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甜還是第一次認真看王美彤的臉。

王美彤個子也不高,一米六出頭,在班裏沒什麽存在感,很少和她們說話,但成績優異,尤其是數學,年級裏也排的上名次。

隻英語拉了分,朗讀課文總是帶著奇怪的口音,因此沒能進要求超高的重點班。

她常年帶著一副綠框眼鏡,不顯眼,安靜無聲。

蘇甜現在才發現王美彤長得是好看的,眉眼清秀,皮膚有些黑,很健康的小麥色。

她酸得冒泡,把手機藏在了背後,“你幹嘛要加他。”

王美彤耳朵一下紅了,口氣生硬:“他不是讓你給我嗎?”

蘇甜本還想掙紮一下,可轉念一想,這是林現讓給的,不給就是不聽話。

她有直覺,林現喜歡聰明懂事的女生,而她和聰明懂事壓根不沾邊兒。

“給你。”她把林現的微信推給她,嘴裏卻不依不饒,“你那是想學數學嗎,你那是饞他身子……”

王美彤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她也不甘示弱地哼了一聲。

下午的課她上得很不踏實。

她翻了一遍她和林現的聊天記錄,寥寥幾次,最後還都被她聊死了。

她自己都尬得頭皮發麻。

不知道林現和王美彤加上了沒有,他們會聊些什麽,他們都是學霸,應該會有很多共同話題吧……

不像她,膚淺無聊。

她打了個嗝,全是酸味。

放學的時候,旋旋一溜煙兒回家了,著急打遊戲。

許青嶺絕對想不到,他辛辛苦苦搞來的卡帶被沒良心的蘇甜悄咪咪給了旋旋。

外麵下了點小雨,雨滴砸在她的臉上的時候,她猛然想起,林現說過不喜歡雨天。

她急忙拿了車上的備用雨衣,跑去二十四班,足尖噠噠劃開濕淋淋的路麵。

重點班還有不少人在學習,她眯著眼睛去找那道清冷的身影。

剛才跑得太急,好像岔氣了,她捂著側腹粗喘,被淋濕的發絲貼著發紅的臉頰,她伸手撥開。

林現抬頭,她顧不得還在隱隱作痛的腹部,蹦著高兒揮手,指指自己胳膊上挎著的一次性雨衣。

林現目光在她臉上短暫停留了幾秒,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長歎一口氣,貼在牆壁上,微微仰著脖子,露出一個滿足的微笑。

這就是喜歡嗎?

淋了雨也沒關係,頭發亂了也沒關係,在看到他的那一霎那,什麽委屈都不存在了,隻剩下充滿心房的喜悅。

林現從後門出來,見蘇甜靠著牆傻笑,麵色複雜地垂下了綠眸,金絲鏡框閃著沒有情緒的冷淡光澤,他推了推鼻托,走向她。

“哥哥!下雨了,我記得你不喜歡雨天,給你取了雨衣!”她一口氣說完,腹部又開始疼,她刻意忽略,獻寶似的遞上雨衣,“這裏麵還有一次性的鞋套,全都遮住,你就不用擔心弄髒衣服了。”

她歪歪頭,淩亂濕漉的劉海讓她像一隻雨天裏躲躲藏藏的流浪貓,表情是不加遮掩的討好。

她就算隻有十分的喜歡,也能表達出一百分。

林現遲鈍地展開一個不算舒展的笑,眉頭依舊緊鎖,“謝謝。”

眼看著他接過自己的東西,那份隱秘的喜悅轟然炸開,七零八碎的粉紅色小碎片飄飄灑灑,她心裏癢癢的,害羞地半抬著眼睛瞧他,“我家車在校門口,你要一起回家嗎?”

林現邁開腳步,“一起。”

出了教學樓,林現全副武裝,側頭看了眼蘇甜,她傻乎乎地笑著,什麽也沒帶,連一把雨傘都沒有,他眉間隆起更多褶皺,聲音冷然,“你的傘呢?”

哦,忘記了。

她撓頭,“我不怕,我哥說我上輩子是小豬佩奇,喜歡在雨泥裏打滾。”

她閃亮的小皮鞋踏入雨水中,奔向校門口。

飄飄揚揚雨絲細細密密,在林現的眼裏像是一柄柄鋒利的箭羽,他看著那道嬌小的身影上了一輛黑色埃爾法,撐著車門對他勾起手指。

雨滴落在那樣白皙的指尖上,他心髒驟縮。

他的東西,被雨弄髒了。

一路無言,蘇甜和他保持著一點距離,時不時偷瞄他冷硬的側臉,他平穩的呼吸和堅定起伏的胸膛,都成了她的催眠曲,她緩緩合上了眼。

保姆對林現很是好奇,問了些無關痛癢的問題,林現耐心地回,保姆讚許點頭。

是個溫和有禮的男孩,怪不得小姐會喜歡,冒著雨也要去接他。

車前突然闖出一個騎著自行車的男孩,保姆連忙刹車,蘇甜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前傾。

砰。

還是撞到了。

在她腦袋磕到椅背的前一秒,林現低低罵了句什麽,用雙臂飛快地摟住了她。

她就在自己懷裏,乖巧的、不設防的,近到她的每一根小絨毛都清晰可見。

鼻息甜得要命,鮮活的體溫透過薄薄的布料導入他的體內,而不是毫無生命的木偶。

他貪婪地盯著她,用視線吞噬她的每一寸,手指越攏越緊,卻在她睜眼的一瞬間鬆開。

“怎麽了……”她茫然地看著自己掉在腳墊上的書包,拎回座位上。

“嘶。”左臂很疼,仿佛被什麽碾過,連個小書包都快拿不起來。

她剛想擼起袖子看看,保姆就下了車,她的視線隨之飄到窗外那個倒地不起的男孩,沒注意林現冰冷的視線一直聚集在她的某個指尖上。

他一言不發,抽出一張濕巾,握著她的手擦了起來。

強迫症般,一遍一遍,直到她露出吃痛的表情,他急促的呼吸一頓,冷著臉放開她的腕子。

那張濕巾被他不動聲色地丟進了書包最外麵的夾層中。

保姆上車,鬆了口氣,“還好人沒事,給了點錢。”

雨越下越大,蘇甜點點頭,“沒事就好,咱們趕緊回家吧。”

林現還要學習呢,可不像她,回了家寫完作業,就知道玩。

路上堵車,到家時雨卻停了,林現和她告別,與保姆道謝,引得保姆連聲稱讚,“真是個好孩子啊……長得帥,還這麽有禮貌。”

蘇甜咬著唇害臊,“可不是。”

她的眼光,一流。

她拎著小書包去哥哥的書房寫作業,蘇立不知道最近在忙些什麽,很少回家了,沒他的盯梢,她的跑步計劃已經擱置了十來天,她樂得自在。

老虎在不在家,貓咪是大王。

她寫完作業就去臥室玩最新的拚圖,跪在毛絨絨的地毯上,撅著屁股,在一片片拚圖中眼花繚亂。

左臂莫名其妙出現一片淤青,她換衣服的時候僅是愣了一下,沒放在心上,就像今天林現轉瞬即逝的失控,她也僅僅吃驚於他的潔癖已經不限於他自己的身體了。

陽台門開著,紗簾像少女的裙擺般輕輕搖晃,露出潔白的牆壁,雨後清新的空氣闖入房間中,夾雜著一股香噴噴的烤肉味。

她突然想到了什麽,扭頭看去。

林現站在陽台上,穿著初戀感的白襯衫,身板挺拔如鬆,細碎的劉海遮住了他的鏡框,骨感分明的手戴著透明的手套,捏著一塊烤翅,斯斯文文吃著。

……香味飄了五十米,居然都飄到她家來了。

她肚子很適時地咕嚕了一聲,放下手裏的拚圖,赤腳跑到露台上,大聲喊:“我也餓了——”

林現先是皺了皺眉,然後對她勾了勾手指。

看口型,是“過來”。

蘇甜轉身去衛生間衝了衝腳,穿上小拖鞋走了。

平常總看林現在這個陽台上,她今天也站在這裏,在青石壘就、防水白色油漆刷成的半高牆麵上,她看到了她的臥室。

——一覽無餘。

她平時會趴著玩的粉色地毯,和她的公主床,以及她正對著她衛生間的那麵鏡子,通通都可以看得見。

她恍恍惚惚,“哥哥,你什麽都能看見嗎?”

林現烤著東西,嘴角含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抬眸看著她,“你要是拉好窗簾,我肯定是看不到的。”

巧了,她隻有睡覺才拉窗簾。

蘇甜表情一言難盡,“那我摳腳……”

林現忽然笑出聲。

他向來冷靜矜持,即便笑也是淺淺淡淡,鮮少如此張揚恣意,蘇甜撅了撅嘴,“看就看到了唄。”

誰還不摳個腳呢。

比起丟臉,能看到他這一麵,也值了。

她笑眯眯地湊了過去,坐在小馬紮上,很乖地張開嘴。

林現喂給她一塊剛烤好的五花肉,那肉入口還在冒油,嫩得不得了,她雙眼一亮,“好吃好吃!”

夜風襲來,星空也很溫柔,她彎著眼睛靠近他,“哥哥。”

“嗯?”林現綠眸微顫,五官在這樣的夜裏不再硬朗,而是柔和的。

她眼珠轉了一圈,“你和王美彤,都聊了點什麽啊?”

尾音彎彎繞繞,像她那點小心思。

林現翻動五花肉,火光映出他唇線不甚明顯的弧度,他抿唇,藏住這一點笑意。

“沒加。”

蘇甜張開嘴,不敢相信,“啊?可是……”

他不是讓她推給王美彤微信的嗎?

“當眾拒絕會讓她下不來台。”林現把烤出來的東西都塞進她的嘴裏,目光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盯著她嘴上的油。

蘇甜用手背擦了擦,果然聽到他一聲歎息。

“蘇甜。”

“……我知道錯了。”林現有潔癖,而她髒兮兮。

她耷拉下腦袋。

濕巾從盒中抽出,發出沙啞的雜音。林現沉著氣息給她擦幹淨兩隻油乎乎的小手,他還記得晚上車裏擦太多遍她會疼,克製著衝動隻擦了兩遍。

蘇甜不好意思地抬起眼睛,可憐巴巴地問,“哥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髒?”

林現沒說話,粗糙的指腹帶著一點力度擦過她的嘴唇。

她屏住呼吸,呆呆地望著他。

他不是有潔癖嗎?為什麽……

為什麽會用手指給她擦嘴……

林現指尖髒了,他用大拇指曖昧地蹭著食指,音色低沉嘶啞,性感得撩人。

“我說過,不是什麽時候都那樣。”

臉頰後知後覺地燙開,她得寸進尺,伸著脖子,把腦袋湊到他胸前,仰著小臉,懵懵懂懂的眼睛一下不眨,單盯著他。

她並不笨,能讀懂他眼裏的縱容。

“再……再擦擦……”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