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埋著頭一邊看手頭的文件，一邊聽著林龍說的話。但是他依然一言不發，對林龍一笑，又要朝前走。林龍繼續追上他，繼續又說著：“在我們銀華區，之前有數十種停留在上層發展規劃方案。銀華這塊地也早有探討，曾經有規劃中就明確地寫道，我們未來的城市發展備留地是在我們的西北麵，也就是現在的銀華，事實現在的銀華開發規劃上比原來的土地更偏北一些，這是80年代的我們市發展規劃。
但是，當時是出現了一些爭議。爭議主要是省裏要求限製大規模的投資建設，我們又沒有好的引進創文組文明城區輻射農村項目作支撐，引不進好的投資創文組文明城區輻射農村項目，是我們銀華區一直存在的問題，由此得不到上麵的支持也是當時主要的問題。這裏的開發就一直拖到了現在。”
林龍說了不少話，然後停頓下來，接著把語速放慢下來又說：“我們銀華區從90年代開始，經過近十年大規模開發建設，區城市雛形已初步凸現，人口聚集近7萬人。但是在我們銀華區的大開發的時期，特別是近來這段時期，圍繞銀華區建設以及環境情況，‘天然放射性土壤’、‘銀華水質會把人弄成氟斑牙’等謠言在社會上造成了不良的影響，也讓我們老百姓對銀華區的環境產生了一些猜疑。”
這時，陳文停住了腳步，看著林龍，他對林龍似曾見過，但還不熟悉，那模樣仿佛在問：“你是哪個部門的？”林龍明白，趕緊回答：“陳區長，我是計劃局的，我叫林龍！”
“好的，小夥子，再見！”這次陳文對他說話了，然後他揮手告別。
林龍繼續回到計劃局上班。之前有牟冰冰的虛情假意來關心的，但也有真心實意關心的，下午他從組織部開完會回來，貿易科辦公室的周曼鈺就來到了他的身邊。
周曼鈺是林龍從前的老上司，貿易科徐朝偉手下兩架牛車之一。剛到計劃局做A普查的時候，周曼鈺和鄭家玲直接是他們四個臨時工最早的領導。雖然之前林龍感覺她提起有錢，一臉羨慕狀，有些勢利，把權和錢分不清，但她在為人卻還算耿直，而且對林龍一直報有同情態度，以前在林龍雜物間隻能打雜沒正事做的時候，時不時拿些A普查資料讓林龍學習。
在林龍心裏，周曼鈺這個人沒什麽智商也沒什麽壞心眼，這輩子就跟著徐朝偉混飯吃，反正在局裏有編製，為人算是不錯的，平平穩穩在計劃局過一輩子也踏實的人。她來找林龍，是真的替林龍著急。
周曼鈺急匆匆地說：“林龍啊，這次怎麽能犯這麽大的錯？錯都燒到市裏了，你還真會鬧呀！”
林龍一臉苦相。周曼鈺踱來踱去，生半天悶氣也沒個辦法：“今天剛好徐哥和鄭家玲出去辦事了，這裏說話安靜，我實話告訴你吧，我請徐哥給你找唐晶打過招呼的，但唐晶說他也不好插手，隻能由你自生自滅。”
林龍知道周曼鈺是真心幫忙，也生出點感動：“周姐，勞您有心了，這種事，其實唐晶早就心知肚明，隻是我覺得你和徐哥是真的想幫我，但是我不能拖累你們。”
周曼鈺歎氣：“你是怎麽得罪張子峰的？這次他可是了下了黑手，他開說說了你要是一直賴在計劃局不走人，他張子峰是要把你竄上亂下的事情弄得銀華區各個部門都知道，讓你以後當去其它局當臨時工都沒有個容身之處。”
林龍眉頭一跳：“意料之中。”
周曼鈺說：“這下可怎麽辦呀？”
林龍說：“老話說了，不遇事時膽子要小，遇事時膽子要大。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我也隻能咬著牙往上衝了。”
周曼鈺狐疑地看看林龍：“你還有辦法？”
林龍笑笑：“等著瞧吧，難道這世界隻是他張子峰玩的？逼急了，我打光腳的難道還怕穿鞋的？”
這等著瞧，還真沒過多久，僅僅一個上午過完。在下午的時候林龍的等著瞧還真就讓周曼鈺給瞧見了。
就在局上下對林龍去留問題猜度不已時，計劃局又出了一樁大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前段時間，唐晶交給林龍一係列創衛組業績資料的原始資料和文件，這些包裝好的資料文件都是創衛組組長唐晶簽發的，簽發時期絕大部分是林龍回到計劃局後的日期，很顯然，這是一批補做的資料，造成林龍犯下上竄下亂大罪的原來是唐晶在幕後操作的。這下子，可真是晴天霹靂。
林龍竄上亂下的事情，正是區裏內部調查在關健且即將定性時刻，這批裝在市經發局信封裏寄回計劃局的資料，居然如此神奇地出現了。出現了必須有什麽原因，這批黑紙白字的創衛補做的資料和文件，讓局裏矚目的焦點，一下子從林龍，全部都集中在唐晶的身上了。
這是一個既定事實，如果定下林龍上竄下亂的罪，那等於說罪是唐晶給他的，如果要叛林龍有罪，那麽唐晶就是幕後黑手，也就是說，兩人一條船，要沉就鐵定同歸於盡了。
這個情形，別說其他人沒想到，就連唐晶和張子峰這兩個挖陷阱的也沒想到，他們本來以為這一套連環計是各方得利陷害林龍的，可誰料到會有這個變化。如今好了，這寄回局裏的原始複印資料讓唐晶受到重創，他和張子峰之間聯手置林龍於死地的攻守牛上同盟頓時瓦解，張子峰要臭林龍名聲的行動也牛上收手，關在辦公室，躲起來看不見人，縮了起來。
唐晶則焦頭爛額，他再也沒精力去開展一下季度創衛工作的落實和業績資料匯報整理，他現在出了被寄回來的資料證明是幕後黑手，那他在莊勝利那裏都無法解釋，在銀華區如果沒有莊勝利保他，他被處理被區裏點名批評恐怕比任何人都要早。
短短時間內，唐晶想要處理好第一階段趕上創文組的這些補充業績資料，還要再變相說出與自己無關，把責任推卸掉，談何容易？何況林龍這次一回計劃局，之前就對徐朝偉哭訴過自己的不幸遭遇，贏得了局裏大部分人的支持，更有局內上上下下都看見唐晶是怎麽對待林龍的，這時壓根兒沒人肯站出來要替他唐晶出頭。
在這個要命的時候，徐朝偉通過觀察，突然感覺林龍此次回來的不一般，似乎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林龍。他一來到局裏，找自己哭訴就好像就是為了今天為反攻唐晶下的一枚好棋。想當初，徐朝偉還差點陪林龍掉淚的人。想著這些，徐朝偉靈機一動，來到局長室對唐晶說，整個事情的症結恐怕還在林龍身上，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
唐晶這才恍然大悟，那些補的創衛資料原本是通過林龍遞上去的，但是他遞給的是誰，如何操作的，唐晶就不知道了，如今市經發局打回這批複印的資料，還有那最關健的原始資料呢？到底在哪裏，自然得找林龍解決。
唐晶這個人，就像一個小說裏善變的奸雄，害人的時候高調，可求人的時候也能拉下臉來。他把林龍叫去辦公室，好言撫慰一番，勸他幫忙解決眼前的困難。
林龍並不落井下石，也不點頭答應，說著：“唐局，我正要給你請個假，陳區長在區裏召開一個銀華區民意輻射調查數據公開會，我要去參加？”
“這個會不是要求各局各部門科級以上的幹部去參加的嗎？我們局裏安排了劉白芝去，你去湊什麽熱鬧？”
“嗬，唐局，是陳區長點名讓我去的，你不讓我去？”
“啊？”唐晶疑惑地看著林龍，相信這種事情他不敢說謊，他和陳文有什麽關係？自己居然都不知道，還點名讓他參加科長級長的會議？
林龍微笑著看著唐晶，眼神裏還有堅定，那意思表明，“反正現在是你有求於我，你不讓我開會，我也不幫你解決後續困難，要死大一起死，我一個臨時工還陪不起你局長玩？”
唐晶忽然有點害怕林龍，感覺眼前這個林龍和他剛來計劃局時自己不塞眼縫的小孩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他於是點頭林龍去參加那個會，在林龍走時還不忘帶著請求的口氣：“林龍，回來記得幫我理一下，理一下……”
林龍微笑轉身走出了局裏，來到了區府C區會議室，陳文將在那裏給局內級級別以上人員開會。
大家都坐齊了，但是陳文滯後了大概20分鍾才到會場。一到會場，他急匆匆走來，頗為內疚地對大家著說：“抱歉，之前有一點小事，擔耽了，不好意思！剛好，我剛才在來的路上，有一個問題，剛好問一問大家！”陳文一進會場，未坐定，也不談工作，就給大家出了一個腦筋急轉彎式的問題。
“當你在沙漠裏走失的時候，你渴求救援的時候，你的麵前有三件物品，A：一瓶水，B：棉絮和油火，C：一麵鏡子，請問你們會選擇什麽？”問題一出來，阿文讓在座的各位科長們選擇。
有的選擇水，有的選擇棉絮油，也有的堅持選擇鏡子。
陳文撚了撚鼻子，然後請各種選擇的人派一個代表說一說理由。
選擇水的說了自己的理由，選擇棉絮加油的也說了理由，最後選擇鏡子也說了理由。
陳文用一問題把一個嚴肅的會議氣氛調節了起來，然後在大家議論紛紛中也表達了自己的選擇。他選擇的是鏡子，同時陳述理由：鏡子除了反光，容易讓搜尋的人員發現外，更重要的沙漠裏早晚溫差大，玻璃鏡麵上會產生凝聚水珠的作用，這有了水，就可以擁有A的條件，而玻璃的反光作用，也可以作到B的讓目標擴大的作用。其實，選擇鏡子，就是找到一條持續發展道路。”
說完這個調節氣氛的問題，陳文頓了頓，喝了一口水，繼續對大家說：“我們的工作是要開發一個新的市場，新的地區賴以發展的平台注入活力。現在國際上不是講，一個地區的發展，要遵循‘一個平台，人境融合、係列發展’這樣的模式嗎？這樣也才符合走向市場，一個新地區發展的規律。上海浦東的發展就是這種成功模式的最大受益者。同時相比，縱觀我們現在銀華區的現狀，還是有一定的局限性。”
這時，陳文的秘書拿著一疊資料，對大家說：“為了摸清銀華區建設對環境產生的影響，消除社會上對我區環境影響的一些猜疑，區裏之前已經正式委托環科院在我們銀華區開展為期半年的環境影響跟蹤評價工作，現在就要給我區各局，各部門匯報一下，大家請看投影大屏幕。”
大家把頭都抬起來，看著辦公室裏的投影儀顯示出的調查報告：
在看待銀華區人氣不足這一問題上，有兩成被調查人認為是政府開發宣傳不得力；三成人認為是“有點不得力”，但是並非完全不得力；有近四成人認為“和開發宣傳無關”的。還有近一成人態度不明。在這個問題上，被調查人的觀點比較兩極化，或者完全認可不得力，或者完全拒絕回避這個問題，越是文化層次高的，在這個問題上的態度越顯中庸。
調查人在自己認識的人當中是否會推薦來銀華區居住這個問題上真實地反映出人們對這個區認知度。因為人們無論是否願意評判該地區，但是願不願意自己身邊人來此居住，人們的所見度，都是客觀存在的。在本次調查中，隻有7.5%的人說他們認可自己身邊的人來此居住，說明在銀華區的認知度上，人們的可見度還是相當低的。
您已經在此購買房屋，您會長期在此安居樂業嗎嗎?對這一問題的回答充分顯示出老百姓的善良：有超過六成的人說他們還會願意，隻有三分之一的人拒絕在此長期居住。值得注意的是，這個比例大大超過不喜歡此地的人們。也就是說，雖然有相當大的一批人雖然認為銀華的感覺不是那麽好，但是他們還會相信這裏不是外界所謠傳的那般，他們來到這裏，這70%左右的人願意在此安居樂業。
銀華區即將大發展，你還認為那些“謠言”可信嗎？從被調查者的態度看，持無風不起浪的態度的人略高於持完全不相信的人。從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可以看出人們恐懼症的嚴重程度，以及人們對人們的真實心態。
希不希望由政府部門出麵來說明‘輻射’情況，會不會要求政府給大家一個說明。在這個問題上，答案很接近：幾乎100%的人認為必要。
在銀華區知名度以及開發力度需不需要再加大的態度：在這個問題上，人們再次分為涇渭分明：五成半的人應該加大，四成多的人覺得平淡一些，不要太商業化也挺不錯。
在對待銀華區環境指標數據的知情權問題上，有91%的人認為需要，隻有少數認為無所謂。在知情權問題上，政府部門和群眾要有等量的資訊是這調查人們需求量最高的一項。這也可以理解，知情權，是人權的一個基本要素。再大的情況，再多的問題，隻要如實報道，就能得到人們最多的理解，這其實是一個普遍的道德底線。
如果銀華區就這樣發展，又有‘輻射’謠言，政府部門不辟謠，謠言也在繼續的情況下，如何對待這個問題上，而有四分之三的人持“容忍但希望會有所改變”的態度。
願不願意向政府提出自己對銀華區的看法及建議上上，被調查人的態度是比較保守的，隻有不到三成的人覺得可以嚐試，七成的人是反對的。
在一個最直接涉及平等理念的問題“您認為在銀華區居住生活幸福指數及格還是優呢？這個問題上，理性再度占了上風：認為幸福及格及優的人隻有5%。
……
林龍瞪著眼晴細細地看著這些新穎又獨特的的調查資料，各分項分部調查梳理得清清楚楚。
參會的人都如林龍一樣，瞪大眼晴仔細地看著這些似乎關乎銀華區前途發展的大調查資料，一個個都陷入了沉思。
“我們銀華區現在還在和‘商業成功’隔岸相望，但是，看我們區裏的報告形式總是一片大好，每天的工作內容和報道都是銀華區開發建設步伐進一步加快，成效明顯，基礎設施建設穩步推進……但是，來到銀華考查的商家總是搖頭，接著問我們：“銀華的財氣、人氣什麽時候能夠發展起來？我無言以答！”陳文很動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