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十六章 奪門
狂風卷著雪花，在莫小川的軍營之中肆虐著。莫小川躲在帳篷之中，慢慢地飲著酒，在他的對麵，章立往手上哈了一口氣，道：“我說王爺，你這帳中，也不弄個火盆，你不覺得冷嗎？”
莫小川笑著搖了搖頭，道：“瞧你這點出息，這麽點冷便受不了了？”
“我和你不一樣啊。”章立感慨道：“你那一身的武功，又有幾個人能比。我這些皮毛的功夫，上去殺幾個敵將還行。讓我在風雪裏這樣待一天，不凍死才怪了。寇一郎那小子也是，他做的那些棉衣叫什麽東西？根本就不夠暖和，而且，太他娘的難看了。”
莫小川從一旁拿起了酒杯和酒壺，放到了章立的麵前，道：“今日無事，你也少飲一些，去去寒氣。至於一郎那邊，你便莫要抱怨了。他能趕製出來，已經是大功一件，你還挑樣式毛病。至少，我們的將士，不會被這天寒之氣困擾便已經是解決了根本上的問題了。”
章立其實對寇一郎，還是很是佩服的。平心而論，給他這麽短的時間，他是斷然趕製不出來，這麽多棉衣和用具的。不過，嘴上，他也是斷然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莫小川也了解章立，自然不會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飲下了一口酒，章立輕輕搖頭，道：“寇一郎那小子已經出兵兩日了，這種鬼天氣下，也不知道，他能趕多少的路。”
莫小川當時一副很是放心的模樣，道：“一郎做事很嚴謹，這一點，你應該對他有信心才是。”
章立點了點頭，沒有就這個問題上，多做解釋，隻是蹙眉，道：“他那裏，我倒是並沒有太過擔心，我現在反而有些擔心我們這邊。此次，王爺直接給他抽調了三萬人過去。我們這邊的兵力隻有區區不到兩萬人。而幽州城，現在卻有八萬之眾，若是他們殺出來的話。我們豈不是被一鍋端了？”
莫小川嗬嗬一笑，道：“這個，便要看葉逸有沒有膽量了。”
“他不會這麽膽小吧？我們派出去的那三萬人，他可是看在眼中的，並沒有刻意隱蔽他們的視線，他豈能不敢？”章立說道。
莫小川輕輕擺手，道：“兵法有虛虛實實之說，而葉逸這個人，外表上，看起來是一個很大膽的人。但是，骨子裏，他是一個很多疑，而且，很小心之人。以前，他之所以做出那麽多冒險之舉，完全是因為，他已經沒有了退路。當初，與葉博爭奪皇位，他隻要有一步走錯，便會滿盤皆輸，逼著他，不敢不大膽起來。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是不同。他現在已經是皇帝，而且，還是一個，想要勵精圖治，中興燕國的皇帝。你想，他會輕易的讓自己涉險嗎？即便是幽州城丟了，他還是能夠逃出去的。他又何必讓自己冒險？”
莫小川說罷，望向了章立。
章立有些不太明白的模樣，皺了皺眉頭，道：“怎麽越說，我感覺，自己越糊塗了。”
莫小川搖頭，道：“其實，這個並不難理解，你自己想一想，就會明白的。怎麽說呢，我們給一郎增兵的時候，並沒有避諱葉逸的耳目，也正是因為如此，會給他一個錯覺。他會多想，為什麽，我們增兵會如此明顯，讓他直到我們現在的營地空虛？難道，便不怕他突然派人襲營嗎？他越是想的多，便越會不敢用兵。也給了我們更多的機會……”
“葉逸又不是傻子，他不會派人去調查我們這三萬人的去向嗎？”章立疑惑道。
“這一點，我也早已經考慮到了。所以，三萬人一離開幽州城境外，我便讓他們化整為零。四散行軍。如此一來，葉逸便會更不知道我們的意圖。到時候，因為，他不知道這麽多人，到底有多少留了下來，又有多少真的離開了，更不知道，我們後麵的援軍，是不是也會如此化整為零來增援。所以，現在，我們和葉逸打的是心理戰，就要看誰先沉不住氣了……”莫小川自信地說道。
章立輕輕點了點頭，隨即，仰頭大口地飲下了一口酒，道：“這可是用命在賭，真他娘的刺激啊。不過，我喜歡……”說罷，嘿嘿地笑了起來……
莫小川看著章立的模樣，伸手在他的肩頭上拍了一把，道：“我們兄弟，許久沒有如此飲過酒了吧？想起來，還是當初在禁軍的時候，才有過。今日，我們好不容易清閑，便多飲一些……”
“別想讓我上當。”章立卻大搖其頭，道：“你的酒量，一直都比我強的，我都不知道，你飲多少才會醉。陪下去，我怎麽死的都不知曉。還是罷了，我現在好賴也是一個將軍，得給下麵的將士們做個表率不是嗎？”說罷，章立又笑了起來。
莫小川搖了搖頭，笑道：“有這樣的覺悟，是好事。看來，我倒是在這方麵做的不夠了。”
章立嘿嘿一笑，沒有做評價。
此刻，莫小川的心神，為之輕鬆不少。這些日子，他雖然，一直都沒有對幽州城發起進攻，不過，心中卻是一日都沒有閑著。在他看來，幽州城想要拿下，並非是一件難事。他有羅伊敏的密道圖。雖說，大部分被毀去了。不過，幾條主要的通道，卻還在心中記著。尤其是幽州城的通道，他一直都在心中牢記。
因此，想要攻取幽州城，對於他來說，其實，並不是什麽難事。隻不過，現在需要攻取幽州城，時機，卻還為成熟。畢竟，這一次，他和莫智淵都下了決心，要滅掉燕國，而不是僅僅攻占燕國的城池，然後搶掠一番，充填西梁的國庫。所以，攻取幽州城隻是一個前提，要怎樣守住，怎樣治理，這才是重要之事。
所以說，他現在並不著急。在攻取幽州城之前，首先要解決的是自己的後顧之憂，而他的後顧之憂，或者說，迫在眉睫的顧慮之地，正是保縣和定州。
這兩地，互為唇齒，相互呼應著。而且，因為這兩處地方，都是燕國的防守重地，所以，常年都有屯兵。此次，穆光有受到莫小川的意思，將涿州城的大批兵力調了出去。更增添了攻破保縣和定州的難度。
不過，這也是沒有把法之事。當初，莫小川為了打開燕國的局麵。隻能讓穆光盡量的想辦法使得易州和涿州還有幽州城周圍各州的兵力空虛起來。
而穆光想要做的滴水不漏，不讓葉逸懷疑，也隻能合理調派這些兵力。給後續增添麻煩，也是必然之事。這些，莫小川也是早已經料到的。
寇一郎這一次率兵離去，便是去解決這件事的。
定州那邊，本來便駐守不少人馬，以前，一直都是在提防著南唐，現在，又被抽調過去不少兵力，總兵力加起來，已經有十萬之眾。再加上保縣的三萬人，總共十三萬守軍。
而寇一郎從涿州，隻能帶出兩萬人，剩下的兩萬人，還要維持涿州的秩序，不然的話，好不容易打下的涿州，便可能會發生動亂，那麽，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加上莫小川給他增派去的三萬人。現在寇一郎的手中，也隻有五萬人。五萬人對十三萬人，對方還是守城，他要去攻城，擺在寇一郎麵前的難題，十分的艱巨。這讓寇一郎的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看著漫天的風雪，和身旁低頭行走的隊伍，寇一郎凝重的麵色，略微緩和了一些。好在，是這樣的天氣，能見度不高，正好可以讓他利用這一點，用疑兵之計，讓定州不知自己到底有多少人馬，從而，加倍警覺，不敢出兵。好讓自己，增添幾分勝算。因為，這一次，莫小川交給他的任務，並不是滅了定州的守軍，而是幫助司徒雄打開保縣這道關卡，好讓西梁的大軍可以前來增援。
這也是莫小川深思熟慮後，才作出的決定。
因為，不管怎麽看，想要攻破保縣，也唯有從燕國腹地這邊容易一些。如若從正門強攻，損失實在是太大，莫小川感覺，自己冒不起這個險。
如此，也隻能是讓寇一郎做主力，讓司徒雄來做配合了。
寇一郎現在已經快要接近定州城，再往西北方向轉八十裏左右，便是保縣了。以他現在的行軍速度，估計，還需要一日的時間。遠遠地望著定州城，寇一郎下令讓隊伍停了下來。因為莫小川交代過，讓他在這裏等，等著一個機會……
莫小川這邊，對寇一郎那裏的情況，並不是十分的了解。不過，他顯然也不擔心。依舊與章立談笑著。兩人說著話，突然，林風麵色凝重地走了進來，道：“王爺，不好了。幽州城突然城門大開，大批的士兵朝著我們這個方向衝了過來。看樣子，已經發現我們營中空虛，想要趁機對我們發動突襲。”
章立的麵色一變，猛地站了起來，道：“他娘的，葉逸這小子，這一次，怎麽學的如此聰明。我去會會他，大不了，戰死在這裏，絕對不能丟了我們西梁的臉麵。”
莫小川抓住了章立的胳膊，道：“你不用去。”說罷，對林風，道：“葉逸這是在試探我軍的虛實。你告訴盧尚，讓他帶五千人去應戰便好。”
“呃？”章立一愣，睜大了雙眼，道：“讓他去？那小子愣起來，什麽都不管，很可能帶著這五千人就去衝城門，到時候，我們怎麽接應他？如果接應，我們這點人，還不夠葉逸啃的，若是不接應，萬一……”
章立的話未說完，莫小川便擺手，道：“放心，葉逸不會讓他入城的。估計，他還沒接近城門，便會被射回來了。盧尚性格衝動，卻並不愚笨。他知道該怎麽做的……”
章立還是有些懷疑，不過，莫小川已經如此說了。他便沒有再多說什麽，隻好坐了下來。
林風看了章立一眼，看模樣，他無法讓莫小川改變主意。便輕輕點頭，領命離去。
盧尚從林風這裏接到莫小川的軍令之後，大嘴一列，大笑出聲，急忙去點了兵，然後大聲喊道：“兄弟們，王爺這一次用計用葉逸出來，這小子果然中計。我們不用客氣，去打他娘的，王爺之前便交代過，若是燕軍來了，隻管殺回去便是。其他的人，王爺自有安排，我們砍敵人的首級領功便是。他奶奶的，這功勞，不是白送的嗎？都跟老子走，幽州城那幫少爺兵，還不是白給？跟著老子拿人頭去了……”
說罷，盧尚將盤龍棍在地上一杵，猛地一躍上馬。高舉手中的盤龍棍，道：“兄弟們，跟我走！”說罷，當先出營。
五千兵馬，在盧尚的率領下，齊齊衝出了營寨，看著前方如同潮水一般，朝著營寨湧來的燕國士兵，盧尚當先揮舞起了手中的大棍，衝入敵陣之中，對著前麵的長槍兵，輪圓了盤龍棍便是一頓猛砸。
這些長槍兵豈是他的對手，再加上，葉逸這一次，也是將信將疑，派兵出來，隻是試探。因此，將士的士氣低落，看著盧尚如此勇武，均躲著他，因此，盧尚很容易，便衝過了長槍兵，來到了第二層的刀盾手麵前。
一般的士兵交鋒，刀盾手都是用盾牌撞人，然後補上一刀，戰場上的戰力不菲。不過，在盧尚這大力氣的猛將麵前，刀盾手的盾牌，便好像孩童的玩具一般。
盤龍棍都不去砸人，直接砸在盾牌之上，那木製的盾牌，便四分五裂開來，連人帶盾，被砸個稀爛。
刀盾手顯然是阻攔不住盧尚的。他一路衝殺，直接穿入了燕軍的心腹之中，一頓胡攪。後麵的西梁士兵，看著主將如此，也一個個十分用命。殺的頗勇。
要說燕國的隊伍，便數北疆大營的士兵，最為勇武。因為，他們常年處在邊關，是經過戰火檢驗的。而幽州城的這些守軍，說白了，與西梁的禁軍相差不遠。甚至，還遠遠不如西梁的禁軍。
麵對新軍大營的精銳，便是三倍與盧尚的燕軍也不是對手。打他們這些人，新軍大營的士兵，至少都是以一敵三的。
葉逸此刻，正站在幽州城的城頭。
他麵色凝重地望著城下的這一幕，在他的身旁，站立著兵部的官員和朝中的一些忠臣。其中方信、穆光等人，都在其中。方信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看，這一次，主動要求葉逸出兵的，正是他，現在看到西梁軍，竟然如此勇武。而且，絲毫不懼敵我數量的區別。看模樣，那光頭將軍，是想要趁機衝擊城門。他的眉頭緊鎖起來，難道是自己錯誤的估計了形式？
而站在他身旁的穆光，麵色便要淡然多了。因為，穆光一再主張，此次，定然是莫小川的計謀，切不可輕易上當，一直都不讚成出兵。隻不過，穆光在朝中畢竟為官時間還短，沒有什麽黨羽，因此，無法與他方家抗衡便是了。
現在，事實擺在麵前。方信卻是無話可說了。
葉逸在一旁看了一會兒，眉頭越蹙越緊。穆光看在眼中，輕輕邁步來到葉逸的身邊，行禮道：“陛下，看模樣，莫小川早已經有了防備。下令撤軍吧。若是將士們再深入，而莫小川卻趁這個時候出兵奪取城門，怕是，他們到時候便不好撤回來了。我們想要保住城門，便要舍棄掉這些將士……”
葉逸眉頭緊鎖，輕輕地點了點頭，轉臉看了方信一眼，輕哼了一聲。
方信低著頭，一言不發。也不知曉聽沒聽到葉逸對他的不滿。
見方信沒有反應，葉逸也不好再多說什麽，畢竟，方信現在依舊是燕國的相國，而且，三大世家之中，方家的勢力還是最大的。當著這麽多朝臣的麵，葉逸也不好過分相逼。隻好收回了視線，淡淡地說了一句：“鳴金收兵！”說罷，一甩衣袖，當先下了城頭。
“叮叮叮……”
鳴金之聲傳來，燕國的士兵齊齊地朝著幽州城撤回。
盧尚在後麵依舊苦追著，不過，追到城下的時候，卻被城頭的弓箭手一頓亂射給射了回去。盧尚看模樣，十分的不甘心，站在弓箭的射程之外，罵罵咧咧。
在他身後的西梁士兵們，也是破口大罵著，罵得極為難聽，從葉逸的母親、祖母，到他的妻子兒女，一個不剩，全部都大聲地問候著。
穆光看著這一幕，輕輕地搖了搖頭。轉身朝著城頭下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