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救人心切

d

如今的武林,安寧的日子越來越少,才過了半月,江湖中忽然傳來消息,楓劍門率領大批的藥人,占領了陰山。也就是說,如今這群怪物與仙州,隻隔了一條瀟江,而武林大會正是在仙州舉行,如果所料不差,楚江的目的,就是攪亂武林大會。他吞並武林之心,已昭然若揭,若不製止,恐難有回挽之機。

江湖同胞們已有人陸續討伐楓劍門,但戰果不佳,畢竟麵對的是一群怪物,還有一些人已經成為了怪物的替補。我不知道此舉是不是由聶無雙推波助瀾,但是,情況危急,必須盡快鏟除楚江這個手握蟲笛之人。

陰山,陰山……我是不是忽視了什麽?頭有些暈沉,我踱步到窗口,微涼的海風卻無法吹走臉上的熱度,思緒紊亂得連茶水也無法下咽。

我歎了口氣,心中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卻又說不清道不明,很是難受,遂在偌大的寢殿中來回踱步。而這時,段湮忽然進門,在我的桌上放上了三捆煙花。

“這是做什麽?難不成你要同我共賞煙花?”我抓起其中一個拿起來翻看了一下,忽然醒悟,“你又要離開天之涯?”

“陰山動靜有異,我去查探一番。”段湮點了點頭道,“如果又有人來天之涯找死,燃煙花,我立刻就到。”

我見段湮掉頭就走,立刻抓住他肩膀:“慢著,我與你同去!”

我正要帶上武器,對方卻忽然出手,在我周身大穴上狠狠點了一把,疼得我冷汗直流,瞬間軟到。我再次被他橫抱上床,這種經驗有了第一次,已經無所謂第二次了。但是作為一個武者,內力被封就與尋常人無異,實在讓我很不能接受。

“為何鎖我功力?”

“之前的內傷還未痊愈,你又與聶無雙對了一掌,接下來兩個月內,我不準你再擅用內力!”段湮一如既往沒有好臉色地斥責,仿佛我才是任性的一個,“那隻鷹已經放出來了,你可隨時召喚它,但我決不允許你踏出天之涯半步。”

說完,段湮頭也不回地離開,根本不給我勸導的機會。

我不準,我不允。我的大哥,你除了這兩句,還會說點別的嗎?哈,反正我本就不指望能夠勸得動你,看來隻能自己想辦法了。

我閉目養神,一邊動用可以使用的薄弱內力緩慢衝導周身,一邊整理著思緒。陰山隻是一座空山,原本易家的所在之地如今已成為一片廢墟,楓劍門為何要占領陰山?陰山,楓劍門,渭水,分水嶺……我猛然一驚,江東成了被包圍之勢!楚江想要江東的目的隻有一個,段湮!他之前的擾亂,隻是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好引蛇出洞。如今段湮去了陰山,豈不是自投羅網?!

石硬與洛子殤的消息還未傳來,楚江已經率先行動,我竟然失算了,背後一陣冷汗,段湮已經將秋水劍訣練至頂重,絕對不能,再中七巧毒!有時候你不知道,因你錯一步,就會有很多人為你承擔後果,甚至付出生命。所以我,絕對要製止這個錯誤發生!

我立刻喊來酥兒:“酥兒!天之涯有無銀針?幫我取十二根來!”

酥兒一聽,毫不猶豫道:“不成,我若給你,會被公子責罰的。”

我急道:“你家公子有危險,我要去救人!”

酥兒見我如此焦急,擰著衣服躊躇半天,咬著唇說道:“不行,公子說了,無論你說什麽,都不能聽你的。”

我一愣,段湮這次倒是交待得徹底,可我內力被封,就算趕到也無力救人,隻會再給他們添一人質。關心則亂,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溫言對酥兒道:“那你家公子,沒說我不能要吃的吧?”

酥兒見我前後態度轉變太大,呆了一呆,問道:“你想吃什麽?”

“清蒸白翅魚。”

酥兒想了半天似乎並不覺得有何不妥,於是下去準備了。沒過多久,果真端來一盤香噴噴的白翅魚。

我哪有閑情吃東西,待酥兒離開之後,立刻將魚肉撥開,取出肋上的十二根骨頭。若是被酥兒知道,我竟然如此浪費魚肉,恐怕不會隻是一頓罵而已了,所以我盡數喂給了小沒。

白翅魚肋上的魚骨,堅硬而不易斷,打磨之後,可用作針。真是謝天謝地,正好十二根。我自然是沒有時間打磨的,隻將這些魚骨在酒水中濾了一下,便往周身十二大穴紮了進去。

每入一針,疼痛便增加一分,強行突破穴道的方法,當時聽師父講過就不寒而栗,如今體驗起來,果真如同萬蟻蝕身般,若無堅韌的毅力,恐難以保持清醒,還好我救人心切,也算是以此挺過來了。臭兄長,我為你可真是操碎了心。

事不宜遲,我立刻施展輕功,從天之涯遁走,一路往西。段湮不識水性,不喜水上之戰,必定會經過仙州橋前往陰山,而最適合埋伏的地方,就是仙舟橋。耽擱甚久,不知道段湮能否撐得住,無視胸腔內隱隱的痛覺,我不自覺地加快了腳程。

風隨著我的躍動,撲麵的力度越來越大,我心內焦急,連帶著呼吸也有些急促。不知道奔走了多久,靠近仙舟橋時,我果然看到一圈數百藥人圍著一個月白色的身影。江水浩蕩,席卷天邊殘雲,陰天之下,那人墨發飛揚,單膝跪倒在橋中央,當胸一箭鮮紅刺目,臉色十分不好。

我隻覺得心髒一縮,等回神時,已經站在他的麵前,聚起內力,匕首旋了一圈,一招滿天繁華再度使出,彈開周圍的藥人。血肉橫飛中,心髒劇痛中,我又向東邊將匕首狠狠一丟,散開的內勁如同萬箭齊發一般,衝破著眼前的敵人,殺出一條血路。

與此同時,我立刻背起段湮,以平身最快的速度將人帶往仙州城。這個時候,我根本無暇顧及此舉是否會將藥人引致城內,導致無辜的死傷,心內恐慌與焦急的情緒,淩駕在理智之上。

“你不該來。”背上的段湮輕輕喘氣,尚有一絲清明。

“我若不來,你就交待在橋上了!”我怒吼道,“你千萬不要睡著。”

我能感覺到他是身上的血液潺潺流出,濕了我的背,那粘稠的濕潤感,被風一吹,透得心涼。

“哼,我才不會……閉眼。”說著,我隻覺得肩上一沉,段湮竟是暈過去了。

我心內焦急得無所適從,這種仿佛要失去什麽的感覺,讓我眼眶有些酸澀,這一瞬間,思想脆弱得竟開始期待能有誰來相救。這一世,我還沒有與他相認,絕對不可以,不可以就讓他這麽死了!

“少緣!”清冽的喊聲,此刻在我的耳中,猶如天籟。我的眼中僅剩那一襲藍白開衫在風中狂舞的姿態。

“楚唯!”重逢的喜悅瞬間被心中的慌亂所淹沒,再無多餘的廢話,我立刻抓住他,直奔主題,“快,幫我救人!”

事不宜遲,我在楚唯的幫助下,順利將段湮帶入了仙州城醫館,然而因為失血過多,那些大夫都束手無策。

“你們這是做什麽,為何不救?!”

“少俠息怒,若要止血,必須先把這箭拔出,可這隻箭離心太近,若要拔出,勢必會湧出更多的血,這樣恐怕性命難保啊……”

“那難道就這樣放著不管嗎?!”我心急如焚,語氣十分不好。

“這,容我想想……”

“這麽想下去,恐怕支撐不到一個時辰,人就要斷氣了。”身後的人突然發話,我剛轉頭,卻被那人推開,“全部都給我讓開,我來!”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我稍稍冷靜下來。我轉頭看向楚唯,對方正將手搭在我的頭上,緩緩撫著,是想安定我的情緒。剛剛情況危急,我確實看到有人和楚唯站在一起,卻沒仔細看,此時想來,這個正在觀察段湮傷口的人,到底是何許人物?

我盯著那人的麵容,眉目秀氣,發絲被一根檀木發簪挽起,垂下的黑發正好及肩,額前劉海垂落在細眉之上,幹淨利落,並不顯冗綴。我越看越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突然“啊”的一聲,指著那人驚呼:“是你!”

當日和秦非月一同上長山避世山莊時,在上山路途中碰到的那個算命先生,我清楚地記得,我抽到了一個“花”字,那人的解釋和秦非月的理解截然不同,也不知是善意還是惡意。

那人隻是淡淡地掃了我一眼,隻道:“此箭雖然凶狠,但傷者極力避開要害,所幸並未傷及心脈,隻是要拔此箭確實會讓流血加劇,如今要保全此人性命,隻有一種方法。”

“什麽方法?”我一聽有救,立刻問道。

“輸血。”他涼涼地開口,“我在拔箭的同時,需要一個人給他輸血。”

“我來。”還未等我開口,楚唯卻先行打斷了我,臉色嚴肅道,“我來輸血。”

“輸血同樣需要條件,血液不容之人,決不可輸血。”那人皺著眉頭,“若是血脈相同,甚佳。”

“我來!”我趕忙開口,不等楚唯阻止,便道,“我是他弟弟。”

那人看著我猶豫了一陣,道:“此次恐會需要大量輸血,你內傷未愈,又強行以針刺穴解封內力,本應需休息,若再輸血,我擔心……”

“他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無論代價如何,我絕不能讓他死在我麵前!”我懇切地望著他,“無論如何,請閣下務必救我哥哥!”

我盯著昏迷不醒的段湮,心中祈求著上蒼。他這一生,本就已經顛沛流離,我隻希望,有生之際,在他漫步霜雪之中,能有一個人,跟在他腳步之後,喊他一句哥哥。

“……”那人緊緊皺著眉頭,點了點頭,“一定。”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