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腥風

潘嶽對這些事卻真是聞所未聞,不曾聽得一丁點消息,因此道:“賈後行事慎密,我也是今日看到你這封書信才知有這事。”

向鬆不安之色益重,無奈道:“如今楚王不聽我勸解,潘兄覺得楚王究竟有幾分勝算?”

潘嶽便低頭想了一想,他雖不知楚王、汝南王各自勢力,但他知道賈南風,卻把這事猜著幾分,賈南風誅楊駿在先,現在又想誅汝南王,無非是為了奪權,即有此目的,能殺場駿、能殺汝南王,又怎麽容得下楚王?恐怕不管楚王有幾分勝算,不管能不能成事,最後都免不了是一敗塗地。楚王即已中計,心意已決不能相勸,便管不了那許多,目前隻能擔憂向鬆一人安危。因此便道:“這事說來也不難。我以為並不在楚王誅殺汝南王有幾份勝算。”潘嶽此時雖隱隱猜到賈南風計劃,心下卻還不知道這向鬆久在楚王身邊任職,對楚王之忠心又到什麽程度。因此便不甚嚴肅,隻嘻笑道:“現在沒有外人,不怕玩笑一句,除非向賢弟有把握楚王能滅了汝陽王,同時反進宮去,取代皇位,若不然,恐怕都將大禍臨頭。”

向鬆便是一呆,潘嶽這玩笑要楚王篡位,那自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有心有膽,卻是勢力不夠,別說能不能拿下朝廷禁軍,隻說這京外還有幾十位王侯虎視眈眈,又怎容得了一個楚王奪天下?當下明白潘嶽言下之意,正是不管楚王能不能盡滅汝南王一部,最終都逃不了一禍,便是恍然大悟,自己這些天來慌張不安,恐怕也是有所察覺,當下便謝道:“原來我這些天所慮者正為此事,多謝潘兄指點。”卻是匆忙道辭而去,此番向鬆回去,便及早收拾行裝,逃出京中。

潘嶽送出向鬆,亦是思來想去,便喚來有才,道是楚王即將發難,如此這般交代一般,令其前往衛府報口信。這一日,便都不出門,隻在府裏等消息,漸漸傍晚,依舊是彩霞滿天,和任何一個六月天的晚上無異,到得晚上掌上燈火,也依然不聞衛府方向有何動靜傳來,雖是安靜,卻也總不放心,潘嶽便令了下人去查探消息。

原來當晚賈後禁軍控製了衛瓘的所有部屬,命令其一概不許過問,強行將其全體解散,各回住家。衛家本來接到潘府有才報信,但自恃有功於國,且並無死罪,因此不怕,隻是到了晚時,見情形不對,衛玠的父親有所察覺,便透過窗眼問窗外來包圍的嫂父何劭,是否有事動?何劭明明知道屠殺已經開始,卻什麽也沒說;衛玠父親此時也已感覺到禍事來臨,他折了回去。抵達飯廳時被前來拿他的榮晦迎麵揪住。一路上榮晦對他不是打就是踢;新鮮的血液流過台階,幹涸的血漬化做粉塵飛揚。

這晚,衛瓘及其子孫共被斬九人,隻幾個孫兒衛璪、衛玠等及一幹女眷幸免。可憐衛瓘已年過古稀,一生清譽美名,功在當朝,亦被斬殺。家丁探得消息回報,潘嶽幾乎不敢相信。到了第二日這件事才傳遍朝廷,已嫁到外地的衛夫人得知消息,便修書信給朝中各官員,為含冤不白的衛家九口討伐凶手,道是:“衛太保無死罪,便是有假詔事件,衛太保也挺多罪至削職,卻祖孫上下被斬首九人,奇怪的是,以全國之大,竟無一人出來發言。”

此信在士大夫們中引起轟動,於是宮中官員,手拿黃幡,擂動皇宮外的‘登聞鼓’,一致要求懲辦凶手。賈南風礙於情勢,便懲辦了榮晦擅殺之罪,將榮晦全族屠滅,追封衛瓘為蘭陵郡公,諡號“成”。以此平熄。其實,榮晦不過是被犧牲的可憐替罪羊罷了。隻是官員們能夠做到的也隻能如此了。

卻說那一晚,不僅衛瓘一府遭殃,更有司馬瑋突然發兵圍攻汝南王,司馬亮一門被殺的殺,捕的捕,降的降,又是一場血腥屠殺,隻是他們的黃泉路上並不孤單,不僅前麵有楊駿數千人等候,後麵還有司馬瑋偷襲成功,大獲全勝,隻是還來不及慶功,早有皇上詔意發出,宣布楚王‘矯詔’‘擅殺’等罪名,令宮中各路禁軍予以全殲楚王一部,因此,獲勝的楚王便急匆匆地追隨汝南王腳步而去,身後,還有幾十萬人以備不時之用。賈後為把朝中權力緊緊掌握在自己一人手中,將汝南王、楚王兩族全部殲滅,此次屠殺又涉三千餘人。至此,賈南風終於大權獨攬,以司馬衷為傀儡,將朝廷完全置於自己控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