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生一子

卻見司馬衷仍是一臉茫然,自笑道:“即是西宮後妃所出,自然是我弟弟了,母後卻怎麽說不是。”

楊芷又道:“他乃皇孫,是你親子。”

此言一出,潘嶽又自意外,那司馬衷便也大奇,攜了小男孩之手,歎道:“這是我的兒子啊?”

原來五年前,賈南風受太子獨寵,又隔絕一眾嬪妃,不令其與太子相見,致使東宮一直無所出,司馬炎顧慮太子年紀還小,以為他尚不懂男女閨房之事,遂派了謝玖作為太子的侍寢對象,兩月後,謝玖察覺有孕,因知賈南風其人奇妒無比,恐因此遭來禍事,便請求回西宮,方才安然生下這個兒子,父皇司馬炎亦即事實上的祖父取名單名一個遹字。這司馬遹都長得四五歲了,司馬衷才知道有這麽個兒子,倒也不負他白癡之名。

賈南風也憶起這事,情知不假,謝淑媛身懷六甲避回西宮,自是害怕躲避自己,自己也是一時疏忽失察,如今致使司馬衷突然平空冒出個這麽大的兒子,自己又隻生了兩個公主。豈不是一大威脅?這謝淑媛如此狡猾,殊為可惡,當下早已不悅。神色俱寒。

謝玖懼怕賈南風,跪在地下籟籟而抖。楊芷道:“皇上也已知道,如今就令他們母子遷回東宮吧。”頓了一頓,又道:“這遹兒頗為乖巧聰敏,絲毫不象衷兒,皇上對這孫兒倒比一眾皇子更為喜歡,太子妃多費點心教導罷。”

賈南風雖是不悅,也隻得應了。別無他事,便告退出來。司馬衷、賈南風上了羊車,那司馬遹牽了謝玖衣帶,挨著謝玖腿上把自己藏在錦裙裏,隻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茫然地望著眾人,神色中俱是怯意。司馬衷令他上車。他仍是不動,謝玖輕輕推一推他,他便離開了謝玖,上了羊車,司馬衷令他坐了,他才坐下。隻是扭身掉頭,望著車後謝玖,喚了一聲母親。賈南風冷冷說道:我便是你母親。一時車動,眾人隨車而行,謝玖又是懼怕,又是不舍,臉色慘白,眼中含淚,隻在後遠遠相隨。

見此情景,潘嶽便有不忍之意,因有太子及眾多伺從宮女在側,不便直言相勸,心裏略一思忖,便於車旁作揖而拜,道:“恭喜太子,太子妃。”

司馬衷高興,嗬嗬一笑,道了一聲同喜,潘嶽聞之婉爾。這司馬衷得了個兒子,自然該道喜,自己又有何同喜之處?連賈南風本來對這道賀聲頗覺刺耳,聽了司馬衷之言也不禁冷笑出聲。

潘嶽趁機於車旁對賈南風言道:“聽皇後所言,皇上似乎甚是喜愛這皇孫。愛屋及烏,對目前這太子之爭卻是甚為有利,因此道喜。”

賈南風瞥了潘嶽一眼道:“你這話可是真心?”

潘嶽知賈南風聰敏,倒也不妨直言,便道:“太子妃英明,微臣不敢欺瞞,這話隻有一半真心,另有一半本意是想……”賈南風打斷他話頭,直言道:“你本意不過是想替他母子二人求情罷,你以為我會加害他們?”

潘嶽本有此意,卻是不敢明言,賈南風又道:“一半真心?我的事你若能有些許上心,不說一半真心,便有十分之一真心,如今我也不會這麽氣怨你了。”

潘嶽一聽這話不象,望塵拜於輪下,隻道不敢,不知何事做錯。

賈南風轉而笑道:“快起來罷,跟你說笑的,以後不可如此。”

賈南風一句說笑,潘嶽倒是驚出一身冷汗。見賈南風毫不避諱太子在側,嘻笑怒罵,直言殺害嬪妃母子等。真是百無忌憚,然太子司馬衷也是無動於衷,恍然不聞。

一時出了西宮回到東宮,潘嶽候太子另行換過衣裳,便一起出門,於二門外與荀灌娘會合,潘嶽、荀灌娘便另乘一小車,與太子一同前往石崇府中。

因太子從中引見,石崇本是喜歡附庸風雅,又要奉承太子,自是與潘嶽修好,這幾日潘嶽便常於石崇府上出入,於石崇府見過楊駿,楊駿之弟楊珧,司馬炎之婿王濟等人,又有皇後從中美言,因此常常一起飲酒相聚,參予商談議事,宛如投身依附一般。荀灌娘不知道他為何如此攀附權貴,常常不解。若問潘嶽,潘嶽隻道:即是權貴,攀附了總沒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