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辦相關對口部門們都以為唐晶是好心,可哪裏知道,這個家夥完全是為了多工作不惜殺雞取卵。當鎮辦相關對口部門們樂顛顛付清工作任務,做完業績資料後,唐晶便凶相畢露,把業績量工作量降低到與村量一致。從此往後,鎮辦相關對口部門們再也沒有流動資金補工作任務,完全被手上的積村工作指標給活活拖死了。

多年來榮辱與共的鎮辦相關對口部門們,就這麽被唐晶給生吞活剝了,就算有點實力還能緩過來的,也趕緊跳到想搶功的單位或部分其它對口局裏旗下,再也不敢和唐晶的計劃局這邊合作了。

唐晶這麽做了,除了為工作外,還有其他緣由。因為不少鎮辦相關對口部門都是周家輝的創文的下級工作部門,可謂是周家輝生存立命的資本,如今一把全消滅,終於絕了他的後患。

總而言之,唐晶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對付周家輝,而這次‘業績戰役’中,受打擊最重的,果然也是周家輝的部門。

其實明眼人都看出來了,唐晶的方案,一切撥款優惠活動,都是明目張膽地瞄準周家輝手中新農村創文的龍王村。

這根本就是一場計劃局的內戰。新農村創文裏計劃局新農村建設到什麽工作量,工作量就立即下滑百分之十,競爭最激烈的時候,新農村創文上午扶貧,各大的任務下午聯動,一天之內,竟然雙方拚殺纏鬥四五次。

這場內經曆了一個多月,新農村創文終於頂不住了,因為他們做的是務實工作指標,相當於工作任務實幹,是賺是虧都要自己承擔,而唐晶的是撥款直接到位,市經發局裏直接發工作任務,賺了虧了都是計劃局承擔。

新農村創文是不可能替計劃局內戰買單的,於是他們和周家輝之間的合作開始鬆動,不少農村建設不惜違約,也要把計劃局的出力給撤下來,基本就決定不幹了。

這下子,可真是傷到了周家輝的根基。

從前周家輝是大占優勢的,他上麵有陳文關照,下麵有精兵強將,既可以靠著新農村創文龍王村立於不敗之地,又能利用鎮辦相關對口部門的關係給唐晶搗亂,可如今一切都截然不同了。

唐晶用莊勝利壓製住陳文,又用手段把鎮辦相關對口部門給徹底消滅,所謂的精兵強將都是些牆頭草,今天在你這兒,明天又可以回到我們部門。

最最致命的就是對新農村創文的打擊,讓周家輝幾乎沒有招架能力,倉惶地敗退下來。

麵對唐晶的淩厲攻勢,周家輝已經無計可施,他召集貿易科的老吳、牟冰冰這兩個親信開會,準備做最後的殊死一搏。

在手下兩個人中,貿易科的老吳最忠厚老實,他隻知道跟著周家輝走,從來沒有什麽主意,而牟冰冰而聰明機靈,也知道利用時勢。

在此之前,牟冰冰也曾給周家輝出了很多抵抗的辦法中,但兵敗如山倒,都沒有奏效。如今牟冰冰被歸入敗軍行列,也顯得有點垂頭喪氣。

周家輝見兩人士氣低落,幹脆一敲桌子吼起來:“慌什麽,當初我被發配到家裏躲著裝病,還不是重新殺回來了,唐晶算什麽,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將。”

貿易科的老吳嘟噥:“可人家搭上莊勝利,又氣勢正旺,我們這邊連還手餘地都沒有。”

周家輝一時語塞。

牟冰冰說:“好啊,別說這些沒用的話,好好想辦法,再不還擊,他們就得爬到我們頭上來了,我聽說莊勝利已經下令,要唐晶把新農村創文這塊徹底吞下去。”

周家輝緊張起來:“你哪兒聽說的?市裏?”

牟冰冰說:“是,我哥專門打電話告訴我的,莊勝利和唐晶恐怕連吞並計劃都寫好了。”

周家輝說:“難怪最近沒人通知我參加市經發局工作會議呢,原來背地裏我的前程給安排好了。”

自從周家輝和計劃局合並後,他手中一直擁有小部分計劃局的獨立動作權力。這點獨立動作權力雖然夠上不上參加市裏會議,可每次開會,市經發局長秘書都會招呼一聲,但最近周家輝一直沒有接到市經發局長秘書的電話,可見已被人排擠出核心決策圈了。

如此一想,周家輝咬牙切齒:“既然他們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貿易科的老吳說:“怎麽?周局你有辦法?”

周家輝說:“辦法一直都有,就是我還想看看這局裏有多仁義,既然他們都準備吞掉我,那就鬧個魚死網破吧。”

牟冰冰麵無表情:“怎麽個魚死網破法?”

周家輝說:“我手上還有最後一張牌,就是把重新拆分出來,帶著新農村創文的合同走。”

貿易科的老吳說:“再拆分?”

牟冰冰腦子裏轉了好幾圈:“就算我們帶著新農村創文的合同走也沒用,我們手上沒工作任務,也沒辦法和工作任務合作,這個合同等待廢紙一張。”

牟冰冰所想的,周家輝早就想到:“我給你們交個底,其它對口局裏在一個多月前來找過我,隻要拆分出去,立刻就會和其它對口局裏合並,我們照樣能管理這塊龍王村工作量。”

貿易科的老吳點頭:“這敢情好,其它對口局裏和計劃局規模相差不大,農村業績也相當,隻是在比較落後,我們過去後能提高其它對口局裏的計劃局直屬管理業績,應該會受重視。”

周家輝說:“我和那邊已經談好了,我過去後,會出任其它局直屬管理的副處級,有我一口飯吃,就有你們一口飯吃,根本不用在這兒受氣。”

貿易科的老吳和牟冰冰連連稱是,三人決議,叛離計劃局,將工作量拆分出去後,集體轉戰到其它對口局裏。

這個秘密會議開完後,三個按照之前商議的分頭行事。周家輝負責與其它對口局裏聯絡,安排好三個人未來的前程;貿易科的老吳負責新農村建設組內部,穩定人心,並暗地裏剝離工作量;牟冰冰負責的是和市裏高層聯絡,散發煙霧彈,安撫高層人心。

這個計劃安排得相當好,唐晶那邊正加大力度打擊周家輝,絕想不到這邊已經萌生去意,隻要牟冰冰將市裏的人安撫好,給他們三個人下調令,那麽在轉戰落實前,將不會有任何人察覺。

隻可惜,千算萬算,也不過是人算。

那個秘密會議開完的第二天,就有外人知道了所有事實,這個外人就是張子峰,而告訴他這個秘密的也不是別人,正是三人小團夥裏的核心人物牟冰冰。

當日,牟冰冰去找張子峰,張子峰也頗有些奇怪。因為他們兩個人是向來不對板的,雖談不上仇怨,但彼此防備都極深,幾乎沒有合作過。

張子峰、牟冰冰兩人和林龍三個計劃局的臨時工之間,是一種想拉就拉想打就打的關係,因為林龍這人老實,又比較好欺負,但張子峰、牟冰冰兩個都是絕頂聰明的人物,隻能為敵,不能聯手。

但這一次,牟冰冰卻主動去找張子峰,並且把周家輝準備分拆局裏剝離工作量的秘密全盤托出。

張子峰很意外:“為什麽要告訴我?”

牟冰冰冷笑:“都是聰明人,這還用我說麽?”

張子峰搖頭,又問:“你在局裏裏,處處受唐晶壓製,你跟了周家輝,要轉編製也隻有靠周家輝,去了其它局,一樣可以轉編製。周家輝準備把新農村創文的工作量剝離出去,轉戰其它對口局裏,對你來說也有好處,到新局裏後能有新的職務新的發展,周家輝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牟冰冰說:“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我們唐局和周局這兩個大神經們的心理麽?我們唐局和周局這兩個大神經的理想永遠和我們無關,他們隻知道保護自己的利益,而我們一定要有自己的計劃。”

張子峰說:“為什麽?周家輝對你不好麽?”

牟冰冰說:“他現在對我好,隻不過是用得著我,實際上,周家輝的計劃裏根本就沒有我存在,他隻是給自己做個計劃,沒有包括我。”

張子峰說:“怎麽說?”

牟冰冰說:“你想啊,周家輝和唐晶是不死不休的敵人,現在周家輝落敗,唐晶肯定會趕盡殺絕,在這種情況下,周家輝帶著新農村創文工作轉戰其它對口局裏,雖然職務降了半級,可薪水沒變,工作沒變,重要性可能反而會提高。對周家輝來說,這次轉戰是有利無弊的,可周家輝的轉戰計劃,完全沒有考慮到我。嘴上說得好聽,有他吃的就有我吃的,要繼續重用我。但隻要稍微替我想一下就知道,我的根基都在計劃局,人事關係在這兒,高層*在這兒,這近一年的工作表現也是在這兒。去了其它對口局裏,我就是什麽都不是,等我沒有利用價值後,你說周家輝會怎麽對我?”

張子峰點頭:“確實如此,我也不得不為自己計劃了。”

張子峰一笑:“那你來找我說這個幹吧,我人微言輕,又不可能幫你脫出困境。”

牟冰冰說:“計劃局直屬管理的這點事情,看起來是唐晶和周家輝之間的鬥爭,實際上是莊勝利和陳文這兩個副村領導在鬥。大家以為,不是投靠這一方,就得投靠那一方,卻都忽略了,還有第三方勢力。”

張子峰說:“第三方勢力?”

牟冰冰說:“沒錯,就是你和徐朝偉科長。”

張子峰大笑:“我們算什麽第三方勢力啊,徐哥都是被唐局貶值的對象,能不摻合就好了。”

牟冰冰說:“當初徐朝偉解決西森煤礦地皮被金灣房開的事情,並且保住唐局的職務,我就看出這個人不簡單,他在計劃局直屬管理裏隻做了一件大事,不僅做得妥妥當當,還讓周家輝和唐晶都對他心生感謝,這豈是一般的功力?現在周家輝和唐晶鬥得死去活來,陳文和莊勝利的鬥爭也浮上台麵,計劃局直屬管理的人都被卷了進去,隻有你和徐朝偉隔岸觀火,完全沒下水。”

張子峰說:“那是因為我們不願搞這種事情。”

牟冰冰說:“就怕有些事情就是你們搞出來的。”

這句直截了當的話,卻讓張子峰沉默了,兩人互相對視了一會兒,張子峰長長吐出口氣,終於不再裝糊塗:“你想怎麽樣?”

牟冰冰說:“與其與周家輝抱著死,不如我過檔到你們這邊來,我可以把周家輝拆計劃局裏工作量的證據交給你們,也可以讓市裏中的高層支持陳文,唯一的要求是,等你們最後收拾殘局時,我得分一杯羹。”

張子峰低頭思慮,又歎道:“周家輝以為能控製你,真是瞎了他的眼晴。”

牟冰冰說:“我和他隻有職務差別,沒有等級差別。他是獨立的,我也是獨立的,雖然我們隻是一個臨時工,但是經過這近一年,這局裏我們什麽不懂了,什麽不清楚了,這局是國家的,不是哪個個人人,他們要發展,我們為什麽不要發展,又談得上誰控製誰麽?”

張子峰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牟冰冰說:“成交?”

張子峰說:“歡迎加入我們。”

牟冰冰說:“這個事情多久會結束?”

張子峰豎起兩個手指。

龍王村的人們驚恐不已,村裏人油菜地也沒有連片種植起來,旅遊項目也沒聽說區裏在規劃,但是扶貧款卻來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

村裏有一坐老祠堂,和村莊的曆史一樣悠久,卻沒有任何竹冊片紙的典籍保存下來。搞不清這裏從何年起始有人跡,說不清第一位來到這原坡挖鑿頭一孔窯洞或搭置第一座茅屋的始租是誰。

幾十年前,龍王村曾經有過頻頻發生的災禍不下百次把這個村莊毀滅殆盡,後來的人或許是原有的幸存者重新聚合繼續繁衍。災禍摧毀村莊摧毀曆史也摧毀記憶,隻有荒誕不經的傳說經久不衰。比如:泛濫的護村河把村莊從河川一步一步推移,直到村中心。還有傳說中的村裏受到的伏天降流火,大如銅盆小如豆粒的火團火球傾瀉下來,房屋焚為灰燼;人和牛馬豬羊犬全被燒焦,無法搭救無計逃遁自然無一幸免。

林龍被劉大春請到村裏,和他們坐在祠堂中,聽著龍王村的村長,村支書,還有那些老年人講著村莊的曆史又一次成為空白。至於蝗蟲成精,疫癘滋漫,已經成為小災小禍而不值一談了。龍王村的老者平靜地說,現在我們龍王村住戶超過了500戶,人口也多起了,我們怎麽得到最大的救濟?這代表我們龍王村又有災禍將要降臨?

這話讓林龍心裏驚恐不已。

劉大春在村裏其實是一位很有思想的村民,他提議大家不要理會區裏撥下來的扶貧或救濟款,繼續種自己的烤煙,或者種油菜,自己想種什麽就種什麽,要靠唐晶那個騙子局長,等他的規劃藍圖來,大家都已經荒廢了自己的土地。

劉大春說到這裏,村裏的幾個老者對視看著,心裏已經默默地有了主意。

還是最老的那位老者出麵,說道:“我們龍王村,這個村名,來之不易,是老祖宗看出理我們這裏的一塊龍脈之地!因為龍王村這個村名,讓我們村時一直把同根同種的血緣維係到現在,這會讓我們龍王村的村民感到風光,更加珍惜自己的村名。珍惜我們這塊土地,相信我們就是靠近自己的這塊土地,村裏富裕起來屬天經地義不容置疑。”

老者的話音剛落,村長提議,重新修村裏的祠堂,村支書馬上表示同意,他們很齊心。

說完這個提議,大家都看著林龍,在村民們的心目的,林龍是唯一真正為也們村裏考慮的區裏“領導!”

“走,到我家裏去!”龍王村的老者發號司令。現在,村長和村支書懷裏揣著一個修複祠堂的詳細周密的計劃走進了村裏最老老者家的院子。

老者家的房子是龍王村乃至整個原最漂亮的一座四合院。它是老者的老太爺的傑作。老者介紹起他的爺爺,曾經是一位吃要喝的,後來流逛到了大城裏,在一家飯鋪先是挑水拉風箱,後來竟學成了一手烹飪絕技。一位南巡的大官路經大吃了他燒的葫蘆雞,滿心歡喜脫口讚歎:”天下第一勺。”於是就發了財,於是就在龍王村置買田地,於是就修建起原第一流的四合院。

“哇,你們龍王村有這樣的先輩,太強了!”林龍由衷地讚歎著。

老者聽到林龍的讚揚著,拱手問候,優雅地把火紙按到煙嘴上,優雅地吸起來,水煙壺裏的水的響聲也十分優雅,直到”噗”地一聲吹掉煙筒裏的白色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