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這般說著,已經走到了溫榆河附近的東街口,這時恰好有一艘花船從他們左手邊的河中駛過。

隻見船內點著一盞紅燈,雖掛著簾子看不清裏麵的具體情況,但卻不時地從船內傳來女子銀鈴似的歡**之聲。

“藏香閣的老板倒很有情趣,這種新興的玩法一般人是想不出來的,他們管這個叫什麽來著?叫……好像是叫‘鴛鴦水戲’。說是每一艘水船上的姑娘都是有著沉魚落雁之容,可在上船之前,都不可以看姑娘的容貌,想來也是有趣。”

範文軒繼續解釋道,“主要是因為這些年,灑金橋一帶的青樓妓館再也沒出現過像玉兒奴一般的花魁行首。所以為了招攬生意,各個青樓也是花樣頻出。”

雲弈雙眼緊盯著那在河水中左搖右晃的水船。

說實話,來此地之前,身為一名穿越者,他並不覺得這十三坊內有什麽能夠驚豔到自己的東西。

可經過範文軒這一介紹,他才發現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不禁由衷地感歎:還是古人會玩啊!

這種高端玩意兒他也是第一次見,第一次瞧。

“還有那首詩是怎麽說的來著……少年紅粉共風流,錦帳春宵戀不休。興魄罔知來香館,狂魂疑似入仙舟。臉紅暗染胭脂汗,麵白誤汙粉黛油。一倒一顛眠不得,雞聲唱破五更秋。”

範文軒一邊吟誦著,一邊觀察著雲弈與白應台的神情,這二人看來已經被勾起了欲念。

尤其是那白應台,在自己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河中的花船,甚至腦袋還跟著花船搖晃的頻率而抖動著。

“四哥,您要去的那梧桐苑,就在藏香閣附近,您看……”

雲弈當然明白範文軒的言外之意,但他並沒有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

“先去梧桐苑,若是時辰尚早,給我們應台大哥安排一場這花船遊行倒也無妨。”

白應台頓時回過神來,知道這二人是在拿自己打趣,便尷尬地笑著:“兩位就不要消遣在下了。”

雲弈知道白應台是那種十分拘謹之人,換句話說,就算是有賊心恐怕也沒賊膽,臉皮自然比不上範文軒,也就不好再取笑下去。

繼續向前行走百步有餘,花船不絕的溫榆河岸邊,一座三層樓台傍水而建。

雲弈抬頭望去,隻見中間的牌匾上寫著三個行書大字——梧桐苑。

不過這梧桐苑也並非孤樓,幾個樓閣亭榭連綿相接,飛簷畫角,能見到幾名文人模樣的公子把酒言歡,對月抒懷。

酒樓之下熱鬧非常,不僅小販叫賣之聲此起彼伏,而且來往的過客甚多,似乎這梧桐苑真的像範文軒說的那般出名。

待三人走近一瞧,這梧桐苑可謂是“碧闌幹低接軒窗,翠簾幕高懸戶牖。”

上下三層樓閣,略微寬敞的第一層乃是普通人的吃飯之處,此刻早已人滿為患,店家小二穿行其中,忙得是焦頭爛額。

雲弈一進入大廳,就被那熱鬧的煙火氣息所熏染。

範文軒正在同店裏的小二說著什麽,雲弈沒有細聽,接著就有人帶著他們往樓上去了。

“四哥,咱們上麵請。”

梧桐苑的二樓要比一層安靜得多,但是客人卻也不少,隻不過中間多了個彈著琵琶的賣唱女。

而小二帶著他們又上一層,直接往三樓去了,最後被安排在臨著溫榆河的一處雅間。

雅間外有一個不大的露台,憑欄而望,不僅能看見整個灑金橋一帶的大部分夜景,而且在斜對麵正是那藏香閣與瀟湘館的三樓,僅僅一水之隔,甚至隱約還能聽到女子的歡笑之聲。

三人坐定,小二便下去準備酒菜去了,不過還是先上了一壺上等的碧螺春與小吃糕點。

範文軒還是十分有眼力的,立馬起身為雲弈斟茶。

等到了白應台這邊,後者怎敢讓禦史大夫家的公子伺候自己,下意識地慌裏慌張站起了身。

然而雲弈擺了下手,開口道:“應台兄,今日你是長兄,他是小弟,這碗茶你受得起。”

雲弈是想借此機會給白應台出出氣,哪知這個書呆子不善言辭,一時間啞口站著,憋得麵色通紅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好在範文軒倒是能屈能伸,笑臉相迎:“應台兄!大哥!快坐下,坐下!今日這杯茶就當小弟給你賠個不是,往後你做大,我做小,咱們不計前嫌可好!”

白應台看了雲弈一眼,看樣子似乎是想借此機會說出他二姐的事情。

還好雲弈反應夠快:“行了,應台兄你喝了這杯茶,此事到此為止。”

白應台見雲弈如此說,當然不敢忤逆,也隻好坐下喝茶。

雲弈這時向外望去,其實所謂的灑金橋不過就是個極為普通的木製拱橋,橋的北側有一座臨時搭建的水上戲台,兩側停滿了裝點不一的小船。

“四哥,這下麵每一艘花船前麵的燈籠上都寫上各自的名稱,就跟船內的神女的藝名一樣,是一一對應著的。來客們隻能靠著這些名字和船上的裝飾來猜測船內神女的模樣,是不是別有一番情趣嘞!”(神女:古代妓女的雅稱)

“你小子倒也是輕車熟路啊?我看下麵花船來往不絕,這門生意應該是相當賺錢吧?”

“四哥好眼力,藏香閣的這種盲選也頗有運氣的成分,更能吸引來客一探究竟,在這京城內也是獨一份兒。而來客們要是選好了自己心儀的對象,隻需點燃花船前帶著名字的燈籠即可上船。不過這些個燈籠的大小可是代表著神女的不同身價,不是小弟誇大其詞。這遊船一趟,就足以花掉一個地方官一年的俸祿。”

“一年?要四十兩銀子?”

白應台表情錯愕,當然,他是以自己父親的俸祿來算的。

誰知範文軒卻張開右手,一本正經地說道:“不止,若是有名一點兒的,起碼要這個數?”

“五……五十兩?”

顯然四十兩的價錢就已經超出了白應台的想象。

“不,是翻五倍,至少二百兩銀子。”

“嗬嗬,還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啊……”白應台搖頭深感無奈。

而一旁的雲弈沉默不語,可心中也是同樣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