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蘭傾城絕代的臉孔上驀地露出笑意，輕聲在他耳邊道出四個字：“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
完顏印碩重複了一次她的話，似是理解，又似乎是不能全懂，“八公主是桃沒錯，但，那個李子我要到哪裏去找？”
“哪裏用的著找，”她聞言輕笑，對上他不解的眼神，“鵲央宮的一把大火，還不至於連人都燒了吧。”
“鵲央宮的大火，是不是你的主意？”這問題他想問了許久，終於有了機會等到她先開了口。
明暗不定光線打在她的臉頰，霄蘭的笑容在這昏暗之中看起來帶了幾分夢幻一樣的色彩，她笑著看他，“我雖有些本事，卻沒強大到讓人生死的份上，鵲央宮裏我最惦記的人已經自殺而亡，那裏怎樣，我根本不再掛心。”
“那是誰，會想到對鵲央宮下手？”
霄蘭的眼眸一沉，不再言語。
“你知道是誰？”
她的神色變得痛苦，她知道那是誰，卻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會瘋狂至此。
“那是一個你我都想不到的人，至少在火燒鵲央之前，我從未在她身上留意到什麽異樣。”霄蘭落寞的眼神沒能逃脫完顏印碩的注視的目光，“難道是……藍萱？”
雙眸在下一秒緊緊閉上，霄蘭此刻已經想象不到自己該用一個怎樣的心情去重新麵對這件事，這件她自己疏漏了的地方。
正是因為她的疏漏，才讓藍締姑姑，不得全屍。不得下葬。不得超脫。
“但她們母子終於團聚了不是麽？”完顏印碩再清楚不過，這個女子在想些什麽，“你總是這樣為別人思考的周到，到自己頭上，你又是那麽殘忍。”
藍萱的死，是在所難免，太子失勢，被梁筠囚禁在幽州的別院，而藍萱，又因為身份被查明，不能繼續再以太子妃的名頭自居，這道保命符已失去，她就算活著也是要跟著太子到幽州去受苦，況且，以藍萱的心性，大概是不能和已經得知真相的太子好好的相處下去了。
所以，她決定了斷自己的生命，和她的母親一道奔赴黃泉。她堅信，她的母親，會在奈何橋邊等著她，牽著她的手，溫柔的喚她，“萱兒。”
閉上的眼角，溢出一滴淚水，不知道是哪個原因，讓藍締忽然自盡，是常年非人的折磨，還是吐出真相後的釋然，覺得生命已再無情趣而斷然了結。
這一切，她都已經無從知曉。
至於完顏印碩安慰跡象太濃的話語，她也隻好勉強露出個笑顏，“藍萱一直思念著她的母親，如此，也算是了卻了她們母子的一樁憾事，逝者已矣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我隻是沒有想到，她竟然那麽決絕的就放棄了太子。”
“你不過也隻是看到了他們的冰山一角，或許，太子與藍萱之間也不過隻是一場彼此之間的利用欺瞞。現在，誰也幫不了誰，了斷就是最好的結果。你以為陛下會那麽容易就放過太子，讓他安全無恙的到達幽州麽？”
“我知道就算是梁筠會心慈手軟幽禁他一生，而陳杼則會不願意。”霄蘭的臉上重新燃起一點聰慧的光彩，“陳杼陳柏桓，小諸葛的稱號可不是隨意叫出來的，他會為了梁筠而冒天下之大不韙，甘當了謀害太子的罵名。而就算是如此，他的陛下也自會有辦法護得住他，畢竟，那是一國之主，一個陳杼，他再保不起，還能有什麽建樹？”
完顏印碩的眼中閃過激賞，“小姐，你的聰慧讓我害怕。”他嘴上這樣說著，不知不覺又恢複了以往的稱呼。而眼中那昭然的愛意，卻讓懷中之人卻步。
霄蘭迅速的低下了頭，“你來找我，隻是為了說這些？”
完顏印碩愣了一下，身軀也有些許的僵硬，他苦笑著說，“到底是瞞不過你的眼睛。”
“我來見你，的確有我的目的，隻是，我不確定是不是要告訴你，因為就連我自己都還在猶豫不決。”
霄蘭抬起頭，看他，在他還是小印子的時候，她就知道，他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為什麽現在，他如此的猶豫。
“你說出來，我不願意，自然也就不會答應你。”
聽到他鼓勵的話，他直視著她的眼睛，“我想讓你幫我，幫我一起奪得這個江山。”
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良久，霄蘭堅定的輕輕搖頭，“我不願意。”
深吸了一口氣，反而眉宇間多了些釋然的味道，他邪邪的笑道，“那我就說第二件事，你拒絕了我第一件，總不好兩件都拒絕，你不是那麽不講情分的人。”
“第二件是什麽？”驚訝於他把自己研究的那樣透徹，霄蘭還是問了出來。畢竟話說到這個份上，還有什麽，值得藏著掖著有所保留呢。
“第二件，待我有一日功成，我要你與我比肩，共掌天下。”完顏印碩認真無比的說著，帶著嚴肅的神情，“別的我都可以依你，隻這一件，你必須要答應我。”
這口氣太過強勢，竟讓霄蘭一時之間沒有言語可以應答，隻是呆呆的看著他邪魅的臉孔發呆，許久，她聽見自己歎了口氣，“你這又是何必。天家門楣，我這輩子都是不喜歡的。”
“不是天家門楣，而是這裏。”他拉著她的手撫上他的心口，“是這裏，你要進入的不是勾心鬥角你爭我奪的天家，而是我的心，我的心裏隻容許你一個人，今天是，永遠都是。”
他說得是那樣認真，那樣帶著祈求的含義，霄蘭甚至連搖頭的機會都沒來得及有，就被他以唇封口，牢牢鎖住腰身，這一吻，帶著太多欲說還羞的霸道和占有，讓她目眩神迷。
迷蒙中，似乎有人抱起她，走向寢室，她太累了，也或許是在這個人的懷中，她不想抗拒，更不想醒來，或許，這樣睡一下，是件很好的享受。
其實，內心之中，對他還是信任的吧，至少，她不害怕他會做出讓她恨他的事來，他不會強迫她，一直都不會，她知道。
心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於是，精神也跟著鬆弛了下來。
迷迷糊糊之中，她聽見有人小聲的說話。
“那姑娘現在已經被我們救下，隻是狀況十分不好。”
“可有性命之憂？”
“公子放心，我們的人去的及時，她生命無虞，隻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現在神智上不是很清醒。”
“如此……”
後麵的話，她聽不清，他們刻意壓低了聲音。
也許是完顏印碩又救下了哪家姑娘，上演了英雄救美的橋段，霄蘭並未十分在意，翻了個身，繼續睡。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到她身前停下，俯下身子瞧。
盡管她閉著眼，她也知道，那兩道視線有多熾熱。她現在的臉頰一定很紅，她聽見他輕笑的聲音，他也一定知道自己並未睡著，也不拆穿，將被子掀開一角，鑽了進來。
這回，霄蘭再也不能裝睡，往後縮了縮身子，“你不是有事？”
“沒事了，”完顏印碩很自然的進到被子裏，一邊歎息，“還是美人香枕暖和宜人，外麵都冷死了。”
自己肯定不是這個魔頭的對手，霄蘭認命的歎氣，騰出點地方給他，卻被他借勢一把摟住腰身，他的臉頰就在貼在她的發絲上，隔著的冰涼發絲讓紅熱的臉感覺一震。
愛惜的撥弄著她如水的發絲，他的聲音慵懶中帶著邪魅，“你到底多久沒有好好睡過了。”
“我睡了很久麽？”她睜開眼，看了眼外麵，卻因為有著簾幕的遮擋，而看不真切。
“咕嚕……”兩個人的肚子一起發出響動。
相視輕笑，完顏印碩解釋道，“是很久，你已經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她驚呼，抬頭撞上他含笑的眉眼，“你呢？”
在這一天一夜的時間裏，這個男人都做了什麽？她竟然毫不知情。
“我？”他撥開擋住兩人的發絲到一邊，輕輕的吻在她的額頭，“有美人在側，我這一天那是羨煞多少王孫。”
“有美人在側，就不用吃飯了麽？”她有些惱怒的瞪他一眼。
“古人雲，秀色可餐，我其實，還不餓。”他亦笑得眉眼彎彎，故意逗弄她生氣。
霄蘭抿嘴笑道，抬起手去推他，“看秀色的自然不餓，可是我卻餓了。”
“是是，”他鬆開一隻摟著她的手回過身，招呼道：“碧芷，安排早膳。”
門外有人應了一聲。
手指慢慢拂過她潔白的臉頰，歎息道，“我現在就是真的給我個江山，我也不會去要的了。”
對他這麽說感覺很詫異，霄蘭抬眼看他，對上的依舊是癡纏的雙眸。
“這樣相擁而眠，氣息相同，對於我來說，已經足夠。”
霄蘭淺淺一笑，掩去眼裏所有的波瀾，再抬眼時，隻剩下一片清明，“我或許是喜歡和你這樣一起生活的，但是，爭奪天下的道路，恐怕還要你一人前行。”
完顏印碩聽完，眸色中喜悅頓顯，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答應了我了麽？做我的漢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