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六章 相遇在血染的城
進了屋的白夜把花滿樓放在床上,蓋好被子,並沒有睡去,反倒是穿好了衣衫,收拾了一些東西,安靜的坐在不遠處。
梵音進來,恭敬的喚了她一聲。
“梵音,根據我娘親前幾日捎來的消息,她出穀了,相信不多日就能到這裏。我也聯係了九頭蛇這些老前輩,如果我推斷不出錯,今晚他們就能到這裏。”
一片片死去的人。
花月滄邪下了山,會去哪裏白夜不難想象。她此刻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在花月滄邪做出什麽讓她不願看到的事之前趕到那裏。
一個很好看的和尚。
隻是無心無情的嗜血怪物……
烏雲蔽殘月,人跡鳥蹤絕,說不出的如斯寂寞。
一座血紅色的城。
那素來不然纖塵的靴子上沾了些血跡,白夜心下一酸。
‘撲通’一聲,梵音跪在地上。“主子,讓梵音跟著你吧。梵音的命本就是為主子而生的,主子一個人離開,梵音獨留於此又有什麽意義。”
多熟悉的香味啊,即便在這滿是鮮血的地方依舊如此清晰的傳入了白夜的鼻間。
白夜知道自己不能在留在山上,到時候倘若花月滄邪出現,誰也活不了。想了好幾日,終於下定決心先去找花月滄邪,許是,有辦法也說不準。
白夜沒停留。
怎麽辦?白夜第一次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心底深處有什麽隱隱約約的,隻是她看不真切。
白夜深吸了好幾口氣,本來是想讓自己跳得厲害的心稍稍平靜一些,可吸入那濃重的血腥味,胃裏一陣不舒服。
他這樣神祗般高高在上的男子,從來都是不屑於動手來殺這些人的。
白夜梵音互相望了一眼,匆匆下山。
白夜站起來,“九頭蛇叔叔,我把花滿樓暫時交給你了。我娘親幾日後便可到達,我已經修書說明了緣由,到時候她會照顧他的。”
他會殺了所有的花月教弟子,當然也包括梵音天絕以及白夜……不僅僅是這些人,還有比如花滿樓……
一聲悶哼,“主子……若是你不讓梵音跟著,我寧可現在就用這白綾斷了自己的脖子!”
兩人剛剛進入靈月不過才過一個城,就看見人流驚慌失措潮水般的跑著。
白夜對於千劫的說話方式和內容幾乎能揣摩個七七八八了,雖然不明白,可還是戲謔著調侃道,“我的死要是有如此大的功用,那當真無悔了。”又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隨意輕飄飄說道,“那個,千劫,如果可以,該動手的時候就動手吧。”
當兩人來到天山之下時,明顯感覺到和其它地方的不同,仰頭望,雲蒸霞靄,看不到那高聳入雲的連綿起伏山顛有著什麽,但是那山上的寒氣卻是襲了下來。
一向無任何感情波瀾的千劫倒是一直注視著花月滄邪。
九頭蛇不愧是老江湖了,立刻就察覺到不對,“丫頭,你想幹什麽?”
白夜看了她半晌,微歎息,“走吧。”
兩騎飛奔,塵土飛揚。
翼城城門處沒有一個守城士兵,隻有死亡,無止境的死亡……
白夜怔了一下,卻又笑了。“你不是不開殺戒麽。”
“這個叔叔你不必過問,花滿樓真的拜托了。”盡管她不相信未央真的能下手殺了花滿樓,可她怕了,怕了那種失去。怕了,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在也回不來。
九頭蛇摸摸她的頭,並沒說話。
白夜不敢抬頭看花月滄邪,目光隻是落在他腳邊。
無心無情……
梵音立刻站起來,“是,主子。”
穿梭在血雨腥風中,白夜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我本來就不該存在這個世道的……”
簡單吩咐完白夜又看了看床上睡熟的花滿樓一晌,扭頭便走。
可是當她們上去後,隻見到那奢華偉岸的華麗宮殿矗立在那寒冰之上,一個人影也沒有。
九頭蛇看著消失在月夜中一白一紅兩個身影,眉頭越皺越緊,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但願,真的是他想多了。
白夜梵音兩人離開後,直接就往花月教趕。
隻要和他有一點聯係的人他都會殺,這是曾經的了塵告訴白夜的。
他會把這個人世間都變成往生地獄,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活下來……
一向淡漠的梵音緩緩抬頭,那眼中居然有淚。她隻是輕輕的喚了一聲,“主子……”
“是,主子。”梵音一提韁繩,往另一條路而去。
他周圍都是死人,可是她竟然還是生不出一點怕他的心情。
了塵說得不錯,滄邪成魔了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甚至,連那些讓人退避三舍的膽寒毒物蠱蟲也沒了影蹤。
在看,花月滄邪慢慢朝這邊走過來,紫靴踩在那被鮮血染紅的地麵上,濺起了很細微的血花,珠玉般落了下來。
握握拳,白夜提了提韁繩。突兀的,黑駿馬揚起高高的蹄子,白夜差點被摔了下來,當她穩住馬時,在她前麵多了一個人。
千劫還是那清澈如水人間縹緲的模樣,並沒有因為白夜讓唐媚兒把他留在逍遙穀而生氣,也並沒有朋友相見的欣喜和熱絡。千劫就是千劫,即便目光掃過地上無數的死屍時也無半點憐憫或者其它情緒,隻是撥動著手中的念珠,平靜的念道,“罪孽。”
梵音放出信號召喚,好久,才有一個重傷的弟子幾乎是撐著最後一口氣趕來的,一見到她們隻說了一句話就斷氣了。“尊主殺了所有人……下山了……”
嗜血……怪物……
白夜淺淺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千劫,你這次是要渡化我還是渡化滄邪。”
抬頭一看,果然,夕陽還沒下山,那清白的月亮卻露頭了。
千劫又看了白夜兩眼,才把手伸給她,白夜一拉,他就飛身上馬,兩人一騎,飛速狂奔起來。
又抬頭看向白夜,細致白皙的麵容在陽光下很是漂亮,他那無悲無喜的眼睛裏閃過一點什麽又沒了影蹤。“我來,殺了你。”
白夜對上千劫幹淨清澈的容顏。
“上來吧,我們一起去找他。”白夜伸出手。
白夜心下一驚,一提韁繩,身下的馬飛快衝了出去。
九頭蛇本來還想說什麽,可看到白夜堅毅不可動搖的眼神,知道這丫頭倔起來比誰都認真,這點還真是像極了曾經的唐媚兒。語氣一轉,“丫頭,你要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人愛著你,牽掛著你。”
這山要是盲目的爬,隻怕三年五載也到不了山巔,白夜和梵音是花月教的人,自然知道怎麽上去。
千劫看了她一眼,手中的念珠移動的速度更快了。
“哈哈,丫頭算得可真準。”梵音還沒說話,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年輕的容顏,雪白的頭發,正是九頭蛇。
男子側身而立,表情極度淡漠。
“梵音,我們分開去找滄邪,你若是看見他,立刻給我信號,記住,不要盲目上前!”翼城不算小,分開找快一點。
“殺了你,許能救得眾生。”
前麵那個城是翼城……是去往靈月京城的必經之路,也是二十年前血流滿城的地方……
夕陽的霞光映在血泊裏,更是腥紅。
白夜笑了笑,又過去對梵音說道,“梵音,你的任務就是照顧好銀花母子以及風起雪落。”
白夜腦海裏不斷回蕩著了塵的話:
九俗顧顧梅顧四。白夜回頭,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冷聲道,“梵音,你想造反麽!本尊的命令你敢不守!”
當白夜看到花月滄邪那刹那,整顆心髒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勒著一樣,陣陣緊縮。
而白夜突然倒是極為平靜了,恍惚之間,看見血泊裏同時映射著落日和銀月的影子。
沿途都是屍體,官道兩旁,大街小巷,那鮮紅的血還沒凝固,可想而知剛剛死去沒多久。
梵音似乎也想到了這一層,策馬緊緊跟在白夜身後。
急促的馬蹄聲在這煉獄一般的城裏顯得特別清晰。地上是積如山的屍體,橫七豎八,歪歪斜斜,他們臉上隻有驚恐而沒有痛苦。想必隻有對死亡來臨那刻的恐懼,可下手的人動作太快,他們還感覺不到疼痛就斷氣了。
猛然間,感覺身子被一帶。“小心。”
長及腳裸的柔順銀發有幾縷被風撩起著,左右搖擺。那微揚的弧度襯得那傾長孤絕的身姿更是悠遠而冰冷無情。
白夜走過去就像小女孩撲在父親懷裏那樣撲在九頭蛇懷裏,“謝謝。”
其實,早在前好幾日,白夜就收到了消息,花月教的弟子成片成片的死去,是被花月滄邪殺死的。
紫色的靴子,銀色蓮花刺繡。
有人神情近乎一種癲狂,嘴裏嚷嚷著‘妖物’‘魔鬼’之類的詞。
梵音的聲音從風中隱約傳來,“主子,我們找到尊主怎麽辦?”
難道,是滄邪……
如今他不但殺了,還忘了自己是誰,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此刻,已經是黃昏,兩人沒走多久,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一縷睡蓮的清魅之香四處飄逸,幾乎能讓人迷失神誌。
千劫聽清楚了,卻沒說話。低頭見,繞在手指上的念珠又紅了不少。一如地上那流成河的鮮血……
隻是難受。
白夜還記得,她在二十一世紀時曾經見過這景象,這不是稀罕的事情,可此時此刻看見卻又是另外的心情了。
她很冷靜的問千劫,“你有幾分把握製住滄邪。”
“一分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