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朝偉想著，看著一旁驚惶的林龍，對他說：“鑰匙在辦公室周靜怡那裏，拿銷匙去庫房搬水！”林龍離開唐局的辦公室，這時他突然感覺徐朝偉雖然是這個局裏貿易科的科長，其實他也是無能為力，林龍明白即使徐朝偉想幫自己什麽，可是一麵對唐局，他畢竟也隻能自動龜縮起來。
林龍搬來了水，給唐局的辦公室換上了，走了好一會兒，才看見徐朝偉從唐局的辦公室出來。
林龍在辦公室呆坐了一會，這時，看見電腦QQ裏閃現出徐科長的名字，是徐朝偉叫他去貿易科的辦公室一趟。
貿易科的辦公室隻有徐朝偉一人，鄭家玲和周曼鈺兩位姐姐都不在，林龍明白，徐朝偉是有話要單獨給自己說。林龍便開門見山帶著疑惑直接地問道：“徐哥，我們區先行推進宣傳方案，這是一個區積極奮進的展現機會，一開始唐局也是這樣認為的，結果為什麽會受到鎮、辦的抵製？”
徐朝偉笑笑：“其實，我們的先行一步的宣傳方案一拿出來，我就能看到今天的結果，我隻是覺得你的表現其實也沒有錯，且這方案本身也寫得不錯，所以請你填了審批表，我才交給唐局去批的。”
林龍不解地問：“為什麽呢？你覺得我這宣傳方案會出現這樣的被抵製狀況？”
徐朝偉說：“給要區掙麵子，給其它區縣做榜樣，這當然是好的，可你要明白，方案是你寫的，先行推廣出去了，你是一種表現機會是實現了。而麵對我們區的情況，要讓下麵鄉鎮的做事到位，區裏的工作首先要做到位。這次A普查下麵鄉鎮一直就在喊缺經費，我們前期的款也沒有撥付，財政那邊正卡得很厲害。當然，不是說，這些工作一定要用錢來推動，但是要我們區裏領導的實力和地位和鎮裏領導的溝通，我們這項宣傳方案批的人是唐局，唐局沒有把A普查的重要性和區領導直接溝通好，所以，現在相當於我們在單兵獨幹，鄉鎮那一塊憑什麽理由要聽我們指揮？”
林龍一下子呆住了：“我們是區級的，鄉鎮不是應該聽我們的嗎？”
徐朝偉又說：“所以要下麵鄉鎮的聽話一樣需要有現實的地位，實力來支撐。眼光長遠，又怎麽樣，你以為整個事情真的這麽簡單嗎？”
林龍的心裏一跳：“這……這……”這時，徐朝偉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然後示意林龍先回自己的辦公室。
林龍走出辦公室，下了電梯，心裏突然感覺很煩惱，忍不住給父親打了電話，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裏。
“爸，這個局裏太複雜了，我一沒關係，二、唐局不喜歡，三我看我再努力我看也沒出頭之日，我不幹了吧！”
“啊？”電話那頭的父親一付大驚失色的表情，聽得出，那邊的父親急了，生氣得話也快說不出來了。
“唉！”林龍歎了一口氣，想著對麵可憐兮兮的父親，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兒子，你不要亂想啊，我告訴你，前段時間吳老師家兒子通關係進了市政處裏，花了那麽多錢，費了那麽大的力才進的那計劃局，你以為容易呀！你是考進去，且沒有花家裏一分錢，這多麽好的機會呀，你不要不珍惜呀！”
“哪個吳老師？”林龍反問。
“哦，就是你叔叔表姐家兒子們的班主任！”父親回答。
“嗬！”林龍忍不住笑了，他也不知道父親最近如何去想方設法認識這麽多毫無牽扯的關係，正想著，父親又說：“人家吳老師的兒子花那麽大的代價才進了市政處，那裏還有試用期三個月，試用期一個月隻給1000塊，而且不購買任何保險，不買任何保險的話還要他們自己作保證寫在自己的個人簡介上！相比，你在計劃局，可好多了，工資超過一千塊，還有五金，現在好單位是多麽難進去，你知道嗎！”
“我暈，老爸，這些話你哪裏聽來的？”
“林龍啊，這些話千真萬確，我是聽到吳老師親口說的，沒有任何中轉的，你一定要相信，任何事情都不要想得太美好了，我給你講，你們單位複雜，你們這種單位不複雜才怪，你要堅持住，穩住就是挺住，就當一個生意場，隻要你做下來了，對你的人生絕對大有好處！”
林龍一時無話可說，聽著父親的話，父親那邊說是那樣理直氣壯，而他也無任何理由再反駁。
掛了父親的電話，林龍的臉紅撲撲，也這時才覺得自己太嫩了，心裏罵著自己：“受點委屈就這麽想打退膛鼓！自己真是沒用！起碼自己有了徐朝偉的支持，明眼人看到徐朝偉把自己單獨拉到辦公室談話，那自然就可以站到他的那一個陣營啊，這其實是多麽好的機會。在這個單位裏，公正也好，關係也罷，其實也是可以相互轉化的。徐朝偉是自己的直接上司，又是局裏的編製員工，唐局再怎麽也不會把他怎樣，隻要他給自己講好話，再提攜自己，那唐局你這個這可以決定我命運的上司，你不可能對我的看法不會發生改變的！”
想到這些，林龍一時感到羞愧至極，為自己剛才小不忍差點出大錯不由感到可悲。
“你憑什麽要人家唐局對你好？你有理由嗎？有資格嗎？父親的批評是對的！”林龍想通了。雖然想通了，但是林龍心裏還是忍不住一陣悲涼，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朝回到辦公室，想去廁所。
剛想去局裏廁所，林龍一下子像想起了什麽，一下子縮了回來，他知道自己又錯了。在這個局裏，不能隨便上廁所，要觀察一下，免得像上回在廁所裏又碰到唐局，那就慘了！林龍退回自己的辦公室，覺得自己像瘋了一下，十分可笑又十分可悲，可是心裏有一個聲音告誡自己：“林龍，別任性，上廁所確定要觀察一下，最關健是要確定唐局沒在廁所，一定，必須！”
林龍返回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一屁股死死地坐在椅子上。
林龍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下午4點了，離下班還有一個半小時，雖然說服了自己要好好在局裏幹，忍氣吞生的幹，可是怎麽感覺時間就這麽難熬呢！
唐局的辦公室，傳來他的聲音：“小張！”聽到這個聲音，林龍能感覺此時唐局長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對一路小跑進著的局辦公室的張敏吩咐著什麽。
張敏其實不小，看樣子起碼有45出頭了，她是辦公室的老大姐，但是在局長的麵前也隻能是小線。聽到唐局喚張敏，林龍好奇，躡手躡腳走到門口掩虛著的門背後，聽見了唐局在那邊敞開著的辦公室裏傳來的聲音：“準備好沒有？什麽的事我都能製的服服帖貼，和下麵鄉裏的打麻將，也是工作需要！今天這茅台多提兩瓶，書記那邊的錢給他準備好，桌子要用的……”這時，突然聽到唐局的辦公室門被關上了，不知他給張姐繼續在安排什麽了。
唐局說的話林龍聽到了，是正安排張敏去拿茅台酒，準備錢。局裏人都說唐局一天就和下麵鄉鎮的打牌，和上麵的喝酒，根本不管自己局裏的人！這樣意識林龍之前有一天吃午飯也聽牟冰冰說過：“他們領導打麻將，在下麵打，各鄉各鎮出的代表，他們打一把牌就是幾千塊，那是工作需要！”當時，林龍還酸酸地回了一句：“區領導下到鄉鎮打麻將，也由鄉各鎮派代表出來打，意思這些代表也是代表老百姓打麻將了？”他記得當時牟冰冰白了他一眼，那意思像是在說：“亂說嘛，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德行！”當時林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就趕緊閉嘴。
現在唐局正關著門談事情，上廁所安全了，林龍趕緊走著去廁所解決了問題。
回來的時候，張敏探了頭進來，問著他：“請問你有空沒？”
“有的，有的！”林龍跳起來。
“嗯，你和我到下麵的樓下去拿點東西哈！”張敏說著，林龍就跟著他來到了樓下。
樓下還有一個倉庫，張敏拿鑰匙打開門，林龍走進去一看，裏裏滿滿的一屋禮品之類的，還有許多箱茅台酒。
張敏指著其中一箱茅台酒對林龍說：“你幫我搬一箱出來，拿報紙包起！”
“哇，一次要喝一箱呀！”林龍忍不住又多嘴了。
旁邊的張敏猛地看了林龍一眼，然後說：“哎喲，現在新換的唐局一天就知道陪上麵的領導喝酒，隻想升官，一點不管我們下麵的。其它局都組織去九寨溝—黃龍旅遊，我們局今年一次都沒有組織，一天隻知道喝！”
林龍聽了，臉色一下子麵如死色。是的，從心直口快的張姐嘴裏說出來這樣的話，說明唐局對他們這些有編製的員工都不好，何況自己這樣的臨時工呢！
林龍把酒搬到了局辦公室，再回到自己辦公室裏，他也沒有心思去學習這次區的A普查的方案和資料了，就在那裏呆呆地看著那台舊電腦，心裏像一隻隻螞蟻爬來爬去，坐立不安。
下班時間終於到了，林龍收好包，關了燈，也按要求熄了電源，鎖門走向電梯間的時候，這時他看見梁薇手裏提一個紙盒子跟在唐局的屁股後麵，紙盒用報紙蓋著，裏麵明顯就是裝著他剛才抱上來的幾瓶茅台酒。林龍低著頭，不敢靠近領導，站在電梯門口處他們的的後麵。
林龍這時觀察了一下梁薇，她神情嚴肅，挨著唐局的身邊，準備隨時要作出各種靈敏反應。此時，梁薇顯然沒有空理他，眼神隻專注唐局，她要跟著領導出去應酬呢！
林龍看到這裏，一下子感覺很心煩，他把腳步向後移，拐了個彎，走樓梯下去了。他知道，他跟在唐局的後來等電梯，電梯來了，他也不應該和唐局一起坐電梯的，顯然，自己懂事點，裝作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不曉得，自然消失是最好的。
回到家裏，林龍一句話也沒有說，他也不想理父親，飯也不想吃，就把自己關在小屋裏，心裏明顯還是鬱悶著！
外麵，父親敲門叫他出來吃飯，他也沒出來，隻說著不餓。娜娜絲打來電話，他接著電話就一個勁唉聲歎氣，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讓娜娜絲罵著他神經。
一晚上，林龍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林龍不是傻子，通過自己在這個局裏得到的“待遇”，他就像看到了一潭水裏的深層，是的，一定有一個隱藏在桌子底下的，正主宰著許多人的一切。
主宰著計劃局的唐局在局裏威風八麵，一點不給下屬麵子，何況林龍這樣一個小小臨時工呢！既然明白了，林龍也終於睡著了，生活真是千變萬化，在其中生活也真是少不了千變萬化，林龍在夢中還在算著，計著，分析著，在夢中精確地計算著自己在局裏將如何懂得表麵與底層的利益，然後看準這一個又一個的上司的性格，精確地算著自己該邁左腳還是右腳！
再次來到局裏上班，林龍的心態平和多了，人也變得沉穩起來，就像老了幾歲。對著每一個依然是那微笑，說話也順著對方的胃口來轉，而不管對方給自己什麽臉色，別人的臉色已經影響不了他。而且他發現，上次自己的A普查方案作出後，雖然失敗了，但是自己卻已經開始認識且熟悉了鎮、辦的負責A普查這一塊的好幾位負責人，這就是人脈，就是資源。不管如何說，A普查的宣傳工作再怎麽拖，總得要做的，這一點上，他相其它三個臨時工，是有優勢的。
林龍相信，這個A普查的宣傳和後續的實戰宣傳總會逐漸推做，自己熟悉業務總會有好處，就這樣，他安下心裏，老實實在計劃局時呆著。
轉眼他來到計劃局轉眼就快一個月了。他這樣的表現，讓徐朝偉看在心裏，也忍不住說了林龍工作積極，精神可嘉。
所以，在按原計劃到X宣傳時間之前，徐朝偉叫林龍理一份A普查宣傳方案和宣傳費用表格，並說很重要，要林龍一定要方方麵麵考慮清楚。
林龍細細地梳理著整個宣傳的前前後後，大到購車計劃小到最後筆墨的發放，宣傳設備、宣傳用品、辦公用品、培訓接待費用……一張又長又細的宣傳物資配備表出台了，林龍還大概給鎮、辦各種宣傳物資從硬件到軟件估了價，總計需80萬元。
計劃表交給了徐朝偉，具體最後區裏批了多少林龍不知道，但是他聽說A普查的宣傳經費已經撥下了一部分，這讓林龍很興奮。
接著幾天，徐朝偉叫上他，分別到各個鄉鎮、街道辦作A普查之前的各項檢查工作。一下到鄉鎮，少了不吃飯，鄉鎮對他們區裏來的，要請客，也少不了喝酒。到基層就是做實際工作，和徐科長出來，自己走的不是隻會應酬的美女帥哥路線，自己對A普查一定要達到專業水準，而不能讓人小瞧了。而在應酬的時候，林龍更告誡自己要靈活，要幫領導分憂，自己喝酒也要喝得耿直，還好，林龍天生酒量不錯，在鄉鎮和大家混得更熟悉了。
A普查宣傳工作展開了，局裏要做一個宣傳，要在古堡區的紅廣場做了一個A普查的啟動儀式，那天的儀式上，拱門下的桌子，堆滿了早已印刷好的宣傳單，請來的腰鼓隊一身喜的統一服裝歡天喜地的演出，還有請來的幾家本地新聞媒體。徐朝偉把林龍拉到他的身邊，對記者說起了區對A普查的重視，A普查對區經濟發展的意義，以及各項工作有條不紊的正開展著，這樣一來，林龍站在徐朝偉身邊，不時點頭微笑作配合狀。在區的新聞節目裏，他也光榮地露了一回臉。這樣的工作狀態，讓林龍興奮不已，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付出自己的腦力和體力，自己也有主動掌握工作的主動性，還上了一回電視。對於林龍個人表現的這一關，這也算是工作一小步，個人進步的一大步。
隻是這樣緊張忙碌工作的好感覺，沒過幾天，林龍又受打擊了。
打擊是局裏對他們四個臨時工的待遇問題。月底正好是端午節，林龍在辦公室突然聽牟冰冰說他們是局裏的臨時工，什麽東西也不會發，還有，局裏撥到鄉鎮街道辦的A普查經費又被卡了。
不管消息如何，林龍對自己的表現是滿意的，而且在投入工作這段時間，他發現自己忘記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當一個人進入工作狀態，那種由內而外的快樂是可以讓人忘卻單位裏的不如意，領導的講關係，或者看中某個美女帥哥的，因為不管怎樣，事情總要有人來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