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抗爭(1)
半夜時分,陳英奇啊的一聲,從夢中醒來。
陳英奇已經兩夜沒有安眠了。這不,好不容易入睡,又夢到了他。夢中看不清他的身體,他的身體都在黑暗中,隻有那張臉對著他,那雙眼睛看著他,使他無法回避,無處回避。忽然,心中一痛,就啊的一聲醒來了。
心還在跳著,跳得很急,胸口還很悶。不好,他摸索著把手伸向枕頭下邊,摸到那個小瓶,摸索著倒出一粒藥片,含到嘴裏,一股甘辛的氣味順著喉嚨進入胸腔,進入心房,心跳馬上緩和下來,胸悶也消失了。
他的心髒病是半年前現的。當時,為破一起大案子,他連續多日吃不好睡不著,感到心跳過速,胸口悶。起初沒當回事,那天上來一條重要線索,他極為興奮,突然間就覺得渾身軟,心跳得不行,忽悠忽悠往下沉去,臉也變得沒了人色。還好,被弟兄們及時現,有人對這種況有經驗,輕輕地把他扶到沙裏,不讓他動,勸他別激動,好一會兒才恢複過來。等案子破了,到醫院一檢查,原來是心髒病早期。
他知道,這是多年刑偵工作的結果,一個人長期與刑事犯罪鬥爭,生活在重壓之下,心髒不可能好。醫生檢查後說,還好,現得及時,今後得注意。從那以後,口袋裏和枕頭下就出現這種藥瓶。為避免老伴兒擔心,他還專門換成安眠藥瓶,對她說是因為睡不好覺才預備的。現在,他忽然意識到,如果剛才的夢經常重複,自己的心髒恐怕難以承受,不知哪天死在夢中。可是,如果那個小夥子真的出了事,這個夢肯定要經常做,甚至會越來越頻繁,自己的心髒病也就會越來越重……
陳英奇輕輕坐了起來,靠在床頭,想找支煙抽,剛往床頭櫃上摸又想起老伴睡在身邊,就把手收回來。她睡得很香,對眼前的事一點也不知道。昨天聽說兒子工作變動的事,還挺高興,工資一下漲了二百元,工作又清閑,真是想不到的好事。她還說李子根這人不錯,讓他常跟他走動走動,對兒子有好處。陳英奇沒法和她解釋,了幾句脾氣,她一點也不理解,反罵他是更年期。
怎麽辦?
陳英奇越來越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對這件事視而不見的,必須采取一些行動。可是,怎麽行動卻拿不出好主意。此時,他真想找個知心人商量一下,可深更半夜不好驚動別人,何況,能商量這種事的人也不好找一……
丁零零……
床頭櫃上的電話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陳英奇心猛地跳了一下,迅速抓起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是我!
原來是局長彭方。陳英奇以為又生了什麽案子,可是,彭局長自報家門後沒有馬上說話。陳英奇意識到了什麽,輕聲問:有什麽事嗎?
彭方聲音很低:啊,沒什麽,睡不著……打擾你了!
沒關係,陳英奇急忙說,我也睡不著,正想找人嘮嘮。
彭方說:我們是同病相憐吧。你說,那個事……咱們該怎麽辦才好?
陳英奇說:這主意礙鐲叁呀。不過,我越來越覺得,那個同誌絮群緲搬鬻撇了他醚肝毛恐怕,勒彭方在電話裏沉重地咬黼;我也這麽認為,可實在不好辦。蔣縣長講得非常清楚,碾越熱表縣委、縣政府,張嘴就是政治大帽子,實在不好辦!
陳英奇說:這……可我覺徽豫畢竟是地委管的幹部,不像我,他們說扒拉就扒拉,我……不瞞你說,我實在有些怕!
彭方說:咳,話是這麽說,我是地管幹部不假,可咱公安局畢竟在縣委縣政府領導下。再說了,你也知道,地委赫書記就是從平巒提起來的!
陳英奇停了停,反問道:那,你給我打電話,到底什麽意思?彭方又歎口氣:這……我也拿不出好主意,怎麽也睡不著。不過,我覺得,咱們說什麽也不能這麽坐等,不能無所作為,要是這樣的話,恐怕咱們這一輩子都難以睡安穩覺了。
聽了這話,陳英奇忽然覺得心裏熱乎乎的,覺得和這個比自己年輕好幾歲的一把手的心一下拉近了。他急忙接過話說:咱們真想到一起去了。可是,要采取行動也難,蔣福民的壓力不說,我擔心正麵調查根本不可能有什麽效果,地縣兩級調查組的調查不就是明證嗎?可是,咱們又不能坐視不管……跟你說吧,除了那個警察,我擔心,那個警察的妻子、也就是那個女記者也可能遇害了……彭局長在電話那頭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