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
第二天李其穆沒有登錄遊戲。
蒙大誌暗歎不好,撓撓頭皮,硬是忍著。
他馬上就要到最後的異能大衝關了,雖然是在遊戲裏,但事關人體精神,必須謹慎對待,由不得現在分心耽誤。要知道他頂替的那個倒黴蛋就是上次令遊戲暫停維護服務器的源頭,那家夥在遊戲裏出問題,弄得精神殘疾,直到現在還躺在特護病房裏神誌不清。
還好蒙大誌的神經硬如鋼筋,強製將情感之事壓在腦後,便全神貫注麵對接下來的事情。
晚上。
蒙大誌所在的現實小隊裏,臨時隊長臉皮死板著走出,片刻後走回來時,若無其事地看了眼蒙大誌所在的房間,低頭目光隱隱閃動著,步伐連頓也沒有頓一下,隻自走回自己房間,根本沒有過去打攪的念頭。
兩個皇子爭鬥,死的總會是中間被當槍使的小人物。
雖然蒙大誌和蒙湘濤還談不上“皇子”那麽誇張,但是對他這種職權低微、拚了老命才獲取衝擊異能資格、身後沒有絲毫背景的小兵來說,蒙大誌和蒙湘濤也與那所謂的皇子沒太大差別了,他還沒那麽傻要去插手幫助一方暗害另一方,盡管隻是傳遞一句話。
那句話是關於那個牧師的,他想著上次和蒙大誌一起出任務,見到的蒙大誌在地窖外見到那牧師時笑得讓他起雞皮疙瘩的堪稱溫柔的表情,徹底堅定了不能傳話的決心,不管那句話是真是假,也不管那個牧師是死是活,腦瘤?腦癌?當這是小姑娘看的偶像劇呢?但這都與他無關。
否則不管真假,要是在這關鍵時候因為一句話而破壞蒙大誌的心境,使蒙大誌異能衝擊大關卡功虧一簣,不用蒙大誌動手,後麵那威望無雙的老將軍就饒不了他。蒙湘濤上次抓住他的家人毛病做把柄,令他傳了些消息出去,現在竟想鬧大,真將他當成白癡了?
小隊長心念電轉,麵不改色,回到房間就將那條訊息從自己腦海中刪除。
第三天,李其穆仍舊沒有上線。
蒙大誌等來等去等不著,本就棱角分明的麵龐越發顯得冷硬,偶爾走出房間時,渾身都隱約散發出生人勿進的陰寒氣息。雖然心情陰鬱,卻也更加明白自己對李其穆的心意。
他本就不是蠢貨,以前或許可以說是因為李其穆的炙熱癡愛蓋過了他的情愫,又或者是他潛意識的大男子主義和桀驁不馴的混脾氣以至於自欺欺人,但現在李其穆突然這麽冷了他,他也捫心自問過後,心裏的不安和蠢蠢欲動的野火就如同黑夜裏的北鬥星,顯而易見。
“晃晃悠悠,認識快一年多兩年了,咋像認識半輩子了似的。”
蒙大誌心裏嘀咕。
下午時候,蒙大誌再也忍不住,擠出了個空蕩,跑去內部電話亭給李其穆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聽。
蒙大誌霸占著電話亭,暗罵了句:“草,還說沒生氣,老子難道發一通脾氣就鬧大發了?那小子,以後饒不了他……”暗地裏嘟嘟囔囔,實際上也自知這隻是阿Q精神勝利法讓自己舒服些,若是李其穆將他那番近似羞辱的渾話輕輕揭過,隻怕以後就是打死他,他蒙大誌也不會再讓類似的語句從嘴裏冒出來。
一次就驚心了,現在嚴格算起來都是第二次了,難道還要來個第三次徹底鬧翻?
蒙大誌在這關鍵時候溜出來不容易,也沒多少時間耽誤,但沒聽到李其穆的聲音他總不放心,隻能一刻不停地繼續打。連續五六次,已經幾乎死心了的時候,終於電話接通,蒙大誌長長鬆了口氣,接通提示音在他耳中簡直像是天籟。
“還生氣呐?哥知錯……”
蒙大誌脫口而出,壓低聲音小心小意地陪著笑臉,要是讓他隊友看見他這狠辣到極點的閻王臉露出這番姿態,隻怕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再在地上嘰裏咕嚕滾幾圈兒。
電話那頭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後傳來:“呃,是,是狼牙大哥?”
蒙大誌一聽,臉皮驀地一沉,雙眉下黑眸泛寒,聲音也陰沉下去:“你是誰?其穆呢?”
“我是劉禎,哦,我在遊戲裏叫‘胡漢三’來著……”
劉禎馬上回答。
蒙大誌濃眉一皺,一連串地質問出來:“我問你其穆呢?他手機怎麽在你手裏?剛才他怎麽沒有接電話?”
劉禎被他這麽一問,心頭驀地有氣,有心想替李其穆討兩句類似“你能不能稍微多關心關心他”的公道話,卻又想起李其穆的性格,連忙又將心思壓下,語氣也硬了起來:“我在照顧大哥。他手機昨天在醫院裏調成了震動,回來後就沒有調回去,剛才扔在沙發上,我在臥室沒注意到,出來倒水才看到你來電的。”
蒙大誌一聽醫院,心頭就咯噔一下:“醫院?怎麽去醫院了?他怎麽了,還需要你照顧?”心頭瞬間湧起不祥的預感,宛如受到驚嚇。他似乎終於意識到,李其穆不是鐵打的身子骨。
劉禎聽他著急,嘴角冷笑一下,抬頭望了望臥室方向,終究還是實話實說:“是大哥有些頭痛,昨天去醫院檢查了一下,沒什麽大問題,醫院說是神經衰弱,長久疲勞和焦慮造成,需要休息。我在這裏照顧他,他剛才吃過藥,現在已經睡著了,你有什麽事情,先跟我說,我等他醒了再轉達給他。”
蒙大誌這才略微鬆了口氣,卻同時又心頭一揪,既是疼惜也是愧疚,就算不知道李其穆最近經曆了什麽,也能明白肯定是與他有關,一時複雜難言,張了張口,頭一回覺得有千言萬語一起衝到喉嚨眼兒,但是現在電話那頭卻不是李其穆。
頓了頓,蒙大誌握緊了拳頭,才平穩地壓著嗓子對劉禎說道:“哦,是這樣,行了,你小子好好照顧我那口子,老子回去擺酒席好好謝你。”
劉禎聽他名正言順地稱呼李其穆為“我那口子”,簡直是羨慕嫉妒恨一起湧來,立馬頂了回去:“他是我大哥,我照顧他我樂意,關你屁事!”直接掛斷了電話,不再聽蒙大誌那在他聽來極度得瑟的腔調。
蒙大誌沒有理會他,隻是想著李其穆,緩緩掛上電話,臉上神情鐵黑唬人,暗自憂心忡忡,但是現在不能功虧一簣,隻等趕緊衝擊完這道關卡,不管成不成,都趕緊回去,他必須親眼看看李其穆是否安然無恙才能真正放心。
轉身溜回去時,終於回過神,忍不住恨恨地嘀咕著:“媽的小王八蛋整天胡思亂想,想出毛病了吧?哥都跟你小子說了,不會找別人,就跟你過了,哥這百十多斤肉都賣給你了,你他娘的摸也摸了,玩也玩了,哥哪次沒讓你擺活,就差沒讓你幹,你還什麽不放心的,草了!”
心裏惱火擔憂地罵著,狠狠將路過的一棵小樹踹下一層樹皮。
蒙大誌溜回去的還算及時,因為僅僅十分鍾後,他所在的地方全麵封閉,異能大衝擊的預備工作開始了,正式的衝擊事項要等晚上同一時間在遊戲中進行。
到時候,是鯉魚躍龍門,還是繼續打落凡胎,都是一步之間的事情了。
蒙大誌等著預定時間的到來,同時也忙裏偷閑地失神,回想自己自從和李其穆接觸之後的種種。認真說起來,他們之間沒有發生過什麽轟轟烈烈的大事,就算有過摩擦,那也多數是他蒙大誌自找麻煩所惹的禍。
可一直晃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否則這不是玩弄李其穆的感情麽,那樣太不是個東西。
再想想之前的思量和一直這樣晃著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蒙大誌不免有些心虛。一直都是李其穆遷就著他這大老爺們,陪著他暖著他等他表明心意,而他卻似懂不懂的德性,暗地裏享受著李其穆的照顧和愛意,曖曖昧昧的漫不經心……
蒙大誌越發有了覺悟——難道他們倆之間非得發生些什麽天怒人怨、山河倒流的大事兒,他蒙大誌才幡然悔悟,痛徹心扉地告白說自己已經不知啥時候對李其穆有愛情了?那才真正是犯賤了。
刹那間,蒙大誌驀地聯想到李其穆最近的生病,連電話也沒有放在身邊,還是劉禎在照顧。去醫院檢查了,回來後連他電話也沒接過,更沒進入遊戲等他通訊,似乎不太尋常……
蒙大誌心頭咯噔咯噔的不安,麵龐也是鐵黑僵硬的,渾身都像是紮了刺兒似的別扭起來。
……
生病的人時常會情緒低落,或許是身體的不適導致精神不振,以至於壓不住往日裏消極的念頭,所以平常的些許小事在病人眼中都會挑出不同尋常的消極地方。
李其穆不是沒生過病,上次車禍從鬼門關繞了半圈兒又回來的經曆也使他精神狀態更加牢靠,但是此時,卻莫名地管不住自己的思維,倒沒有多麽誇張的悲觀,隻是任憑劉禎怎麽逗樂,他都高興不起來,而且極度容易疲憊,這才剛剛醒過來,沒多大會兒,就又困了。
又過兩三天。
“……沒事,大哥我照顧你我樂意。”
劉禎滿打滿算照顧李其穆有五天了,吃住都在這裏,晚上睡的卻是沙發,並不趁人之危占李其穆什麽便宜。現在麵對李其穆的道謝,有些受寵若驚,隻自傻樂著撓頭。
李其穆看著他俊秀真誠的麵龐,心底免不了有些感動,卻知道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開口,更知道感情問題絕對不能曖昧不清,絕對不能用同情為緣由而優柔寡斷,否則是害人害己。
他有了蒙大誌,心裏裝不下別人,所以他道謝之後便拍拍劉禎肩膀,如同麵對血親兄弟李其仲一般,笑著說:“我昨天就頭痛輕了很多,自己能照顧自己,你不放心也就罷了,現在又過一天,我能跑能跳,你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吧。趕緊回去吧。你叫我大哥,我也不跟你客套。”
劉禎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卻萬分不舍,臉上就垮了下來,嘟囔:“我請了一周的假……”
李其穆濃眉一挑,帶著笑意和嚴格的要求:“不行,趕緊收拾收拾回去上課,就要期末考試、放寒假、過年關了,你平常的科目成績我也是知道的,不能在過年的時候掛科。還有,今天春節,你爸媽要是沒時間回國,你就跟我回家去過年,我媽不是認你做幹兒子嗎。”
劉禎心中溫暖喜悅,這才扭扭捏捏地準備離開。
等將劉禎送走,關上房門,順手倒鎖上,李其穆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心裏仍舊累得慌,沒頭沒續的累,也想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兒。
過了一陣,給老媽的手機打電話,和老媽說說笑笑一陣,心裏就舒服很多。
但是再一個人時,越發覺得舉目無親,舉世孤獨。
這折騰的,真要命,李其穆著眼現實,自己的身體現在才是最應該研究的。
“精神衰弱?不至於吧。我異能都出來了,精神至少比普通人強一倍以上,怎麽可能會精神衰弱?而且,我這異能也沒有消失,施展時甚至比以前還要穩定和輕鬆……”
李其穆心裏仍舊想不明白,但是他經過幾天的試驗和猜測,再對比他讀書積累所得,大概能夠預料,現在這種狀態對他而言,應該不僅沒有壞處,反而是一種好處的表現。
他推測著,“或許是精神的一種成長和晉升,不過,我原本就不弱的精神提高到更高的境界,身體就有些承受不住,才會在精神晉升強化的時候頭痛欲裂,而現在精神的晉升強化已經過去,雖然精神還沒有恢複過來,隻看我異能更加穩定和輕鬆就知道這段時間的晉升強化是成功了的。”
如果這些推測是正確的話,那麽也就是說,這段時間,他李其穆是精神飽滿從而導致量變引起質變,精神更加凝實,但是相對而言卻也更加顯得“衰弱”——這就好像原本滿滿的一碗糖水,將水汽蒸發大半,隻剩下濃濃的蜜汁,蜜汁隻有小半碗不到,就顯得整個碗口空虛。
如果正確,這就“修為”的晉升、強化和升華。
理智上來說,這種可能性是在李其穆天賦覺醒、努力磨煉、毫無鬆懈的順其自然的表現,再結合實際,能夠確定七八成,這是喜事,但是李其穆心底淡淡的平靜之餘,仍是覺察不到多少高興的情緒,很是莫名其妙對不對?
李其穆揉揉眉心,忍不住想念蒙大誌,孤單單躺在床上亂想一陣,不知第幾次地想要進入遊戲,卻因為精神力空虛而持續的頭痛和虛弱,根本不能開啟遊戲客戶端,隻能又一次作罷。
“五天了,始終不能進入遊戲,這些天,蒙大誌在做什麽?有沒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
李其穆思緒起伏,太陽穴一股一股的微微脹疼。
壓下心緒,不再相思,李其穆試圖像以前一樣感應自己的精神力,再按照道家吐納修煉的基礎法門感知自身體脈。但是隻過片刻他就被迫停了下來。
——哪怕精神力真的晉升升華,李其穆也沒有適合的資源去輔佐著恢複,全都靠自己的身體養著和休息著,精神力再怎麽凝實,但是量不足夠,恢複不過來,仍舊會讓人頭痛得要死。就好像一個人的血再怎麽濃鬱,流多了,剩少了,仍舊會虛弱無力。
“這精神力到底該怎麽恢複,除了休息,怎麽才能盡快補充啊?”
李其穆狠狠一錘床鋪,疲勞地往後躺倒。
現在頭痛雖然輕了很多,但也有間歇性發作,不知何時又沉沉睡去,睡熟時也皺著眉頭。
睡到傍晚再次頭痛得醒來,起來隨便吃點東西,熱了熱粥喝掉,刷牙再上床去,就著昏黃的台燈燈光,看著窗外的路燈燈光,呆呆的平靜和空茫。
……
天色徹底黑了。
異能的衝擊準備的漫長,衝擊時卻是不到一小時的過程。
一小時後,參與這場衝擊的絕大多數滿懷憧憬的尖端特種兵都不甘地退出遊戲,睜開眼來。
蒙大誌也是其中一員。之前的近一個小時中,他的凶狠和堅毅,並沒有讓他的天賦受到多少加成,在遊戲裏那神秘力量的衝擊下,他強壯的體魄,悍猛的力量,強如金剛的意誌力,都沒有絲毫的前進力量,隻能勉強維持自己的理智不亂。
一直到他頹然退出遊戲,一直到他身體裏所有精神、氣力都被遊戲客戶端抽出、打碎、湮滅一般,什麽都沒剩下,他也沒有體悟到絲毫的異能征兆——哪怕有遊戲中那溫和到極點的神秘力量輔助,他的精神天賦都始終頑固不化,好像他隻是固守的崗山,不是鬱鬱蔥蔥的大樹。
九十九分的努力和一分天賦。蒙大誌忽然想起這句話。沒了那一分天賦,九十九也不是一百。
失敗了。其間多少次將李其穆呼喊來使喚去,還理智不清地衝著李其穆發火,到現在隻是換來毫無可能的失敗。他好像就是一個蹦來跳去的動物園的猴子,可笑至極。
還好失敗的關鍵時刻他還留有一絲堅韌的理智,知道當機立斷地退出客戶端,否則即便在遊戲保護措施下不至於成為植物人,至少也要是個精神力受到重創的下場,那可不知多少年才能休養恢複得過來了。
恐怕現在醒來的人中,不少人都落得這個精神重創的下場吧,不知取舍,在這場異能衝擊中,死皮賴臉的掙紮並不是堅毅的代名詞,反而是不知死活、不負責任的表現。
“其穆小子,哥不如你聰明,不如你有天賦,你小子怎麽就喜歡哥呢,那一點值得你看上?”
蒙大誌失落至極,卻沒有死氣沉沉,隻在心裏淡淡歎了口氣,嘴角眉梢都不知何時輕鬆下來,帶上幾分笑意。又想到李其穆正病著,是精神衰弱?因為他蒙大誌才導致的?
蒙大誌皺緊眉頭,憂心中簡直想要立即起身趕回他和李其穆的小窩,但是身體無力,連坐都沒力氣,隻能仍舊躺著休息恢複。
他現在是徹底將異能的事情拋擲腦後,也徹底放開了胸懷,不再執著於異能的得舍。他一直都自認是個拿得起方得下的漢子,磨磨唧唧可不是他的性格——當然,在麵對李其穆的時候,偶爾可以例外地磨嘰兩下,情人嘛,可不就得寵著?
胡思亂想一陣,心底一直壓著的對李其穆的擔憂和思念便完全填滿。
休息半個多小時,蒙大誌有了些力氣,便再也躺不住,起床擦了擦汗,摸起儲存的口糧塞在嘴裏咀嚼咽下,大口大口地消滅了一部分,勉強補充了體力能量,才開門往外走,拿著證件,遇到盤查,卻意外地沒遇到阻攔。
溜到內部電話,想給李其穆打電話,發現那裏早已被人占了,還是熟人,便走過去,漫不經心地打招呼道:“哦,小隊長,你也失敗了?電話亭借我用用?我家那口子病了,得跟他說說話。”
……
李其穆這幾天睡得足了,現在又正是頭疼發作的難受時候,無法入眠,止不住地思念蒙大誌,想緊緊擁抱著他,或者被他摟抱著,又突然想,如果當時,如果最初在遇到蒙大誌的時候,如果在那是蒙大誌看向他的時候,他沒有走過去,是不是之後的一切就不會變得這麽疲累?
那天的一幅幅泛黃的古老畫麵又浮現在眼前,那個瘦弱的小男孩雙手傷痕累累,最終也隻是眼睜睜看著桀驁狂飛的風箏遠去,那隻風箏受不得約束,天空才是他的歸屬。
蒙大誌啊,他到底要在外麵徘徊到什麽時候?到底是要走還是要留?
李其穆卻像是心甘情願地被蒙大誌繞著耍。
他沒有回頭路,情不由心,身不由己,愛上了就是愛上了。於是亂糟糟如一團亂麻的情感就這樣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地纏繞上來,冗長得像是裹腳布,讓人心累又無法逃脫。
要是當初真的錯過了蒙大誌,或許以後會遇到另一個人,與那個人的愛情或許會更灑脫一些,或許……唔,事到如今再想毫無牽絆地抽身離去,已經晚了,離不開,還亂想個什麽。
李其穆靠著床頭,盤膝不動的坐姿如同老僧入定,轉頭注視著窗外路燈的方向,眼眸在漆黑的房中幽暗而平和。事已至此,時光不可倒流,他也從來沒有後悔過,隻是些微感慨而已,也不算什麽,所以他沒有動容或生氣,也沒有傷痛和委屈。
他隻是寂靜地坐著,想著剛毅性感的蒙大誌,聽著自己均勻的呼吸,直到不知不覺中,窗外隱隱顯出一分天光的蒼白。
突然敲門聲響起,一聲接著一聲。
李其穆恍惚著回神,微覺疑惑,誰會來敲他的門?
他想要起身過去開門,但一夜不動,腿早就徹底坐麻,一丁半點兒都不能動彈。
他半晌沒下得了床,外麵敲門之人顯然急了,把門敲得轟轟響,與其說是敲,不如說是撞,隻是不知顧忌著什麽才沒有破門而入罷了,與此同時,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一掃往日散漫,顯得低沉而焦灼:“李其穆,能聽到嗎?是我……”
李其穆一瞬間怔愣著驚疑不定,是他頭痛得幻聽了?真的是蒙大誌?
“李其穆,其穆小子!你他媽能聽到老子說話嗎?在不在裏麵你吱一聲成不?”
仔細聽,蒙大誌明顯強自平靜,實際上是喘著粗氣而且略帶驚慌般的顫抖,“李其穆!李其穆,你再不吱聲,老子要踹門了啊!”
李其穆眨了下眼睛,一夜無眠的遲緩,和突然聽到蒙大誌出現在門外的驚疑都在這刹那間消失,立馬回過神來,揚聲道:“別喊了,不用踹門,這就來。”
門外一切聲音在這瞬間全都消失,黎明重歸於寂靜。
李其穆勉強活動著雙腿下床,借著拐杖才讓發麻的雙腿沒有軟倒。
打開門,門外蒙大誌狼狽不堪。
蒙大誌身上竟隻穿著單衣,就這單薄的特種兵製服襯衫也被汗水浸透,濕答答地貼在他健壯的肌肉上,勾勒出明顯的精壯男人輪廓,胸前的紐扣不知是被扯的還是怎麽開了三顆,兩塊厚實勻稱的平滑胸肌半顯露出來,一種撲麵而來的陽剛和性感,讓開門的李其穆刹那間看得沉淪。
李其穆刹那反應過來,忙要拉他:“你怎麽回來了?快進來,別感冒……”
蒙大誌見他神態的驚訝和自然不似作偽,更沒有什麽重病絕症的征兆和神情,心頭才終於微微鬆了鬆,與那個和蒙湘濤有關的猜測不謀而合,身體卻灌了鉛似的僵硬著一動不動。
“看我做什麽?進來。”
李其穆摸著他濕漉漉的膀子,皺皺眉,將他強硬性拉近房子,又關上門。
蒙大誌馴服地任他拉著,刀削斧鑿的輪廓上殘留著不知名的水痕,隻自盯著李其穆,雙眼又黑又亮,又凶又紅,突然伸出雙臂狠狠緊緊地將李其穆抱住,像是要把他勒斷,低啞的聲音在李其穆耳邊響起,隱約帶著莫名的慶幸和顫抖:“小王八蛋,就知道你沒事兒,嚇死老子了。”
李其穆被他抱得太緊,能感覺到他肌肉的剛健和健壯以及異常的僵硬,不禁微微一愣。
李其穆隱約猜到了什麽,沒再說話,閉上眼睛反手環抱住蒙大誌勁瘦有力的腰,雙手在蒙大誌寬厚結實的背部抓緊又放鬆,深深聞了下蒙大誌清新而陽剛汗水味道,嘴角不知不覺帶上一絲滿足的微笑。
蒙大誌也死死抱著他不動不鬆,感受著懷中仍舊溫暖的身體,一顆驚慌失措的心終於緩緩落了回去。他將下巴擱在李其穆肩頭,自言自語般的低沉微啞地說著:“老頭子知道我性子烈,知道我一進那秘密部門就會一頭紮向異能,知道我哪怕明知自己天賦不可能還會一直衝異能奔過去,要真那樣,哥就……但那老雜毛這回終於失算了,老子不是他那白眼狼,老子不會等到事情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嚴重後果時才自怨自艾的後悔……哥回來了,再也不走了……就算你小子趕,老子都不走了,反正那渾水越來越渾,哥現在有你了,也得珍惜點兒這條小命,咱不跟他玩了還不成……”
蒙大誌斷斷續續地說著,說給自己聽,也是說給李其穆聽,越說聲音越穩,先前的害怕顫抖都消失無蹤,反而帶上與以前相似的漫不經心,隻是這漫不經心中透著明悟的溫情。
李其穆聽得一怔,好半晌才回過神,傻傻地抱著蒙大誌,張了張口卻什麽都沒說出來,不知怎的,思維跳轉間突然冒出一句話:“你願意在下麵?”
如果一個直男心甘情願為你張開腿躺在下麵,那麽,這個男人至少對你有了三分之一愛情。
對李其穆來說,這是“能夠證明三分之一愛情”的話。
蒙大誌聽得微微一僵,隨後濃眉挑了挑,嘴角痞氣地翹起,想要調笑兩句,但猛然感覺到李其穆的緊張,便又沉默著閉上嘴巴。他忽然明白了李其穆為什麽堅持這麽要求,以前他是百般不願的,但現在卻隱約覺得,似乎隻要是李其穆,那他什麽姿勢並沒什麽所謂。
“不就是丟點麵子麽,由著你折騰唄,隻要你高興。”
如果這是情話,蒙大誌覺得這也算是自己豁出去了的告白。
他們不需要眼淚,他們的愛情才剛開始,他們的生活也才開始融合為一,或許平凡,或許免不了小吵小鬧,或許沒有大起大落、轟轟烈烈的激昂,但這才是真實的、聰明的他們。
不是所有愛情都希望有大悲大喜來磨礪和證明。人的生命中,大多數都隻有小事的來來回回、穿針引線,隻有在小事之中窺見真情和真心,再一步步輔佐著自己的言行,才能收獲沒有遲來的愛情、沒有悔恨的人生。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這本書中間斷更兩次,感謝大家一直耐心地陪我走完這個故事。
最後,祝福故事裏的他們,也祝福現實裏的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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