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寫反書

一聽此話,潘嶽便略有吃驚,看來賈後當真是決意要置太子無死地了。他知趙浚、司馬雅向來請太子發動政變廢後,然太子膽怯力弱,不能行此,如今到了這個地步,隻要太子不死,趙浚等人恐怕會根本不問太子意見,不以實情告之,自行其事,最後以形勢逼得太子不得不為。自己自然不能眼看太子遇危不顧,隻是若是相顧便是幾乎等同於與趙浚等人夥同廢後。卻是一時思之不定。心裏想著,如今也隻能先保太子,到時候趙浚他們要如何作法卻是管不了那麽多了。

司馬遹把自己今天聽到的這個與自己性命憂關的大秘密和盤托出,見潘嶽隻是無語,麵無表情,也不知道是在想計,還是發呆。心裏著急,又跪於潘嶽麵前,泣道:“義弟因我而死,我知道你還有個過世的大兒子年紀跟我差不多,我願認你為父。請救一救我。此番我若能得生,以後必不忘你大恩。”

潘嶽隻道一聲:“太子快休如此,老臣願以性命保太子。”扶起司馬遹,問他道:“依太子之意,又如何?”

司馬遹見潘嶽答應,大喜過望,望住潘嶽,嚅嚅而言道:“若是能使齊王護我,我便安心。”

潘嶽搖一搖頭,他之所以保太子,正是不想見到天下大亂,隻道:“諸王行動隻由聖上差遣,此事卻由不得你我。”

司馬遹便問:“依你之意又如何。”

潘嶽隻想,賈後心機頗深,計策恐怕不會這麽簡單,除令陸機模仿之外也不知道還備下了什麽難以預測的後著,一時難以猜出,與其這麽凶險被動,倒不如反客為主,主動掌握形勢的發展,便道:“臣倒有一計,若是行來,或許有救,隻怕太子見疑。”

司馬遹忙道:“我從此後再不對你生疑,全聽潘大人之意行事。”

潘嶽道:“這反書,太子要自己寫。”

司馬遹嚇了一跳,十分害怕,吃驚道:“你要我寫反書?豈非陷我於死地?”

潘嶽見太子不信,便近前一步,低聲道:“太子繼想想,賈後有心造你反書,十分容易,要模仿太子筆跡,別說以書法著稱的陸機,便在老臣也是易事。到時隻怕你百口莫辯。”

司馬遹目瞪口呆,心底生寒,無言以對。

潘嶽仍是悄聲道:“不如你寫反可掌握”又道:“其實朝中內外早知賈後有廢太子之心,利用此點,還可有救。”

司馬遹似懂非懂,點一點頭。

潘嶽問他:“你平常所作文稿,朝中大臣可有?”

司馬遹隻茫然望著潘嶽,想了半天,方道:“我嶽父王大人處便有。”

王衍此人,潘嶽是知道的,別說是女婿,便是親兒子惹上麻煩,恐怕也要與之撇清關係不會相助說話。便道:“請太子賜臣幾封近日所寫文稿。” 司馬遹聽了,忙找出交給潘嶽。雖不明白潘嶽要來何用,但也不多問,隻照潘嶽之言行事。潘嶽接過,又交代寬慰了驚慌失措的司馬遹幾句,便告退而出。

潘嶽一路行出,忽然間刮起大風,吹得他衣袂獵獵,便覺身上一寒,清冷月色下,天地之間隻有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在行走,前麵的家裏早已經沒有了**稚子相候,便心生淒涼。隻想:如今我反正已是孑然一生,生無可戀。又何必把陸機牽扯進來?這用筆為刀,以文弑嗣之事便由我替了陸機也罷。

潘嶽因不知賈後等人什麽時候動手,不敢耽擱。第二天一早遣人把太子所寫文稿送往張華,裴頠二位大人府中。他把書信送給張、裴二位大人自是另有計較。他自知保太子一黨與廢後一派雖最初目的不同,但現階段的立場卻是一致,也正因此,此次便少不得要利用朝中張、裴二位大人出力。當然對張、裴二位大人來說也不算利用,此事,他雖然一心隻在保太子,隻是後事難料,想必後麵趙浚等人定會繼續下去。恐怕恰會與張、裴二位大人暫時結成一派,共行廢後之事。

以後的事也隻能以後再說了。

送出書信,潘嶽便前往賈府求見賈謐。

昨夜刮了一夜大風,今天天空便舞滿飄飄灑灑的雪片。天氣寒冷,人都在家裏不多出門,因此一大早路上行人倒不多。隻有紛紛揚揚的雪片在連綿的房頂和街中落下。

潘嶽到了賈府,並沒有別人。便與賈謐密商道:“臣多年受賈侯與皇後恩寵,無以為報,今思得一良計可解賈侯、皇上心憂。”當下細細將自己計策說出,道是臣可先修下反書一封,將太子灌醉,令太子抄寫,再稍事修改,反書由太子親手所寫便證據確鑿,無可抵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