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頭目手一揮,所有人都圍了過來,王健的雙手立刻被按了個結實。然後有兩個辧開他的嘴,小頭目手裏端著那個惡心的杯子,一點點往他嘴巴跟前送。

那個味道離他越來越近,他簡直不能呼吸。也不知哪裏來的力量,手振脫了按住他的兩個男人,揚的手臂將那杯‘水’被濺了一地。小頭目也被淋著了,還有那兩個按著他的男人,也沾了光。

這下亂了,所有的人都蜂擁上來,將王健死死地按住。小頭目扯了扯被尿液濺到的囚衣,瞪著他,嘴巴裏狠狠地罵了一句髒話,然後狠狠地對著他的胸口就是一腳。

小頭目的這腳,讓他彎著腰,蜷縮著。接著,就有那種很重的拳頭從四麵八方朝他襲擊過來。

王健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兒。

一陣混亂的群毆之後,一切又平靜了。

王健幾乎不能動彈,稍一動彈就會有疼痛感傳遍全身。

這時,小頭目脫下褲子,掏出那玩意,叫群毆的人走開,朝王健的頭上開始撒尿,一邊撒一邊說:“反了,我叫你反,好,我叫你反個夠!”

小頭目的尿液在他頭上淋浴了一大圈,然後想了想說:“把他扔糞桶邊上去吧!”

那一夜,王健已經不能動彈,放在哪裏,哪裏就是他的歸所。他隻能用沉默對抗這些人對他所做的一切。

直到深夜時分,王健被強烈的糞便氣味熏醒,他爬起來,搖搖晃晃地爬到一張沒人的那張床鋪上。他不想被臭死,就是死,他也要死得清醒一點。

或許看他已經被教訓夠了,那些室友沒有人再理會他。

躺在床上,王健開始做夢,他瘋狂地夢見詹總,詹總開著小車來接他出去,還有楊維,楊維也來了……他在淚流滿麵中從夢中醒來,他知道現在這個還是一個夢。

睜開眼,他看見的是無邊的黑暗,四周的白牆都消失了一般。

他輕聲地叫了起來。

“叫什麽叫?還被被打累是不是?明天我們再加大強度,你就能睡安穩了!”旁邊一個男人忽然對他說。

“嗨,大家都是被拘留的,都是一條繩的,你們何必要置我於死地呢?”王健回應著旁邊的男人。

“唉!”這句話,讓旁邊警告他的男人竟然歎了口氣。

“你犯了什麽罪進來的?”王健心平氣和地問著旁邊這位男人。

“出去搶嘍!”

“我不相信,像你們這樣的,我覺得就像是殺過人的!”

“你真沒點常識,要殺人的直接進大牢了,還用呆在拘留室?我跟你說,大不了判我過一兩年,出去後,爺們又是條好漢!像你這樣,在拘留室都不會認老大,你要坐牢,有可能真被打死了,要學乖點!”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會被判刑的,我真的是冤枉的!”

“矮子,你真是個書呆子,冤枉又咋了?進這裏來,打你你以為上麵不知道?告訴你,我們是代表上麵教訓你的!你有種自己去換個一居室啊!”

“拘留室還有一居室?”

“哈哈!”男人笑道:“你真是太幼稚了,現在有錢就好。有錢坐牢都可以單獨一間。不過呢,沒錢走到哪裏都是一樣的。所以,我沒錢,你說我出去我不偷不搶我靠什麽活啊,我也是被冤枉的,哈哈哈!”

“你說話還蠻有哲理性,你出去了,也可以不偷不搶啊,就憑你剛才這句有水準的話,出去做生意,保管活絡著!”

“呸,爺才不稀罕做生意,做點生意,給當官的點頭哈腰,這裏打點那裏送禮,爺彎不下那個腰!”

“叫什麽叫,給我睡覺!”小頭目被吵了,警告王健和旁邊與他說話的男人。

兩人趕緊閉嘴。

第二天一早,王健被人推醒。

“矮子,矮子!叫你出去了!”小頭目一邊搖著他,一邊在他耳邊喊著,一陣疼痛從肩膀傳開,王健皺著眉睜開眼,晨曦的亮光已經從高高的小八角窗裏透了幾絲過來。

他強撐著讓自己坐了起來,然後下床,在床底下找到自己的鞋子,然後一聲不吭地出去了。

門口的民警正等著他,在他麵前帶著他走。

王健走得很慢,而且一瘸一拐,他想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肯定很狼狽。

當王健走出拘留室,看見公司徐律師那一刹,他覺得徐律師就是他最親的親人,熱淚滾滾。

徐律師說,根據刑法第367條規定:“造謠他人是指已經存在事實,且造成一定量社會影響力。昨天詹總也和X局的領導通了電話,說了很多好話了,現在的情況是你的‘造謠’沒有造成什麽事實依據,警方同意先把你放出去!”

王健眼眶紅著,恨恨的咬了咬牙齒,“既然不構成事實依據,我對這警局給我的拘留行政處罰決定不服,我要上訴。”

“上什麽訴?”徐律師看著他繼續說:”得聽公司的,聽詹總的!”

“不,我是被陷害的。”

“你還還想在金灣幹不?詹總為了救你出去,昨天跑了多少地方,你知道嗎?”

“那又怎樣?”

“小王,你不要不明白,你是為公司受了過,公司不會虧待你的,你要提什麽上訴,不是害詹總,害公司嗎?”

“我怎麽害詹總了?”

“嗨,詹總為了讓你出來,他是給X局的領導作了保證的。有些事,有些人,我告訴你,你隻要還在金灣混,你就不能去惹!”

“誰?”

“反正,我提醒了!詹總知道你在拘留室受苦了,今天要專為給你接風,你要不聽詹總的話,你就去上訴吧,我也不攔你。”

“這……”王健一下子啞口無言。

“你先家休息,下午詹總會派人去接你,公司給你搞一個接風晚餐,詹總會親自出麵……”

徐律師送他回到了自己的出租房。

王健回到家裏,開始洗澡。

這時,楊維的電話過來了。

“你……你沒事吧!”

“我會有什麽事呢?”

“我擔心你!”

“有什麽好擔心的,嗬嗬,在拘留室不就住那一宿嗎!那地方空曠,除了床別無其他。那裏的燈特別亮,可惜我沒有帶書進去,那些人也不怕浪費電費哦……”

“你……又給我開玩笑!”

“嗬嗬,我剛回來,有些累,我得先洗個澡睡睡,你好好工作呀!”說完,王健把楊維的電話掛了。

洗完澡,王健煮了一碗麵條,那感覺就像是吃了頓大餐。

他終於可以好好地躺一躺了,人一躺下去就睡著了,直到手機把他吵醒。

醒來已經是下午時分,是老楊的來電,老楊在屋外等著他。

王健趕緊爬起來,身上還有些酸痛,但能忍。他穿戴一新,出門。詹總那輛嶄嶄的沃爾沃停在那裏,每個金屬部件都亮得晃眼。

坐在詹總派來接他的車裏,王健透過車窗看著風景。高樓大廈,繁華街景徐徐蕩開。

“詹總這下會更重視我了,好生活也在像我招手,我怎麽能不聽詹總的?”王健在車上想著,上訴的念頭也漸漸打消了。

老楊的車七拐八拐,來到一條僻靜靠江不遠的小街上。這是建海保存得比較完好的一條舊時小街,房屋多是歐式的。雖然有些風蝕,有些剝落,但那華貴堅實都還在,那些原裝的花飾也都還在。

車在一幢三層洋樓前停下。樓前有一座小小的院子。院子扁橫,與樓房同寬,幾棵大梧桐,把整個院裏的空間都撐滿了。

有一個男人帶著他和老楊上了一道很寬的木樓梯,是一間寬闊敞亮的廳堂,廳堂的大窗戶臨街,放著幾套桌椅。

中年人將他們引到一間房裏,裏麵還有有古典音樂隱隱約約繚繞著。

詹總和徐律師,還有其它幾個領導正在裏麵。

王健走進去,熱情地叫了一聲詹總,大家都看著他。

這時那個帶王健上來的男人走近詹總,問:“現在就上菜嗎,詹總?”

詹總說,“上。”

很快,幾個長相儒雅的年輕女服務端著菜一一上來。

第一道菜——奶油山參湯。湯色乳白,海參黝黑。

接著,就一盤一盤地上菜了,鍋榻雞絲,糖醋黃魚,清蒸陳皮牛肉,宮保鮮貝……

酒也來了,女人給大家麵前的杯子斟滿了酒。

“來……這第一杯酒,是給小王接風的……”詹總說著,大家便舉起酒杯。

喝了一杯,又有其它幾個人和他單獨喝著,並用善意的眼神提醒著他:“你得好好敬敬詹總啊。”

王健滿懷真誠的來到詹總麵前,舉著酒杯,一臉虔誠:“詹總,我來到公司,學到了許多做人人做事的方法,這酒啊,一定要敬;詹總,我代表父母要敬你一杯,可以說沒有你的關心就沒有我的今天;詹總,工作我會盡心盡力,如果我做得不對,你隨時指出來,我不會丟你的臉,我先喝了……”

詹總笑嗬嗬地看著他喝,給他舀了兩勺海鮮湯,叫他先吃點湯。

王健敬完酒,端著詹總給他舀的湯,用小勺往嘴裏送了一口,溫潤鮮香,再吃一小片山參,軟而不爛,有很柔和的口感。

“小王,我知道你是鄉下來的孩子,其實啊,我也是鄉下出身的。”詹總說道。

在這私人餐館裏,詹總像來了興致,給大家說他的故事來:

“我小時候也住鄉下,家貧,母親給人洗衣做衣,父親給人抬滑杆。我14歲,從鄉裏出來,來到建海。做過廚子、當過工人、也幹過廠長……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金灣的骨幹精英,都要好好工作,我老詹不會虧待大家的……”

詹總話音剛落,大家紛紛點頭舉起杯,應合著:“詹總,當然,當然!”紛紛表示一定要在詹總的領導下,好好完成工作。

王健一邊喝酒,一邊想起以前同事傳出的話:“原來詹總出身也挺卑微,後來是遇到老板娘,靠老老丈人的慢慢發跡起來的。現在詹總有些事都還要聽老板娘,老板娘在公司很有威信的……”

詹總給王健接風那天,齊偉和李彬正在詹總的家裏。

詹總的夫人,金灣老板娘張姐斜躺在大靠椅上,齊偉乖巧在坐在她旁邊,給她捶打著小腿。李彬則站在一側。

齊偉一臉鬱悶狀,欲言又止的樣子。

“小偉,你又有什麽事要和我商量的?”老板娘看出他的事。

齊偉一聽,立刻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收了回來,進入臨戰狀態,說道:“公司有些事,很氣人!”

“什麽事?”

齊偉看了一眼表姨,又看了一眼站在邊上的李彬。

李彬湊上前說:“表姨,公司就一個小矮子叫王健,姨父完全沒有必要那麽寵他嘛,帶著公司上上下下的人給他接風,這也太過了吧?這世界缺了誰不一樣照轉?”

接著,齊偉半蹲著,滿含委屈的眼神看著表姨。

“什麽王健,到底怎麽回事?”老板娘問道。

齊偉睜大眼睛,提高嗓門,口裏帶著不快地說:“表姨,我在公司做了一年多,老老實實地從最底層做起的,沒有哪裏做得比那個叫王健的矮子差。但是,氣人的是,姨父竟然看得起那個矮子王健,還親自安排,上上下下給他接風!”

老板娘的臉色沉了下來,問道:“真的?”

“是啊,表姨,現在王矮子在公司作威作福的,除了姨父,都是他說了算!”

“哦,一個員工,接什麽風呢?你們怎麽不製止一你們姨父呢?”

齊偉一付咬牙切齒狀道:“表姨,製止不了啊。那個王矮子在公司為了完成任務簡單是不惜手段的,用‘黃色照片’逼客戶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簡直太影響我們金灣的聲譽。但是姨父還沒有看出他的險惡用心!”

老板娘便皺著的眉頭,臉上的笑容也沒有,但她也不是胡塗的,對齊偉說:“哎呀,這個事情,這個事情。我聽你們姨父說過的。‘空中藝墅’那筆團購按原價簽售出去了,這些不是王健的功勞嗎?”

齊偉的心砰砰響起來,但還是鎮靜說著:“表姨,事出有因啊,就是因為王矮子之前在公司內部有些關係處理錯誤,才鬧出的事啊,要不,那合同早和X局簽了!還用事後擦屁股!”

這時,李彬接過話:“表姨,這個王健的事,我今天來說句公道話。姨父重視他太過份了。就像姨父重視他身邊的那個曾秘書般,一個秘書小姐和老板走那麽近幹嘛!”

李彬的這話,讓老板娘抬起頭,睜大了眼晴。但是傾刻她又低下頭,說:“現在金灣是你們姨父說了算,我已經退出公司了,決策層的事,就是執行力,這東西你們應該是明白的吧!”

齊偉一付理直氣壯的樣子,用給表姨打氣的勁說道:““表姨,姨父是怎麽起家的我們還不知道嗎?如果沒有你給他開好的路,他能有今天?他有了今天,他就可以不顧自家人了?”

齊偉那張英俊的臉龐上濃眉大眼裏幾乎要掉出了眼淚。

李彬稍微喘了口氣,咂了咂嘴,繼續說:“表姨,說真的,姨父和什麽曾秘書走得那樣親熱,我在公司,都看不下去。現在又重用一個來路不明的小矮子,在我看來,都是影響公司的形象,我們金灣是找不到人了?”

表姨沉吟著好一會,問:“你們意思要我幫你做什麽?”

“表姨,把王矮子弄走,把曾秘書弄走,我看,這兩個人,在公司,都是禍害!”齊偉直接幹脆。

“表姨,如果留著王健那小子,保管不住這壞小子還會給我們金灣捅出什麽玩意出來!”李彬沉深地說著。

“這事?”老板娘有些忐忑地問道。

“表姨!”兩人帶著哀求的口吻同時叫了起來。

“唉,這事!好吧!”

李彬給齊偉使了一個眼色,兩個謝著老板娘,一前一後先後告辭。

齊偉和李彬告訴老板娘後沒兩天,王健就被通知,老板娘點名要見他。行政部唐大姐通知王健這事的時候,還重重在加了句:“是私聊,張姐是和你私聊!”

老板娘王健曾經見過,但蜻蜓點水般一晃而過,並沒有留下多少的印象。他沒有想到有一天會直接麵對老板娘,且是私聊,約好的地點是一家酒吧。

那天,王健提前來到酒吧,因為還早,酒吧裏人不多,有樂隊在調音,還沒有開始表演。

他感覺老板娘約他應該不會是好事。如果是好事,公司裏直接就可以宣布了,這一點他明白。

王健心裏正想著,這時,老板娘的身影向酒吧間裏走了過來。

老板娘的步子很輕盈,左手拿著手機,肩上掛著披風,很優雅的向他走來。

老板娘也看見了他,露出笑容,揚了一下手,走了過來。他站起身,等老板娘走到麵前,邊伸出手邊彎腰。

兩人都坐下來,老板娘很自然地便坐在了他對麵的椅子上。她翹起二郎腿,看見麵前擺著杯飲料,就問:“你點了什麽?”

“橙汁。”王健答道。

老板娘立刻略帶誇張地做了個驚訝而詫異的表情,問道:“為什麽不來點酒?”

他笑著說:“我喝橙汁就好,張姐您隨意點吧。”

他們都叫老板娘張姐。她也喜歡員工們叫她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