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旋收拾起東西,拽住蘇甜的胳膊,“我們回班裏吃。”

蘇甜猛然抬頭看向她,那雙倔強的雙眼已經覆蓋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隱忍著淚意,不過是因為這裏人多,不肯落下。

旋旋不得不硬著頭皮重新坐下,求助看向林現。

但林現隻是目光平靜地看著蘇甜,沒有一點要解釋的意思。

襯衫領中的喉結輕輕滾了一下,他用視線掠過她的唇片,嘴意味深長地動了動。

“哥哥,這是誰啊?”

蘇甜不可思議地張開了嘴,牙關終於鬆開,卻是震驚之極。

這人還敢問她是誰?

還敢笑眯眯地問?

她抿死了唇線,直直盯著林現。

林現打開那個女孩遞來的飯盒,吃了一口,聲音低沉,“這是旋旋,那個……”

蘇甜的心空了一拍。

他會怎麽和別人介紹她?

林現神情冷淡,垂下了眼簾。

“是旋旋的朋友。”

旋旋的……朋友。

連個姓名都沒有。

隻是他認識的一個妹妹的朋友。

蘇甜緩緩歪了下頭,嘴角用力下壓,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在腦部,嗡嗡作響。

她還是第一次知道,人難過的時候身體是麻木的,以至於心裏的感受特別清晰。

難堪、羞恥,還有一絲藏在角落裏不敢聲張的失望,這些情緒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心髒每跳動一下,就在最柔軟、最無私的地方劃下一刀。

她看著林現那雙漂亮白皙的手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到對方的飯盒裏,便知自己輸了。

她顫抖著裝好飯盒,拉著旋旋離開。

熾熱的風打在臉上,有人在扇她的耳光一樣,她的臉頰一陣陣地疼,迎麵而來成群結隊吃飯的學生,她咬死了牙關,抱緊自己的帆布袋。

原來他對自己做的事情,對每個人都會做。

原來他讓她喊哥哥,是因為每個人都這樣喊。

他的溫柔是平等分給每個人的,她得到的不過是其中的萬分之一,並沒有什麽特別。

玉蘭樹招招搖搖,清冷得像極那個芝蘭玉樹般的人。

他不隻屬於她。

她站在樹下愣了一瞬,突然崩潰,大哭出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她茫然地邁開腿,迎著一路異樣的眼光,哭著進了教室。

旋旋打開飯盒,拍拍她的肩膀,“甜甜,吃飯,那女孩下午我幫你問問是誰。”

蘇甜點點頭,眼淚墜進了米飯裏。

她呆呆地看著,然後拿起筷子,狼吞虎咽。

她發誓,她再也不要喜歡林現了。

再也不要,上趕著出現在他麵前。

她發誓。

“哥哥,爸讓你這周末回去一下,他想問問你是走高考還是保送。”

林現給她夾著菜,沉聲道:“知道了。”

林旋陰陽怪氣地笑了一下,“還是哥哥厲害,這麽多學校搶著要,不像我,爸天天在家說我不如你。”

林現麵不改色,“別在意。”

他抬眼看了下,對麵已經換了兩個人,其中一個皮膚黑黑的,一對上他的視線就垂下了腦袋,有些眼熟。

他記得這個女孩好像是十班的,但實在想不起對方的名字叫什麽,印象中貌似姓王。

林璿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笑容譏諷,“剛才那個叫旋旋的,對你有意思?”

聽到旋旋的名字,王美彤的筷子停了,視線落在了林璿臉上。

他沒做聲。

林璿咬牙,她最恨的就是他這個樣子,高不可攀,明明隻是個私生子,荷蘭來的雞生下的賤種,“哥哥,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別招惹不該招惹的人,爸不會允許你和其他人在一起。”

林現碗裏隻剩下米飯,他蓋上盒子,用濕巾擦手,“謝謝。”

他掀起眼簾,對王美彤溫和地笑開,“美彤,吃完了嗎?我送你回去。”

王美彤的筷子掉在桌上,他站起,把濕巾扔在了林璿麵前。

王美彤一時失語,她沒想到林現還記得她,激動地跟在他身後,囁喏,“你怎麽沒加我微信?”

林現胸前起伏,腳步快得她無法跟上,“之前忙,現在加。”

王美彤怔了下。

她私下裏觀察林現已久,還從沒見過他臉上流露過這種神色,焦躁不安,她的追問讓他不耐煩了嗎?

她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勉強跟著他的步伐。

到了十班,他當著她的麵加上了微信,看著那個黑色的頭像,她的心不可抑製地跳了下,低聲說了句什麽,林現也沒反應,她失落地進了班。

林現站在門外,冷冷地看著圍著蘇甜打轉的許青嶺。

那份本應是他的午飯,現在進了許青嶺的肚子。

蘇甜眼睛泛紅,被許青嶺手舞足蹈的樣子逗得破涕而笑。

許青嶺看著她彎彎的眼睛,停下了比劃,“明天去你家玩遊戲?”

蘇甜的笑聲戛然而止,尷尬又飄忽的眼神心虛移開,“去旋旋家玩吧……我哥這周在家呢,他管的嚴……”

她撒了一個小謊,摸著小鼻子掩飾自己的神情,好在許青嶺沒說什麽。

她鬆了口氣,收拾起三個飯盒,想去水房洗一洗。

她剛剛起身就看到林現似笑非笑地站在那兒,一雙淺色的眸子鎖著她。

她垂下眼,默不作聲走了出去。

林現跟上,插在褲兜裏的手捏死了解壓棉。

她的後頸白嫩光滑,有著小小的絨毛,畏畏縮縮藏在長發中,驚恐後麵的那雙餓狼似的眼。

蘇甜又感到了初見他的那股不自在,渾身汗毛倒立,背後起了冷汗,快到水房的時候,她倒騰著腿跑了進去。

“蘇甜。”

林現的聲音冷寒,她抿著唇,讓雙手浸在涼水中,不去理會他。

林現的胸膛起伏了下,解開襯衫最上麵的三顆扣子,露出精致的鎖骨,逼近她。

高大的身影絕對覆蓋了她,他俯身,陰冷的視線纏在她的臉上,“蘇甜,那是我妹妹,親妹妹。”

蘇甜板著小臉不說話,餘光瞥到他冷白的皮膚,皺起了眉。

現在知道來解釋了,剛才怎麽不當著她的麵介紹?

還不是覺得她不夠格。旋旋的一個朋友而已。

林現忽然貼近,呼出的氣息直接噴灑在她耳邊,引起一陣顫栗,她警覺地退了一步,“你幹什麽,離我遠點!”

林現僵了下,目光更加幽深,“把我的微信加回來。”

“知道了。”她控水,拿著東西就走。

加回來是不可能加的,單純不想跟他在這裏糾纏。

她早就該知道,他是個虛偽的人。

林現沒再跟,她回了教室才發現自己的小筷子落在水房了,但也懶得去拿,悶悶把東西收了起來。

“狗東西。”她趴在了桌子上,閉上眼睡覺。

晚自習結束後,旋旋喜歡的那個鬼火少年來接她放學,蘇甜拉著她的手欲言又止,旋旋摸摸她的頭,說:“沒關係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倒是你啊……”

她如今對林現一點好印象都沒有了,“你以後也別搭理他了,當著親妹妹的麵不敢承認你,算什麽男人。”

蘇甜也奇怪,她和林現也不是什麽男女朋友,有什麽不能說的?

反正也和她沒關係了,想這些幹什麽。

蘇甜拎著包,叫了輛出租車。

剛才保姆給她發了消息,說路上出了點問題,不能來接她了,要她自己回家。

她在校門碰到了林現,兩眼一翻,直接從他身邊路過。

林現眼神一暗,薄唇的唇線緊緊合成一條線,壓抑著從心腔裏爆發的劇痛,看著她上了車。

微信被她刪除,電話被拉黑,站在她麵前她也無動於衷,一切聯係都被她單方麵切斷。

可昨天,她還想要他吻她。

他的小姑娘,心怎麽可以這麽狠。

周六上午學校有一場籃球賽,蘇甜不想來的,但許青嶺可憐巴巴地來家裏接她,她隻好去了。

太早了,她隻匆匆洗了把臉,頭發也沒洗,坐在後排呼呼大睡,到了學校都不知道,還是許青嶺把她搖醒的。

她對籃球沒有興趣,索然無味地在觀眾席上充當小蘿卜,腳邊擺著一瓶礦泉水,是她從許青嶺家的車上順手拿過來的。

在球場,許青嶺無疑是亮眼的,與眾不同的麥色皮膚和青澀帥氣的臉,每每都能投出漂亮三分球的技術,讓場上的女生嗷嗷尖叫。

蘇甜在這些女孩裏格格不入,擺弄著手機。

也許是他又進了球,旁邊再次響起歡呼聲,蘇甜沒抬眼,在八卦的海洋裏暢遊。

一雙球鞋頂上她的足尖,她皺著眉仰起臉,光暈下那張蒼白的臉幾乎失去血色,高挺的鼻梁下是緊抿著的薄唇,目光深不見底,金絲鏡框下,淺綠色的瞳仁看誰都帶著一股含情脈脈的味道。

是斯文謙和的學神,也是讓人想撕破他禁欲麵具的、逼他承認自己擁有正常欲望的一個男人。

林現。

他今天罕見地穿了身運動裝,純黑色的,額間戴著一條同色發帶,劉海垂在前麵。

……剛才的歡呼是因為他來了。

林現坐在她旁邊,伸手撈起那瓶礦泉水,在蘇甜瞪大的眼睛下喝了一口。

這是她喝過的啊!!!

林現怎麽可能碰別人喝過的水?

“你……”她簡直不敢相信。

林現淡漠地看向許青嶺,身子微微傾斜向她,發絲曖昧地拂過她的側臉,忽然偏過臉來,鼻尖相對。

“喝水,不可以嗎?”

作者有話說:

可以是可以,你有本事回頭別撿這個瓶子藏起來,小變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