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老爸軟下來的口氣，林龍卻受不了，分明感受是娜娜絲在欺欠自己的父親，一想到父親此時又患了癌症，還一直沒錢去醫院化養，心裏更加不痛快，忍不住轟著娜娜絲道：“你給我閉嘴，你還話多了不是，頭腦發熱了，是不，把洗給我洗幹淨點！”
這下娜娜絲憋住了嘴，不說話了。林龍爸看見林龍明顯站在自己這一邊，心裏可樂了，感覺這個兒子可真沒有白養，當著女朋友，未來媳婦的麵還是給足了自己的麵子，這時的林龍爸挺直腰板，精神倍抖，從廚房門口衝到廚房裏麵，春風滿麵地談心般湊近娜娜絲，說：“你們長大了，沉得氣，忍住心！娜娜絲呀，你要等，等林龍在局裏熬個三年五年的，那不編製也編製了，何況我家林龍也不是孬種。你知道在一個局裏站穩腳跟是什麽概念？那是代表你的位置穩了，你能保證每個月的高收入。我們家都是老實人，不需要發什麽橫財，隻要林龍老老實實拿他的公務員工資，公務員福利，就夠了！那錢是絕對夠你們用的，這就是家底就會漸漸豐厚起來，而且工作也能保證正常的休息，又照顧得到家。你看在外麵打工的，在什麽私企，外企幹活的，那些才造孽哦，掙的高工資，是加班加點，不分白天周末拿命換來的，如果不賣力的，工作又沒保證！娜娜絲，你和林龍的苦日子就要到頭了。你們可比我們這一輩好得太多了，我肯定希望我們林家是一代比一代強嘍，現在林龍好不容易進了計劃局，而且得到了局長的認可，這事……這事真是個樂事，你要照顧好我家林龍……”林龍爸說得心花怒放的，好像兒子光明的前景已經擺在了麵前，對著娜娜絲安慰的言語也是充滿喜氣……
林龍在一旁開始鈔菜，點著頭，裝著不在意，乍一聽父親說起他的前途，心裏也像看見了光明。
娜娜絲卻不買老爺子的帳，她皺了皺眉，白了林龍一眼，把菜一下子摔進洗菜池裏，低聲說：“哦，難道全中國隻有當公務員才有出路了？醜陋！”她把衣袖朝下捋了捋就要離開廚房，走到了門口，然後拉開門出去了。
林龍一下子像明白了什麽，明白了當局者迷的可笑，還是對娜娜絲旁觀者清的醒悟。他趕緊放下臉，衝到屋外拉著娜娜絲道：“娜娜絲，不好意思，剛才是我錯了，我不該這付市劊的嘴臉！是的，我們家沒能力，沒社會關係，要啥沒啥，我除了踏實認真地做工作，然後把那些關係一步一步織起來，也別無他法。我老爸是說得太白了，但是也不是不無道理！娜娜絲，你要理解啊，我剛才隻是想著我父親身體也不好，我們不要頂撞他罷了，他即使說錯了，說得不對，我們也理解理解好不！”林龍也衝出去，抓住娜娜絲不放。
“不，我感覺你的鬥誌已經變了，不是要踏實做出事業，而是要當一名哈巴狗了，當初我還覺得你能考取計劃局，即使是個臨時工作也是件好事情，可以煆煉你，讓你更明白事！我想現在是我錯了，我們的思路已經不在一條線，已經……”娜娜絲說著，要掙脫林龍。林龍不放，娜娜絲突然變得情緒激動地眼裏泛著淚水，掙紮著叫道：“你現在眼裏和你老爸一樣，隻以為當公務員才是唯一出路了，你看你，現在工作才剛剛順利起來，你又沒有作出多大的奉獻，又沒有做出什麽成績，就像你爸一個開始想著以後的錢！呸，還老爸還百萬身家都算出來了！變得，變得簡直沒有點信仰！”
“娜娜絲！”林龍重重地打斷她道：“信仰，你知道嗎？信仰要靠精神支撐，我現在精神信仰想要的是買車、買房，和有錢人的差距不要越來越大，兩極分化不要越來越遠，這樣，我能不向錢看齊嗎？”林龍一邊說，一把強製著娜娜絲拉回家裏。
娜娜絲一時語塞，也不知道說什麽了。
回到家裏，三個人坐在飯桌前吃飯，一時無言，吃完飯，娜娜絲就匆匆地走了。
娜娜絲走了，林龍的心可沒亂，他更堅定自己要計劃局混得模樣出來，不要讓娜娜絲小瞧了。
第二天，林龍來到局裏，第一件事，就是找徐朝偉，他要站隊。
大的靠山唐局是一下子靠不上去了，現在他要找的是在計劃局的小靠山，穩得起的靠山，那就是站隊，不站不行，因為他是一個臨時工，沒有根基，必須要認準人，他是這樣認為的。
於是，林龍來到單位，有事沒事就來到徐朝偉的身邊，請教問題，出入跟隨，成雙成對。林龍此舉，是在向徐朝偉表示效忠，意思是要讓徐朝偉做他單位裏的靠山。
徐朝偉笑不露齒，頜首含笑，表麵對林龍也是十分的友情，但卻有一種威嚴顯示在林龍的麵前，這也是一種距離，不是知心相交的關係。這讓林龍心裏明白，這個計劃局真正和徐朝偉扭成一團的，乃是周曼鈺和鄭家玲兩個人。
在計劃局，林龍們新來的四個臨時工叫周曼鈺為周姐，鄭家玲為鄭姐，隻要她倆和徐朝偉在一起，總是有說有笑，隨便開徐朝偉的玩笑，徐朝偉麵對她倆，也笑得自然而隨性。有時林龍和他三人，或其中兩人出去辦事，他們在車裏談著一些家裏的私事，有關小孩的、有關幫忙的，三個人的關係互相牽連，一個幫一個，這時候三個人明顯是一個緊緊扭成的繩。
後來一打聽，林龍才明白，周曼鈺的丈夫也其它區的某個科長，而鄭家玲的父親則是一個老軍人，和市裏有關係。在貿易科的這三個人之間，充分顯露著利益是最好的朋友原則，計劃局的貿易科就是他們的位置，任何人其實想進來也不是那麽容易的。林龍要想靠近徐朝偉，當然也得靠近取信求寵於這兩位姐姐了。
徐朝偉的貿易科三個人是扭成一團，但是在局裏起決定性作用的是唐局。唐局長的親信乃是建管科高德華，這一點從局裏大門口工作人員照片排位表中，便可知端睨。照片表中，高德華雖然是建管科負責人，但職位級別組織還未下文定他為科級幹部，但是他的照片排在徐朝偉正牌科長的前麵。
局裏工作人員照片的排位，也讓林龍們明白，看似風平浪靜，也得步步小心。時不時高科長（雖還未正式成科長，但局裏的人都這樣叫高德華）叫林龍和張子峰跟著他去管理區一菜場，禁止亂擺攤設點，林龍們也不敢有什麽怨言，有安排就笑著馬不停蹄地跟著去。
現在局裏幾個科室，屬貿易科和建管科最為忙碌。徐朝偉重點是A普查的工作；另一邊高德華的重點工作是菜場規範化管理。明明徐朝偉原本安排好了林龍和張子峰他們有關A普查的相關工作，然後高德華經常跑來貿易科借人，說菜場那邊人手不夠，要林龍和張子峰去幫忙。
每當這種時候，徐朝偉總是滿麵笑容，大方地對著林龍和張子峰揮著手說：“去，你們兩個和高科長去！”說完，他還常常親切地拍拍高德華的肩說：“小高，城東門菜場在規範化運作方麵做得不錯，你可以去取取經嘍！”
高德華聞言，也心情大好的樣子，和徐朝偉彼此交談著，也拍著徐朝偉的肩，大有兄弟合作愉快之勢。
林龍就和張子峰跟著高德華走了，區的菜場規範化管理是由高德華負總責，另外還有一位是建管科的胡姐，林龍跟著他們，常常是聯合著城管隊的工作人員，去攆在路上擺攤設點的農民或商戶。
對菜場的管理上，林龍們一天忙得手忙腳亂的，也免不了和一些商戶或買菜的農民發生衝突，有些還發生肢體上的動作。越是這樣，高德華越要求嚴格管理，要求林龍們每天六點鍾就要趕到菜場，繼續盯著，嚴防死守。當他聽說林龍會開車，把科裏的車子也交給了林龍，要他更早一些去開車，接上張子峰，還有胡姐，每天六點準時在菜場集合。
這樣一連忙了好幾天，林龍和張子峰才得以回到貿易科。表麵上林龍是聽高德華話的，可是一回到局裏，林龍的納悶就顯示出來，悄悄地問著徐朝偉：“徐哥，現在我們A普查馬上展開區的鄉鎮級的培訓工作，工作那麽多，你怎麽還讓我們一直去幫高科長呢？”
徐朝偉倒一付不以為然的樣子：“都是一個局的工作，一個集體，哪裏忙就先做哪裏吧！”
林龍忍不住把心裏的冷笑顯示了出來：“建管科忙，我們貿易科A普查也一樣很忙啊！這幾天我看你和周姐還有鄭姐都忙得在辦公室呆不住，你們在準備A普查的一些教材和資料，我和張子峰兩個年輕的勞動力都不在，聽說你們都在親自搬運！”
正說著，梁薇和牟冰冰也走了進來，這兩個女生聽見林龍給徐朝偉說著忙的話題，也愣了愣，然後點點頭說：“是呀，徐哥，你最近太忙了！”
林龍對著大家說：“這幾天我和張子峰還一直在幫高科長他們，我們自己科裏的事，起碼搬運這塊我們都沒有時間！”
徐朝偉揮揮手，壓根兒不當一回事：“做人做事就要坦誠，對自己局裏的同事，兄弟姐妹更要誠心對待，我們做好了，別人也會善意地對我們的！”
看見徐朝偉這麽好說話，林龍也不便再說什麽了！可是高德華那邊的事情卻沒完沒了，依然時不時就叫上林龍和張子峰兩個新來的臨時工，當成他們的勞動力，不停地去給他們守菜場，盯占道擺攤的商戶和農民。
其它區縣市的A普查培訓工作已經在逐漸展開了，而徐朝偉這邊卻沒有什麽動靜了。唐局更關心也是農貿市場的事，經常看見他叫上高德華在他的辦公室，問這問那，唐局的重點重點關心的工作是農貿市場規範化的事情，對徐朝偉A普查培訓滯後的事情卻不聞不問。
但不知為什麽，徐朝偉卻依然是那不慌不忙的樣子，他不時去市裏統計科局談A普查的工作，就是沒見他出台具體的A普查培訓工作計劃。
在局裏，看起來，高德華抓的農貿市場工作風風火火，一天也十分辛苦，唐局也十分關注。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高德華搶風頭的事在徐朝偉這裏一直就屢試不爽。
林龍終於忍不住了，想著一定好好問清楚徐朝偉，自己被招聘進來，到底是做A普查工作還是做農貿市場工作的！
林龍帶著一臉的嚴肅神情來到徐朝偉的辦公室，當時，周曼鈺姐和鄭姐也在，林龍也不管了，衝了進來。徐朝偉看著他的神情，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麽，朝他擺擺手：“不要急不要急，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徐朝偉的手勢，讓林龍不禁為自己的魯莽而感到尷尬，但他還是衝動地說出來：“徐哥，你和兩個姐姐現在這樣忙，我們本來招聘進來也是做A普查工作，就算他們其它三個和我招進來的還有其它工作，但是我是最純粹的一門心思跟著你們做A普查的了。現在我一天就被高科長叫去跑農貿市場，徐哥，連我都跑去幫其它部門了，你招我們幾個進來還做什麽呢？別的部門把你的人都搶走了，這樣下去，我怕，怕我們的A普查工作走在其它區縣市的後麵，這……這怎麽行呀！徐哥，我們……我們是你……”林龍說這些的話時候，展示他也是徐朝偉的人，他的心是完全貼著他的，還當和徐朝偉是一條船上的兩位姐姐說。
一旁的鄭家玲抬頭，笑著看了看林龍，周曼鈺卻一付林龍屬於庸人自擾，歪著頭瞅了瞅他，而徐朝偉若有所思的樣子。
林龍繼續說道：“徐哥，你想，我們天天都被高科長抓去做其它事，你這裏要做事要找人咋辦？那些A普查的物資不是陸續就要來嗎？我就算其它事不會做，這幫運物資我有的是力氣。我也不想天天去幫其它部門做事，給別人做嫁衣，我們的A普查卻做不好！”
徐朝偉站了起來，淡淡一笑，然後走到辦公室門口，朝外看了看，然後轉回來，才說：“林龍，局裏的形勢我看你也是看出些門道了，可現在的問題是，如果其它部門朝我要人，我有人不給，難道他們就找不到人了嗎？如是我不支持，他們恐怕會找更多的人，我貿易科招了你們幾個進來，其它科也要招人，你說唐局會同意嗎？然後這一切的事又成我惹出來的！我不如其它部門要用你們，我就大方讓你們去幫忙，我們也支持他們，其它部門的人就不會防著我了。我招你們進來，局裏各個部門都可以用，這對大家到是一件好事了！”
林龍側頭想了想：“這是一個道理，可徐哥你也真消極呀，用自己的人，或者讓你自己的讓步去換取別的部門的認可，這樣的讓步隻是不見得就會其它部門真正滿意，再說了，憑什麽你的貿易科就要這樣低調，大家同在局裏，大家都是同樣的科室級別，他要用人，你也要用人，難道不成我們貿易科就是一個被欺負的科室？”
看著林龍鼓著嘴的樣子，一側的鄭家玲忍不住笑了笑：“林龍，沒看出來，你還是一個急性子呢！”而周曼鈺則側過臉，忒白著眼珠看了看徐朝偉，像在說：“看你，怎麽把這個急性子的小夥子給說服吧！”
徐朝偉看了看旁邊的這兩位女人，便緩了一口氣，直截了當地說：“你知道其它區開始展開A普查的培訓，可是，先行的，也有可能出現錯誤，就像我們古堡在規範農貿市場上積極先行，不是也出現了很多不如意的地方嗎？”
這話讓林龍一頭霧水，這段時間沒有看見徐朝偉具體做了什麽工作，難道他是在總結什麽？是的，這段時間林龍感覺自己跟著高德華跑，區的農貿市場一直是管了又有人亂擺，天天隻能搞疲勞戰術。農貿市場整體土建麵積是擴寬了，但是新修的攤位沒有商戶入駐，說是費用太高了。區裏管理農貿市場的工作人員打農民的事，都投訴到市長那裏的，這兩天高德華他們又在做現場調查，核實等，一天是忙得焦頭爛額。如果按徐朝偉的思路，那是把眼界看遠一些，看廣一些，那高德華就是做事做得太急了，而徐朝偉看遠了，這就也是他最近一直按兵不動的原因？
這些麵對的現實，讓林龍思考，思考讓一個會頭腦會更加清晰，明白更多人世間的隱秘，這也一個人從小孩走向成人的必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