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十七章 瞞天過海

上京城,皇宮之內。莫智淵收到莫小川的第一封戰報,便激動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雙目盯著戰報,久久都無法將視線挪開。他等著這一幕,足足等了二十多年,當初,太宗在位的時候,他和莫智明兄弟兩人,便期盼著有一日,能夠將燕國納入自己的版圖。不過,當初即便莫智明被整個中原都忌憚,認為是百年間難得一見的軍事奇才,卻也未能完成這個心願。

隻到他身死之日,依舊如此。在莫智明死後,莫智淵也是每日都想著要完成這件心中期盼已久之事,可是,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沒有一個機會。

現在,終於讓他等到了這一日。看到了希望,如何能夠讓他不激動。

看著莫小川那並不算好看的字,莫智淵卻感覺,好似這才是世間最飄逸的書法一般。良久之後,他才坐了下來,卻是沒舍得將手中的戰報放下。

心情已經多年波瀾不驚的他,現在卻極難抑製自己激動的情緒。

葉逸現在將大批的兵力集中到了洛城方向,剩下的兵力,也是在提防南唐和定州這一代。莫小川現在取得了易州,然後,便可以直接丟開定州和莫州不去理會,然後,直接用兵涿州,然後從涿州直取幽州。

葉逸怕是做夢也沒想到,西梁會如此用兵,到時候,他便是想防備,為時卻已經已晚,想要從洛城方向將大軍調回來,先不誰那邊還是花旗衝在牽製著,便是能夠安全調走,一時半刻,也絕對是來不及的。

不過,莫智淵也並未被這突來的好消息衝昏了頭腦。眼下,首要之事,便是先取下定州,來接應莫小川。如若不然,一旦莫小川攻取幽州城失利,僵持下來的話,便會變得被動了,到時候,燕國的援軍一到,莫小川必敗。

這一點,早在莫小川當日歸京之時,他們兩人便已經仔細商議過。當時,兩人幾乎是同時想到了一起,不過,莫智淵並沒想到,事情會進展的這般快。

兩人之前所思,覺得還缺少一個契機,至少是一個讓所有人都信服的契機,若是隻因為莫小川抗旨便治罪的話,未免有些牽強,葉逸也不是傻子。

燕國的大臣,也不可能都是庸俗愚昧之輩。必然有人能夠看出來的。

這件事,本來打算擱置一段時間,在尋一個合適的機會,卻沒想到,當日莫小川出宮之時,居然遇到了晨公公,這一點,是完全出乎莫小川和莫智淵預料了。

至於後來,莫智淵便幹脆將錯就錯,以此來做莫小川的罪名,便顯得合情合理了。

如今想來,莫智淵對於晨公公的死,心中還是多少有些遺憾的。畢竟,晨公公跟了他多年,早在他還是太子的時候,晨公公便一直跟在他的身邊,這麽多年下來,豈能沒有感情。

不過,成大事者,這些都是可以舍棄的。就如同,當年他能夠舍棄自己的親兄弟一般。一個太監而已,莫智淵的心中如此想著。之後,他將戰報放下,命人將寇古叫了進來。

寇古這些日子,還在為莫小川造反之事而頭疼。尤其是,聽聞自己的兒子,也跟著一起反了,這讓他的心裏極度不是滋味,幾次派人給寇一郎送信,卻一直都沒有回音。

寇古這幾天,明顯的瘦了一圈。

聽到莫智淵喚他入宮,寇古的心中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然而,當他來到禦書房,莫智淵將莫小川的戰報遞給他之後,寇古整個人都傻愣在了那裏,良久說不出話來。莫智淵始終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給他消化的時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寇古圓睜著雙眼,抬起了臉來,看著莫智淵,道:“陛、陛下?這、這可是真的?”

“朕會用這種事與你開玩笑嗎?”莫智淵輕哼了一聲說道。

寇古這才發覺到自己的施禮,急忙道:“陛下莫怪,是臣一時情急,失言了。臣的意思是,陛下是什麽時候與王爺定下此計?當真絕妙!”

莫智淵對於自己這招“瞞天過海”之計,也很是滿意,看著寇古吃驚的麵容,臉上浮現出了笑容,道:“這件事,朕已經準備了多年。一直在等著一個契機。現在,小川已經成長到可以獨擋一麵,朕也覺得時機成熟,便定了下來。”

寇古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道:“是臣等太過糊塗。”

莫智淵微笑著坐了下來,道:“此事不怪你們。你們隻是做了你們自己應該做的事。朕今日叫你過來,並非是與你討論之前之事的。而是商討該如何接應小川。他孤軍深入,現在奇襲,自然事半功倍。但是,一旦形成僵局,我們若是後繼無力的話。之前的一切,便都白費了。”

寇古神色認真地點了點頭。道:“皇上顧慮的極是。臣現在便回兵部,將他們招集起來商討此事,天黑之前,一定給陛下拿出一個議案來。”

莫智淵輕輕點頭,道:“嗯,盡快!”

“是!”寇古答應了一聲,匆匆離去了。

看著寇古離開,莫智淵深吸了一口氣,坐了下來,然後,拿出一張錦帛,靜靜地寫了一封信,裝好之後,來到屏風旁邊,輕輕地敲了幾聲,便有一人從後門走了進來。

莫智淵將信遞了出去,又交代了幾句,那人便快速的離去了。

此刻,王府之中,卻依舊處在一種戒備狀態之下。司徒玉兒這些日子一直都沒有出門,陪著自己的女兒,王府之內,還沒有人知曉莫小川已經取得易州這件事。

成讚皇帝,這一個半月的時間,都快氣瘋了。而心兒卻是一臉的呆滯,不知自己的未來的命運會如何。

唯有柳承啟卻是在書房之中大發雷霆。

在他麵前,柳敬亭站立著,一臉的茫然之色。柳承啟已經許多年未曾如此發怒。柳敬亭也已經許多沒有被自己的大哥如此訓斥過。當真便如同當年自己還是一個孩童之事一般,被大哥罵的不敢還嘴。

隻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柳承啟為什麽一直都莫小川的事,不問不聞,原來,柳承啟早已經看出來,這其中的蹊蹺。隻不過,他從未說過。

而柳敬亭,顯然沒有自己大哥的這般眼光的和頭腦。

柳承啟看著柳敬亭,輕輕地搖頭,道:“罷了。若是莫智淵這次趁機發難的話。大不了為兄退下來便是。”

柳敬亭滿臉詫異,道:“為何?大哥,若是莫智淵他要趕盡殺絕,我們未必沒有一拚之力。他有神衛隊,我們也有獵鷹堂。至於朝中的勢力,大哥這麽多年來苦心經營,即便鬥不過莫智淵,自保還是可以的。”

柳承啟輕輕搖頭,道:“為兄已經老了。此次,若是莫智淵不趕盡殺絕,可以留下你我兄弟性命的話,我便將權力給他又如何,便當是送給小川一個人情。”

挺起莫小川的名字,柳敬亭便覺得憋屈,自己當日那邊好言,想來,莫小川隻當是一個笑話吧,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這麽一日,被一個後背當笑話看。而自己還什麽都沒有發覺,還在那裏大言不慚。

此刻,想起當日之事,柳敬亭隻感覺很是丟人,極度的丟人。

頓了良久之後,他才道:“大哥,我們未必沒有回旋的餘地。我想,莫小川未必會對莫智淵說什麽,畢竟,當日我雖然未聽大哥之言,卻也是抱著善意的態度。他難道會恩將仇報?”

柳承啟搖頭一笑,緩聲道:“他會怎麽做,這個,我不清楚。不過,我倒是希望他能夠將那日的事告知莫智淵。因為,你那日所行的目的,必然是瞞不過莫智淵的。他不說,隻會讓莫智淵對他有所提防,這對誰都沒有好處。若是莫智淵想要存心對付我的話。即便沒有這個借口,也是可以動手的。隻不過,會多費一些手腳罷了。”

柳敬亭的眉頭蹙的很緊,他此刻,隻覺得異常的憋屈,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成為了一個笑話,怕是,再也沒有比這更讓人憋屈的事了吧。

他忍不住提起拳頭,狠狠地砸在了桌麵之上。古樸的桌麵,被他直接砸凹進去一塊。周圍也多了許多的裂縫。

柳承啟瞪大了雙眼,盯著柳敬亭一眼不發。

柳敬亭過了一會兒,躬身行禮,道:“大哥,這一次,是我考慮不周。大哥要怎麽罰我,我都沒有怨言。”

柳承啟卻是麵色有些難看,道:“你可知曉,這張桌子,乃是為兄最為喜愛之物……”

“啊……”柳敬亭瞪大了雙眼,這才想起,這張桌子,已經陪伴了柳承啟有二十多個年頭,一時之間,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柳承啟卻是滿臉無奈,道:“這些日子,沒有我的吩咐,不許你再出門。你現在可以走了……”

柳敬亭低著頭,好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灰溜溜的從柳承啟書房走了出去。額頭之上,卻已經見汗,也不知是因為砸了桌子之事,還是因為自己自作聰明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