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怯幼童
賈南風道:“便是不想驚擾於你,故意如此。”
潘嶽道一聲不敢,賈南風隻令他上車,在後相隨。潘嶽應了,卻見攆後另有一駕羊車,車裏一人並不起身,隻探身朝他行揖,道了一聲安仁兄。卻是太醫令程據,那駕羊車甚是眼熟,潘嶽便想起正是於東宮中所見過,原來是他坐駕,不及多想,立於車旁亦對程太醫行過禮。方自回到自己車上,一路相隨。
太子、太子妃對一路美景俱都讚賞有加。又到潘府飲宴,小憩,潘嶽均立於一旁作陪。賈南風隻問潘嶽道:“怎麽這些日子都不上京了?”
潘嶽回道:“自家嶽過世,為免傷感,因此少去。”
賈南風又道:“聽說你趨附楊侯一門,現在與他家走得很近,你以前從來與我家親近,與楊家無涉,如今如此,莫非當真便以為我家不如他家了?”
潘嶽忙道不敢,並無此意。
賈南風隻笑一笑,道:“沒這個意思才糟,你有此意更好,我隻怕你除了我楊家姐姐,其他便統統沒有追求,那才難辦。”
因太子、太子妃當日不能回京,要在此留宿,潘嶽安排好了,卻有那司馬遹似是記得潘嶽曾替他母子求情,與他甚是親近,便稟司馬衷,請求應允讓他隨潘嶽在這兒各處遊玩一會兒。賈南風應了。潘嶽便領了司馬遹正欲告退時,又被賈南風叫住,賈南風想了一會兒,問道:“上次在京中打傷我府中伺衛,你的那個義弟,原來是女子所扮,是否便是荀將軍女兒,近日與鄱陽周家結親的?”
潘嶽見她連這個也知道,忙回了請罪。賈南風並沒別話,隻令他去了。
潘嶽領了司馬遹去見楊研,告之這便是謝玖所生。因他生得清秀聰慧,討人喜愛,楊研也很是喜歡。他們帶司馬遹出門賞花,直到天已漸黑,想起司馬遹生於皇宮,其他皆見過,唯這一事應當少見,潘嶽、楊研便欲領司馬遹去豬圈看官養的肥豬,一路行走,楊研便笑逗司馬遹道:“你們來賞花,你皇祖父為何不來?”
司馬遹正色道:“此行倉猝,宜備非常,不宜令人見君也。”
雖不過五歲年紀,說出這麽一番道理來,言行十分得體。
潘嶽也不由稱奇,便問他:“聽聞皇上很是疼愛你。是不是?”
司馬遹一點頭,道:“皇上昨日下旨,封了我個什麽廣陵王。”
潘嶽便是心裏一動,因早聞江湖望氣占卜之士傳說廣陵有天子氣象,如今皇上卻封司馬遹廣陵王,其中恐怕不無含義。又知皇上早有廢太子司馬衷之意,卻終是沒有舍司馬衷改立嗣司馬攸,隻怕相中的早不是司馬衷,而是眼前這位新晉小王爺。
正想及此處,衣帶被司馬遹扯動,低頭看去,見司馬遹眼現機靈之象,左右查看,顯然看有沒有別人,然後方輕聲問道:“你知不知道我外祖父母葬在何處,離此地可遠?”
潘嶽見他連這個也知道,聽聞他自遷到東宮後便與謝玖分殿而居,賈南分隔絕他們母子,再沒有相互見過,那想必是以前謝玖有教過,便道:“也不是太遠,你便隨我們過去行個禮也好。”
司馬遹答應了。潘嶽、楊研遂改道而行,走了不過十餘步,那司馬遹膽怯起來,越走越慢,最終停下不動,道不去了。潘嶽見他麵露懼色,也知他懼怕賈南風,問過他不去了,便也不勉強,仍是帶他去豬圈看豬。
司馬遹看到大肥豬,便問:“這些豬很肥,可是為什麽不殺掉來犒勞下人,而讓它們在這裏浪費糧食呢?”
這司馬遹不僅聰慧異常,言語得體,難得的是且有一片仁厚之心,潘嶽忙遵這廣陵王之命,令下人宰殺這些官豬。此時天黑,便又走回,入了潘府大門,楊研自回,潘嶽便把司馬遹送回客府,這客府便在潘府內東側,與潘府同一大門,各有二門,潘嶽送回司馬遹,正欲出這二門時便見太子府兩名侍從正費力抬了一個大箱子迎麵而來,也不知箱內裝什麽物事,因這門並不甚寬敞,潘嶽因此避過一邊相讓。等他們進門後方才出去。
一時回到自己房間,想起這司馬遹所言所行,皆見聰慧,自己有心尋找的新太子,這司馬遹便甚好,雖是略顯膽小,隻是因從小遭遇便是不同,又在素有淫威的賈南風治下,自是害怕,別說是他一小小孩童,有時候連自己尚懼那太子妃。又想隻不知他以後長大又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