽快,意外之餘,倒也開心得緊,哈哈大笑了起來,正得意間,突聞一陣鍾聲響起,緊閉著的宮門緩緩而開,忙不迭地收了聲,放開了攬著蕭無畏肩頭的手,招呼了一聲道:“小九,要上朝了,回頭哥哥再與爾好生聊聊。”話音一落,緊趕著站回到了二皇子的身後,肅然而立。

“九弟,站哥哥這來。”一直沒能插上話的六皇子蕭如浩見蕭無畏似乎不知道該往哪站,忙出言提醒了一句。

“八哥,謝了。”蕭無畏對蕭如浩這個僅比自己大不過一歲的堂兄還是頗有好感的,此時見其出言招呼,笑著謝了一聲,大步便行了過去,哥倆個並肩站在了一起。

鍾聲響了一柱香的時間方才止歇,一眾已按品級高低排好了隊列的朝臣們緩步走進了皇宮之中,一路行過金水橋,來到了太極殿外的廣場上,分成文武而列,靜靜地等候著早朝的開始。卯時正牌,一名中年宦官急步從太極殿中行了出來,站在高高的台階之上,扯著尖細的嗓音高聲宣道:“上朝!”此言一出,站在台階左右的九名小宦官依次將手中的靜鞭一一抽響,一陣劈叭的鞭打聲中,早已排好了隊的朝臣們一路小跑地沿著宮道踏上了台階,走進了寬敞的大殿之中,而此時的龍椅上依舊空無一人,一眾大臣隻能靜靜地在殿中肅然而立,恭候著聖駕的到來。

“皇上駕到!”群臣們等了約摸一盞茶的時間,內廷裏終於響起了一迭聲的喊朝聲,弘玄帝在一眾大小宦官們的簇擁下,緩步從後殿轉了出來,徑直走到大殿前墀上的龍椅上落了座,緊跟著,太子蕭如海也由幾名小宦官陪同著轉出了後殿,落座於前墀下的一張金椅上。

“臣等恭迎聖上。”一眾朝臣見聖駕已到,紛紛跪倒於地,大禮參見。

“眾卿平身。”弘玄帝虛虛一抬手,聲線平和而又不失威嚴地開了金口。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眾朝臣們謝恩已畢,各自按品級高低分文武而立,一股子肅然之氣中,早朝正式開始了。

“啟奏陛下,微臣有本章在此。”朝臣們剛剛站定,太仆寺卿陳明遠便有些個迫不及待地站了出來,高聲道:“臣愧為太仆寺卿,負有重整馬政之責,卻幾經努力,未能覓得種馬,以整良馬之匱乏,今幸得項王三子蕭無畏不懼艱險,深入燕西之地,販回良馬數百,善莫大焉,臣懇請陛下將此良馬盡數撥於馬政,以為配種之用,另,臣以為項王三子此舉有大功於國,當重賞之以為群臣之表率。”

“陛下,臣附議,臣以為蕭無畏此舉乃利國利民之壯舉也,確當重賞。”

“陛下,臣以為陳太仆寺卿所言有理。”

“陛下,有功當賞,臣以為蕭無畏此功當可封爵,依我大胤律令,凡親王子有功於國者,當以升爵為賞,今蕭無畏年已十七,尚未封爵,臣懇請陛下冊封其王號。”

……

陳明遠的出列便是個信號,話音剛落,呼啦啦便站出了四、五十名朝臣,皆紛紛出言附和陳明遠的提議,其中不單有太子一係的人馬,也有些老成持重之輩,也站了出來,為蕭無畏的封爵呐喊助威,這還不算,朝臣們話音未落,太子蕭如海也站了起來,瀟灑地一轉身,麵對著弘玄帝一躬身道:“父皇,兒臣以為眾朝臣所言無虛,九弟此番深入燕西,累經風險,更曾遇盜匪夜劫,九死一生,方為朝廷販回了種馬,此舉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不重賞不足以服眾,且九弟文武雙全,足可為朝廷之屏障,兒臣願保奏其為淄博王,坐鎮淄博,為我大胤確保一方之平安,懇請父皇恩準。”

淄博王?我靠你個死老三,你小子是要老子去送死啊,奶奶的,你有種!蕭無畏一聽蕭如海保舉其為淄博王,心中登時便是一陣惱火——淄博地處魯中,處在魯北賀懷亮與魯東王棟梁兩大勢力的夾縫之間,雖是一大城,卻地處四戰之地,隨時都可能遭到兩大藩之打擊,考慮到當年項王與各藩之間的舊怨,蕭無畏若真在那個地方為藩王,簡直就跟送死也沒多大區別了,自是由不得蕭無畏不生氣,然則生氣歸生氣,這當口上卻也不是出言反對的時辰,蕭無畏也隻能是默默地聽著,等待著出手的時機。

“嗯,太子此言朕聽著有理,諸臣工可有異議否?”太子話音一落,原本木無表情的弘玄帝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頗有深意地問了一句。

弘玄帝這話乍一聽似乎是讚同太子的提議,實際上卻是句反話,一眾大臣都是機敏之輩,卻又怎地會聽不出來,隻不過聽得出來歸聽得出來,誰也不會傻到當眾去指責太子不是的地步,即便是諸皇子的心腹們在沒有得到自家主子暗示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在此時動本,一時間大殿裏竟就此安靜了下來,氣氛頗顯詭異。

一派詭異的寂靜中,吏部尚書方敏武站了出來道:“陛下,老臣對此事有些看法,依老臣看來,項王三子蕭無畏此番確是為朝廷之馬政立了大功,又是宗室至親,於情於理都該封王以賞其功,然淄博乃軍事重鎮,非輕易可封者,老臣建議封蕭無畏為滎陽王,一者可酬其功,二者離京也近,以免項王掛念,此老臣之愚見耳,恭請陛下聖裁。”

方敏武乃朝廷重臣,他的話語權本就重,這一番話說將下來,自是有理有節,滿朝文武中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深以為然的神色,可就在此時,一名官員突然從文官隊列的末端冒了出來,口中高聲嚷道:“微臣反對!”此言一出,滿朝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