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轉眼十年

楊肇穩穩抱住潘嶽,潘嶽拿起大筆,一筆一劃,絲毫不亂,一個工整的喜字躍然紙上,楊府眾人當真嘖嘖稱奇,楊肇道:“潘老弟真是取笑為兄了,看檀奴兩歲能書,當真算是奇兒。不愧為書香門第。”卻見潘嶽並不停筆,又在旁邊寫了一個喜字。成了雙喜,尚自笑道:“檀奴給旁人都寫一個,給妹妹多寫一個罷。”當下,潘楊兩家無不相視大笑。潘芘笑道:“楊兄,你家這女兒可是跑不了了。”楊肇緊接著道:“此話當真?為兄可是聽在耳裏,記在心裏了。”潘嶽尚且不知,拉拉母親問笑什麽,潘夫人笑著摸摸他臉,道:“你這傻孩子,”楊夫人卻一把護住道:“傻什麽?姐姐要有個這樣的傻孩子,這一世當真甚麽也不求了。”

楊肇笑道:“別急,孩子都是我們的,有這張字做憑,待為兄收好了,十年之後再交由潘兄為證。”正自歡笑,卻聽窗外哢嚓之聲,楊肇推開窗戶,但見書房窗外正對一片綠竹,厚雪積壓,壓折了竹竿,楊肇興起道:“檀奴,叔父說個上句,你來對下句。”

潘嶽一時不解,問:“什麽?”

楊肇已開口道:“雪壓竹枝頭點地。”

潘嶽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楊夫人白了楊肇一眼,楊肇也擊額而笑,道:“看檀奴能寫的這個好字,讓叔父都忘了檀奴尚不足三歲了。”

潘嶽道:“叔父將這句話寫下來,檀奴拿回去慢慢對,就能對出來。”

潘夫人笑:“討字上門了,你叔父可是京城名儒,一字千金,洛陽城求之不得的。”

楊肇擺擺手,果真取紙筆揮毫寫了,對潘芘道:“為兄可是有言在先,檀奴成就將來必定在你我之上,為兄十幅百幅字怕都抵不了他一字。”

“這,這太過譽了,”潘芘忙道:“檀奴還小,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當初父親為檀奴表字裏給了個安字,不過希望檀奴一生平安,其餘諸事不計。”

楊肇見提到,便關切問候道:“潘老先生近日身體可安好?”

潘芘道:“仍是舊疾,每到秋冬之際,便頗有咳嗽。”

楊肇道:“想是天氣幹躁,近幾日忙,忘了去問候。明日便去看望問診。再開幾味藥調養。包管老爺子身康體健,長命百歲。”原來楊家一門俱都精研醫術,深通歧黃。

潘芘也不客氣,隻曰‘有勞’。楊肇笑道:“你我之間,何須客氣。”

當下,管事來報有客到,眾人出去赴宴,潘家至晚才回。不提。

潘楊兩家都是信人,兼之潘楊兩家和好,門當戶對,潘嶽與楊研俱都才貌出眾,更兼二人從小一塊玩耍嬉戲,青梅竹馬,兩無猜嫌。果然於十年之後的當日,兩家定下兒女親事。潘嶽聰慧好學,自幼即才情橫溢,文采斐然。五歲時即以奇童之名聞名鄉裏,十二歲訂親之時,已能行文作賦,不讓成年學士,以‘嶽藻如江,濯美錦而增絢’之美譽揚名。

十餘年後

洛陽城,賈府內院。

庭院深深,風景絢麗,掩不住一聲聲慘嚎在院中回響,但見兩名壯年男丁手執粗棍正在不停棒打一個趴在長席上的年青家丁,年青家丁涕淚縱橫,慘嚎間隙連呼‘冤枉,饒命。’四周三三兩兩的立著十餘名丫環家丁,俱都不敢言語動彈,一些丫環垂首不忍觀看,此時悄無聲息,唯聞棍棒落在皮肉之上的啪啪聲和那年青家丁的痛哭慘嚎聲,頗讓人心驚。卻在這受刑家丁正前麵十餘步處,一個五六歲的紅衣小女孩兒笑嘻嘻地坐在一張寬大坐榻上,身後站了四五名丫環伺候。卻見那小女孩兒膚色青黑,立眉鼓目,麵帶凶相,貌甚醜陋,但此刻麵有喜色,怡然自樂地看著那年青家丁被打,似乎很是享受。

卻在此時,一名家丁過來稟報‘老爺回府了。’小女孩聞言,從榻中下來,立於地上,見那兩名壯年男丁亦停止動作,收棍立於一旁,命道:“繼續打,不準停。”說畢,兩個壯年男丁繼續揮棍,小女孩方才向院外迎去。剛走到假山旁,已迎麵見著父親過來,便行了禮。她父親正是衛將軍賈充,此時年約三十,清瘦而高,頜有微須,雙眉長皺。而此時慘嚎之聲仍不絕傳來,賈充皺眉道:“風兒,又是誰怎麽得罪你了?”

賈南風道:“那個該死的奴才,私下裏說女兒醜,還說女兒比豬還醜,父親說該不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