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李其穆摘下徽章,收到魔法口袋,再摘下罪惡黃金麵具,變回原本模樣,便穿上牧師袍,披著被燒壞的月白鬥篷,淡淡地道:“狼牙,出來吧,我知道你在。我有話跟你說。”
不是欺詐,也不是看出狼牙隱身的蹤影痕跡,隻是太了解狼牙的實力。
狼牙早被他一番舉動驚得目瞪口呆,想他剛才捅死門軒堂,又將門軒堂一腳踹飛的瀟灑模樣,嘴角便狠狠抽了一下,胸中湧現沉沉的歡喜,想笑又忍著:“小王八蛋,還想詐哥?”抬手狠狠搓了搓眼皮子,抱著膀子走了過去。卻仍舊是隱身中。
李其穆屏氣斂息,等了片刻,不見狼牙,垂眸看看自己手中下意識死死握緊的“國王的權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緩緩鬆開:“狼牙,你在我身邊十米範圍內吧,不出來聽我說最後一句話?”
心中卻有一個念頭期待著狼牙不會現身——但凡狼牙對他有一點情意,哪怕隻是一分半毫,以狼牙肆意妄為又痞性我素的性格,看到他與門軒堂一路曖昧後,也必然是暴起殺死門軒堂,或者殺機森然卻扭頭幹脆利落地離開。
狼牙一直沒有殺門軒堂,會不會氣得離開了?有可能嗎?
狼牙就站在他身前一米外,聽他如此肯定的斷言,沒來由又是一喜,嘴角撇了撇,挑眉嗤笑著解除隱身:“你小子狡猾了啊,咋知道哥在你跟前兒?”聲腔渾厚低沉如初,抱著膀子的手卻不知為何太用力,有種久違的緊張感。
李其穆黑眸一縮,猛地抬頭看他,眼底閃過最後的失望和空茫——果然不出所料,狼牙一直都是安安靜靜地隱身,冷靜甚或是好笑地看著他與門軒堂“搞基”;狼牙看著似乎與門軒堂不合,會不會幸災樂禍?不至於,狼牙將他當兄弟,頂多是善意嘲笑……
李其穆渾身肌肉繃緊,麵容沉冷下來,直直盯著狼牙沒說話,眼神中凝聚起底線的尊嚴,在此時此刻的滾滾岩漿之中,竟有些煥發異彩的懾人心神。
狼牙比他稍矮兩指,以前沒覺得如何,此時被他這般冷冷盯著,卻覺得有些弱了氣勢,很是不自在,精壯的身板兒便佇立不動,隻勾著嘴角做不在意狀:“我說,你小子到底跟蒙*濤有什麽深仇大恨,一邊兒勾引他自作多情地花心泛濫,一邊兒在利用他出苦力之後再悶頭打死?”
說完覺得莫名其妙的心虛,顧左右而言他,痞裏痞氣地笑道,“娘的,明天那狗雜種再遇到你,不是還得跟你道歉?哈哈,臭小子你忒欠揍,害哥白白擔心一路,那小雜種可不是好鳥。你有法子讓他知道你摘了惡魔徽章還不起疑吧?”
“他的確不是好人。”李其穆隱約笑了笑,深深吸一口氣,站得挺直剛硬,眼神淡漠得厲害,“我也沒有勾引他,我說的全都是實話。還有,狼牙,我叫你出來,是想請你……以後都不要再以‘保護兄弟’‘擔心哥們’的態度隱身跟我了,我也有我的隱私和生活……當我求你。”
他盯著狼牙,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眼底的堅毅如同刀鋒,刹那間刺得人心抽搐。
實話……隱私,生活……
狼牙驀地聲音沉斂,麵色一下子僵得鐵青,眼底的陰戾凶狠地浮現上來:真看上他了?
“你真看上他了?”狼牙不自覺地問了出來,聲音卻幹啞得不像是他自己。
隻覺剛剛還自以為完全想清楚、弄明白的亂七八糟的情感問題,就在此刻,就在李其穆跟前兒,又糾結得亂成漿糊,不,是變成一張滿是鐵鉤的漁網,把他赤-身-裸-體地撕扯著網住,狼狽地展現在李其穆眼前。
然而接下來,李其穆那一段挖心掏肺的話,讓他懵得這輩子都無法忘記。
也暫時終結了他今晚反反複複、自以為明白了些、實則越陷越深的……情感糾結。
……
李其穆一字一句般沉聲說完,片刻都沒耽擱,即刻用惡魔領主徽章傳送了出去。
狼牙僵硬地怔在原地,一時恍惚不知身在哪裏,兀自看著李其穆消失的地方挪不開眼,好半晌才看見係統的提示:“地下迷宮的角逐已經結束,請選擇,是否立即退出迷宮?”
……
李其穆傳送出去,一晃現身的地方是啟星城外的崗哨前麵,那裏早有人等著迎接勝利者。等一切按照手續辦妥,啟星國主又派人安排他的休息,他才冷靜得漠然地退出了遊戲。
他睜開眼,身體宛如剛剛睡了一覺,沒有遊戲裏的疲憊,反而慵懶舒服得想伸個懶腰。
他沉沉失神,呆了片刻,拿過床側的手機,淩晨一點半多了。手指觸動,點開裏麵存放的蒙*濤的照片,半年前隨著表叔霍正強來北大時,在校門口拍的,的確很帥,一如當初踹他一腳,再轉身離去的瀟灑。
現實裏見過蒙大誌兩次,卻都沒有拍照片,也不用拍照片,蒙大誌現實裏陽剛的相貌、遊戲裏赤-裸的身體,以及無論何時何地看人,都總會漫不經心卻洞穿犀利的眼神……全都像是印刻進他的腦海,揮之不去。
“李其穆?還沒睡啊。”
陳飛光著膀子開門走進來時,看到黑暗中的手機亮光,抬頭低聲問他。
李其穆放回手機,輕聲應道:“剛剛醒來,看看幾點了,你鬧肚子還沒好?”
陳飛苦惱地爬上自己的床:“唉,我有慢性腸炎,不知啥時候吃點冷東西就鬧肚子。”
李其穆說了句:“明天去校外拿點藥,有空查查食療方子。”
陳飛笑著應了聲,躺下睡了。
室內安靜下來,黑暗中聽著張恒陽的低微鼾聲,還有邱河的平緩呼吸,李其穆覺得舒服了些,心底的寒冷被溫暖漫延著驅散。
這是他的新生,再深的難過也總會過去;情場失意,他就不再談情,總能活得下去。就算不為自己,也還有老爸老媽,弟弟妹妹……他生來就是堅強的,隻要些許安慰,他就能很好地活下去。他亂想著,閉上眼睛,出乎自己意料地快速睡熟。
……
蒙大誌先前連續幾天瘋狂升級,始終沒有好好合眼睡一覺,本就困倦得要命,遊戲裏又經曆過一場對他而言比上陣殺敵更累的細膩情感的折騰,到現在累得太陽穴酸疼,可就是睡不著。
或者好容易迷糊了一下,李其穆剛才那些話又響在他耳邊,將他驚醒。
他原以為李其穆說“我說的是說實話”指的是真對蒙*濤動心,又聽李其穆說“當我求你”,心裏實在委屈憋火得很,說話就十分森狠,也沒經大腦:“媽的,你就白眼狼吧!哥沒跟你搞基就是對不起你了啊?搞得跟哥離不開你似的。哥最後跟你小王八蛋說一遍,那個門軒堂,現實中叫蒙*濤,他娘倆都不是好鳥!你他媽*信不信!哥就找個兄弟,非得找你不行?草!你自以為算個鳥東西……”
李其穆沒有生氣,一直平靜地聽他說,平靜得讓他發毛,讓他說不下去,才看著他道:“我的確不算什麽東西,我也得承認,我比很多人都傻了些,怎麽都拗不過彎兒來,所以才請你別再暗中跟著我了。咱們相識一場,沒有情意,總有義氣吧,你就當這是我最後的懇求。”
蒙大誌始終記得李其穆當時極其低微的顫音,他才知道原來李其穆也是不好受的,甚至比他更難受?他驟然懊悔自己失言,感覺有些難為情,卻又不好解釋,撇撇嘴角偏開頭去。
李其穆一直看著他,沒有以前那樣的包容甚至縱容,說話也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清晰明了:“狼牙,蒙大誌,我以前跟你說起過,‘胡漢三’在現實中是追求我的。可我對他沒有情*的喜歡,也不敢吊著他的胃口,所以我請他放手,是我求他;現在,我想追求你,我喜歡你,你不能接受,我也不能死皮賴臉地跟你耗,我請你也放過我,給我留點尊嚴,別在我跟前晃了,行不?”
李其穆的聲音很緩很沉,透著無形的認真,看著他說,“我現在,就隻想趕緊忘掉你。一年忘不了,兩年行吧,兩年忘不了,就花三年,實在不行,十年總能忘掉你。你別笑我肉麻,我也怪難為情的,可我這是心裏話。我就跟你狼牙認識一年,我也不知怎麽會喜歡上你,可我真的清楚我恐怕要花幾年甚至十年來強迫自己忘記,我不是想跟你誇張,你要是還纏著我,咱們肯定成為死敵,我也一輩子都不能安生。你就當可憐我行不?”
然後李其穆說得喘息,仿佛說開了,完全沒了顧忌,接下來說的話沉冷而凶狠,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神比他還要像凶狼,“而且,狼牙,你肯定不知道你現在每次出現在我跟前兒,我都會想什麽。我都在想怎麽扒光你的衣裳,吻咬你的嘴唇,揉搓你的胸肌,你如果掙紮,我就把你死死綁起來,狠狠地上床幹你!你不覺得惡心?我都怕有一天我真這樣瘋狂,連自己都會惡心自己!別再跟著我了,真是我在求你。”
他記得李其穆說完,眼睛隱約是紅的。
然後李其穆傳送出去……說的話至今還在耳朵裏、在腦袋裏不停地翻滾喧囂。
蒙大誌睜大眼睛躺在床上,空無一人的房間唯有老舊時鍾的滴滴答答。
他懵然回神,突然明白,這輩子,無論他以後娶妻生了幾個孩子,無論李其穆後來喜歡上了誰,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忘掉李其穆,而且,恐怕他這輩子也真的不會有誰比李其穆更*他。
他禁不住又一次怔怔地想:李其穆要是女的該有多好,這輩子都不用愁什麽了。
可李其穆是男的,貨真價實,比絕大多數男人都男人!就連他蒙大誌,那麽剛強恣意,也不能否認,李其穆以前聽他的話,大都是順著他縱容他,實際上,他壓不住李其穆的性子。
“怎麽會喜歡我呢?”
蒙大誌呢喃。他感覺陷入了比之前遊戲裏更為煩亂的漩渦。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和臂膀,精壯堅韌,結實有力,流暢的肌肉飽滿勻稱,他自己是挺自傲的,他雖然沒功夫耍女人,可也知道自己這副身板兒對女人有什麽樣的誘惑力,但是他想不明白怎麽就把李其穆也給誘惑了。
——要不,跟那小子試一試?可,我對他,沒性趣啊,倆男的抱在一塊,不難受?
蒙大誌這個念頭剛剛閃現,突然又想起李其穆最後那段話,又想起李其穆在主城秘境裏,差點把手指頭捅到他後麵……他一個激靈,狠狠抬拳砸了砸自己腦袋,覺得自己瘋了。
心煩意亂到極點,不在煩亂中爆發,就在煩亂中滅亡。
他腦門生疼,深深覺得今晚上比他這輩子的糾結都更複雜,他閉上眼睛,疲憊低語:“大哥啊大哥,你的魂兒飛來一會兒行不,老弟我優柔寡斷,腦袋轉不開了,想跟人說說話。你趁老媽不注意,就偷偷溜回來看看我唄……”
……
時間不理凡人心。
遊戲裏,李其穆獲得啟星國主的召見。啟星國主苦惱異常,接見李其穆時,神情很不自然,隻給他一個空口承諾:“一個月之後,把公主嫁給你。”就請他回去自己忙自己的。
李其穆明白是阿爾娃公主鬧騰了,這樣他反而放下了心,也省下了很多拒婚手段——既不必娶那個潑辣女人,又能從啟星國獲得對蒂熱斯村而言巨大的好處,是他目前最想要的結果。
李其穆沒再看到過狼牙,刻意平靜著,讓自己不去想他。
門軒堂則是滿含歉疚、渾身活力、英俊瀟灑地$*小說 *WWw.*class12/天天來纏他,不知死活的自戀狂,無時無刻不在表達著“我越來越對你有真感情了你看我的眼神”的深沉誠摯,或者就是“感謝天感謝地感謝禁咒讓你我相遇我實在不能沒有你”的瘮人肉麻。
“找死。”李其穆沉容怒目,煩不勝煩,越來越忍無可忍,太陽穴直跳,想著不坑白不坑,又不大不小地坑了門軒堂幾把,卻又覺得這樣浪費時間和他犯別扭沒意思。
他一咬牙,就把那件標注著“有極低概率在死後十分鍾內自動複活”的消耗品道具送給門軒堂,告訴他:“還有兩次觸發機會,送你,自己去玩兒吧。”言外之意:別他媽再纏著我!
然後,李其穆滿世界飛,除了探聽啟星國的打算之外,根本不再接觸門軒堂,自顧自搜集著遊戲劇情,倒買倒賣著賺錢升級。常常的,他今天在北城之北,明天就在南城之南。
李其穆就打算著:“是不是該著手購買一隻自己的坐騎了?”
灰燼複蘇之地的NPC飛駝速度恒定不變,不快也不慢。如果有自己的坐騎,如果那坐騎的珍稀等級夠高,就有可能想法子提升速度,那樣的話,整天飛來飛去,能省下不少時間。
“那家夥還說,要送我絕情白鳥呢……也甭白鳥了,隻絕情就夠我受的了。”
李其穆念頭一閃,又想起狼牙,正大光明地歎息。他對自己說,隻偶爾想想那痞子,也不算什麽,慢慢來,總會忘掉的。
門軒堂不見李其穆蹤影,又當那件“概率複活”道具是定情信物,以為李其穆在跟他犯別扭,一時更是連道“有意思,有情趣”,竟挖空心思,變本加厲地想辦法追求李其穆。繞來繞去,其根本目的還是一句話:“木齊裏,你現實中叫什麽?家住哪兒?電話號碼是多少?”
李其穆無奈,認真反省:“我是不是在狠狠報仇、發泄仇恨的同時,也惹了個大麻煩?”
他是真心沒有半點榮幸,被門軒堂故作瀟灑的一張英俊笑臉盯著,心裏的隱隱烈火越來越時不時地來那麽一下“死灰複燃”:怎麽就不是蒙大誌?都是姓蒙的,差距別太大行不行!
還好他性情沉穩,無論是遊戲還是在現實中,表麵上仍舊是溫儒爾雅。
隻是,再這麽下去,李其穆覺得自己難保不會在心理出現什麽小問題。
他聽張恒陽說某某講師的心理課程在北大極其受歡迎,便打算過去旁聽。去了才知道是真的“極其”受歡迎,滿堂教室早早被占了座,五顏六色一片書包書本,黑壓壓一片長短黑發。
他本以為來得夠早了,卻還是隻在最後排中間座排的邊緣,找了個被茶水潑濕的位置。
他將書包掛在這個邊緣座位的背上,占住最後的座,轉身到後麵尋來抹布擦水,又用麵巾紙把座上的水也擦幹,才對旁邊同學說了聲:“你的座洞放東西嗎?”
那同學早注意到他,看了看他的拐杖,就笑說:“沒什麽東西好放。”
李其穆笑笑,就不多說,將拐杖收疊起來,橫在空無一物的座洞下麵,占了兩個座洞的位置。然後才坐到座上,取出書包裏的書本複習功課。
作者有話要說:。。。。。。來看正版支持的親們,祝你們平安喜樂。。。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