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監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盯著林龍紅看了一會。他背著手,曲譜件卷成圓筒敲著腰,邊踱邊說:“林龍紅,這次就算了。過幾天,我還真要找你,和你坐下來好好談談。我是有一些想寫的歌,還有一些感受,可是我沒有時間寫成歌曲。你寫。我們真正合作一次……”

總監J還沒說完,一瞬間,林龍紅已經激動得心髒好像停止了跳動。她想起在她腦海裏早已準備好麵對總監J該做該做的什麽什麽……是要說自己熱,然後要把胸前的衣罩拉低下來走過去。

她激動的心一下子飛轉了這麽多,但是當她的手順著衣領想要拉下來一點有所動作的時候,她的手卻突然一下子變成往下,卻掏兜裏準備給‘老’歌手的煙。

她把“中南海”掏出來,拆開,抽出一支遞過去。

“總監,您抽煙。”

“你女孩子又不抽煙,,你哪來的煙?”

“買的。”

“你買煙幹什麽?”

“為“練功房”的前輩歌手準備的,她們幾個都抽。”

“你為她們準備煙幹什麽?”

“萬一她們心情不好時,遞根煙過去,總是能緩和一下的。”

總監點上煙,透過煙霧看著麵前這個巨美雪藏,並不想重視通關係進來的女人。

他心裏想:公司要捧那一個,不是錢就能解決的事,要成一個明星,沒有那個條件或大老板看中,就遞上煙,或是遞上金條,還有獻上身子,當然或許這幾種都用上了,還是沒有用!

但他沒有說什麽,隻是用讚許的眼光對著林龍紅笑笑。

接下來幾天,林龍紅等總監J找她談想法。

她在等待中度日如年,也在等待中體會到了一種幸福。她感覺就像一個人拿到去歐洲考察的飛機票,等待起飛的日子的來臨。

她每天朝總監J可能會經過的“練功房”的門口張望,雖然難得有一次,還是看見了他。

總監J見到她,問這問那,就是不談那天說的要和她合作好好寫一首歌的事,好像根本就沒有那天說的要和她合作寫點歌或許別的什麽事。

林龍紅這才明白了,總監J那天的話,是要及時將自己從尷尬的話題中引開。這是技巧,也是藝術。她再次笑自己傻。

對於一個被“巨美娛樂”有意雪藏的歌手,一切的努力都是艱難的。林龍紅對自己打著氣。主要是自己沒有做出成績,自己目前的表現,還不足以引起總監J更多的注意。即使總監J現在就注意她,又能把她怎麽樣呢?總不能因為她寫了一首歌就包裝她吧!

林龍紅明白了,她就開始在想要怎麽才能做出成績呢?

她明白,對於一個在”練功房”被公司雪藏的歌手來說,要做出大的成績是很難的。林龍紅又開始思考,思考了不少時間,一時沒有什麽好辦法。隻是在思考中讓她一下子覺得這娛樂圈確實比她以前在電台,或者那種一般的公司要難得多,在這裏,是金子也不定就會閃光,這經驗在這裏不一定會靈驗。

林龍紅在冥思苦想中,她突然想到了一條路。從老歌手的身上去學習經驗,學習當明星的素質。

無疑,那幾個對頗為友好的“老”歌手無疑就是一條條寶貴的經驗指路人。

一旦作好決定,林龍紅就開始行動。這是她一貫的作風。

那幾個“老”歌手住在這座城市的許多地方,就好像有誰隨手撒了一把豆子,豆子落得到處都是。林龍紅找她們。去之前,她先打電話。

“我是‘練功房’的林龍紅啊,我想來拜望您,您看---”

“老”歌手一般都說:“啊呀,不巧啊,我要參加一個活動。”

“那我以後再找機會。”林龍紅一般都說。

“不,不,你來吧。‘老’歌手一般接著又會說:“我把活動推掉。”

這樣,林龍紅就去了。

她敲開門時,‘老’歌手都是穿戴一新,地麵和桌椅都是收拾過的。她明白,自己打電話,不僅是約定,而且給‘老’歌手提供了做準備活動的時間。如果她冒失地闖上門,會給這些自認為有檔次的‘老’歌手帶不不便,彼此都會尷尬。

“喝茶。“‘老’歌手說。

林龍紅說:“謝謝,謝謝!”然後就帶著請教指導仰望的神色看著‘老’歌手,一人一邊坐下來談話。

‘老’歌手麵向前方,蹺著腿或在她麵前仰著頭,是一付指教的姿勢。林龍紅則側向‘老’歌手的方向,兩腿並排屈著,一副聆聽的樣子。

林龍紅和她們在一起,她能讓這種姿勢從頭保持到結束。

作為一個20來歲簽約卻被“巨美娛樂”雪藏的歌手。林龍紅本可以一氣之下離開這個“巨美”,或者尋找其它機會,或者回到東南市去。

她那次給王一德打電話訴苦,王一德也答應她,如果她回來再動動關係,朝電視台裏發展。

林龍紅,雖然是一個女人,她靠依附男人一步步地走出東南市,但是,她,卻總想在跳板跳到一個位置後,靠自己能做出一些成績。

麵對這些過氣的‘老’歌手,林龍紅暗暗調整情緒、尋找感覺。她坐得更謙遜,謙遜得像一個近視的人戴眼鏡那樣自然又必然。然後,她在心裏又找著一些同情麵前這些被拋棄的‘老’歌手的理由,因為她們的出路被自己封閉了,她們在林龍紅的麵前隻能回憶過去的風光,而沒有一點對前途的憧憬。

林龍紅心裏這樣想後,她就覺得自己年輕,有衝勁,自己在她們麵前即使卑顏屈辱卻是為了積蓄力量。

這幾個‘老’歌手或者真誠正直,或者虛偽猥瑣,總之她們一路並不容易,而現在淪落成這樣。林龍紅聽出了她們的不甘心,還聽出了她們對時光倒退四五年前還能站在台上時的留戀。

這時,王亞美自我感覺好起來的同情之心會猛地一縮,緊迫感油然而生。她想,如果她不努力,可能連上正規大舞台的機會也沒有。

聽著她們在細敘往事,一個‘老’歌手就是一個“巨美娛樂”的見證人,就是一個故事的敘述者,就是一個曆史的評判員。

她們的講述都帶有明顯的個人色彩和感情傾向,難免沒有偏頗和遺漏。但是好幾個人的反反複複的這些同樣場景同樣幕後的故事加起來就全麵、豐富了。

林龍紅聽著她們的回憶,似乎在聽一個精彩絕倫的章回小說連播,她自己都聽上癮了,一天不聽就難過,就像缺少了什麽。

她給總監J說了要去與‘老’歌手溝通,要去尋找靈感,每天就這樣出去。林龍紅知道了“巨美娛樂”的許多過去,也知道了公司裏現在還當紅的某個歌手的手段或者某個老板許多不堪過往。

有些人來到一個公司,總是來不及了解過去,甚至看不起過去,滿眼睛和滿腦子都是未來和前途,其實等於在沙地上蓋高樓。

過去是基礎,基礎越深,你的大廈就越會高聳入雲;過去是基石,基石越高,你越能高屋建瓴。

林龍紅通過與‘老’歌手真實而具體的接觸,就是一種難得的實踐,在實踐中她掌握了過去。回到“巨美娛樂”,當她再打量某個當紅的歌星或老板的時候,林龍紅一下子覺得熟悉起來,她的心裏就有了異樣的感覺,仿佛暗中捏住了某個人的把柄。

她在心裏先把某個自以為是的當紅歌星齷齪事在心裏過一道,然後他(她)就被林龍紅從架子上拉下來。而表麵林龍紅更加謙恭地麵對著他(她)。也就是說,她在心裏先鄙視,然後再在表麵上恭維。

比如她見到還當紅的A男星,臉上堆著笑著對他說:“你好。”心裏卻明白:麵前這個人曾經像狗一樣跟在老板娘的屁股後麵,而大老板又和公司裏裏的‘花花’星有染等等。

林龍紅想表裏如一,但是這些那些人做過的事,讓林龍紅沒法表裏如一。就像看見一個男人光身子之後,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們還穿戴整齊,林龍紅也還是會想到某些敏感如白魚般的部位。

林龍紅臉上的笑因為表裏不一而更燦爛,又因為內心的鄙視而使自己不感到燦爛得過分,燦爛得肉麻。

和林龍紅同是選秀出身的公司力推的潔羽不知道林龍紅的心理,更不知道內情,以為自己在這個同是選秀出身,卻被公司冰封的人心目中地位重要、顯赫。於是他把過分肉麻的燦爛全盤接受,帶著憐憫的語調說,“林龍紅啊,你,你還好吧……”

林龍紅通過幾個‘老’歌手,了解著巨美娛樂裏形形色色的歌手,工作人員,老板等。再接觸的時候,林龍紅就能比較好地把握感情的基調和交往的策略。在她心裏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套處事方法。有些人看起老實,其實如同一條枯木頭似的鱷魚,輕易不出擊,像總監J這類人,一旦攻擊就能致對方於死地;有些人咄咄逼人,其實隻是黔驢子,似乎能左右局勢,好像全身都是本事,真正出事往往一籌莫展,她相信潔羽其實隻是這樣的人。

一個公司真正要注意的,並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咄咄逼人的人在咄咄逼人的時候已經破綻百出,好像一個功夫不深、脾氣火暴的小和尚,一塊土疙瘩都會讓他人仰馬翻甚至送命。一個公司真正值得注意的,是那些看上去老實的人,他們在長期的默默無聞中,已經修煉成掌握獨門暗器的高手,將別人的套路爛熟於心,時機成熟就脫穎而出,成為最大的受益者,林龍紅就想當這樣的人。

她有了這樣的處世和行為思想,當她麵對老實人的時候,表麵上當做枯木頭相處,心裏當做鱷魚提防;她麵對咄咄逼人的人的時候,表麵上處處尊重,心裏卻把對方當成黔之驢。

林龍紅沒有想到,自己被公司雪藏,在”練功房”,通過了解,居然能掌握這麽多的東西。這仿佛是不小心掉進一個坑裏,本來要怨天尤人,卻發現是進入了一座古墓,每一眼都能看見財富,每一腳都能踩到財富,每一手都能抓到財富。

這些人世經曆,人心磨礪,這樣的財富對一個年輕人,特別是一個懷有明星夢的人成長非常重要。因為娛樂圈是一個深淵,沒有一招兩招看家本領的,是走不長久的,在練心上,許多初涉娛樂圈的年輕人在這方麵都是一窮二白,而林龍紅已經在奔小康。這之間一進一退,天壤之別。

林龍紅在表麵圓滑功夫日益加深之時,這是總監J也來主動找了她。

“林龍紅啊,你的表現還是不錯的。”總監J看她並不怨天尤人,反而讓自己忙忙碌碌的,對這個當初被東南市王一德台長強壓簽約的歌手卻產生了好感。

他在公司藝術部會議上直接說:“練功房”實際上就隻有你一個人,但是你能認真地服從公司的安排,還溝通‘老’歌手,團結‘老’歌手,還是不錯的。當然了,你要放心,公司其實不會雪藏任何一個人,我們是按步驟地,根據每個人的不同情況來提供各自的發展機會……”

總監J說著這話的時候,陽光照射在林龍紅的臉上,她眯著眼睛,把笑掩飾在皺緊的眉頭裏。

那天藝術會議時,總監J說著誇獎林龍紅的話後,看著大家。

公司藝術部的同事們點點頭,還有人朝林龍紅笑笑。林龍紅回笑,正好把掩飾在眉頭裏的笑放開。

有人的說,“林龍紅是不錯,一個新人,能安心在‘練功房’,並且不焦不躁,不容易!”

大家也叫林龍紅也談點自己的心裏話什麽的,似乎在給她一個表白自己,一個展示自己的機會,但是,林龍紅心裏明白,這裏時機是不恰當的,也是不合適的。

她笑笑,就在那裏用甜甜的笑露在臉上,像一個不諳事事的小女孩,她什麽也沒有說,她希望大家把她當成一個不知事事的小女孩,對她隻有同情,而沒有其它防備之心。

在娛樂圈,一個新人,或者一個舊人,在沒有幕後老板支持,或者已經走紅,有了深厚群眾基礎的前提下,如果一天隻想著要出頭,要冒頂,往往最容易被別人提防、暗算。

本來嘛,想做事總是和有企圖聯係在一起,何時何地都是這樣。

沒有企圖那你想做事幹什麽呢?你想做事,企圖就可能變為現實。同一個巨美娛樂,機會就是那麽多,你紅了,別人就不紅。於是沒有基礎就冒頭你就成了靶子,什麽硬東西都會往你身上砸,什麽髒東西都會往你身上潑,你往往在一無所獲的時候,就已經千瘡百孔、身心疲憊、聲名狼藉。所以,一般明星都會說人言可畏,甚至一些女明星承受不了壓力,自殺身亡也大有人在。

這些事事林龍紅已經深黯。

一個真正在娛樂圈混的人,時機不成熟時表麵的熬時間過日子,而把功夫放到暗地裏,在暗地裏提防、暗算想做事的人,在暗地裏為自己尋找出頭的台階。

現在在巨美娛樂,她是想做事的人,可她沒有遭到提防和暗算。原因很簡單:一,她在”練功房”,被雪藏;其次,他沒有做過對任何在任歌手或有什麽巴結老板,脫衣上床的事發生;第三,她對每一個都是笑嗬嗬的,又甘於被封閉,這樣,巨美娛樂裏人就不注意她,甚至大家都還有些同情她。

有一天,總監J安排她去一個設在京郊的藝術館,那個藝術館通過關係,想請一個簽約歌手給藝術館的歌舞類學員見麵,談點經驗什麽的。

王亞美服從安排第二天一早就坐著公司的車朝那個藝術館趕去。

到了藝術館的時候,林龍紅有一有一種光榮感,好像是名人返鄉。因為她能感覺到藝術館裏的老師指著她對他的學員們說:“看到了吧?她就是林龍紅,去年轟動全國的“你就是明星的”的十強選手之一。

學員們就唰地偏過頭,目光直視著林龍紅,隨著她腳步的移動而移動。

林龍紅感覺到了大家的目光。她現在“巨美娛樂”也許不算什麽,但在這個藝術館還有多少懷揣著明星夢的學員之中,她是一個簽約歌手,就是一個榜樣,也就是他們的一個偶像。

王亞美在藝術館裏高大的梧桐樹下走著,她一下子感覺自己年輕、美麗、沉穩、自信,卻又不張揚和傲慢。這樣的狀態與她在巨美娛樂裏的小心翼翼截然不同。在這裏她好像是一個發了一筆財的人又神態自若。

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灑下來,在她身上產生了迷幻的色彩,就如當陽光要照耀某個人的時候,想擋是擋不住的,擋隻會增強陽光的穿透力,隻會增加陽光要照耀的那個人的魅力。

在這個藝術館林龍紅第一次有了當明星的感覺。

在館裏的安排下,林龍紅和學員們見麵了,一見麵,林龍紅首先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