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索清秋珠淚墜,枕淚歡顏,思量一夕成憔悴,花下一襲剪影傷,落地芳華為誰醉。

殘花照影猶夢憐,離落一人站在這滿樹白色梨花下,輕淡掠影,蕩起一襲綿綿的思緒,輕拈落花,於唯美的梨樹下,低吟淺唱著它凋零的殘芳。一滴酸澀的淚自離落麵頰滑落,走了,都離開了,隻剩自己一人,站在樹下,蔓延的思緒如這花絮般紛飛,凋謝。

看著這漫天的梨花飄飛,離落內心竟格外的平靜,平靜地仿佛不存在,平靜地仿佛什麽都未發生。

腦海突然閃現曾經那些不能忘懷的片段,那些已經失去的美好的,快樂的,卻也伴隨著的痛苦,淚水,心酸,難過的過往。

那些過往裏麵,每一個畫麵似乎都有他在,此生,怕是注定逃不過這一場無果的情劫了。

淚水再次緩緩落下,卻是伴隨著一陣腹痛,白色純潔的梨花瞬時從離落手中滑落而下,離落一手撫著腹部,忽來的疼痛,讓離落的額頭直冒冷汗,她緩慢地蹲下身,疼得伏在地上,眉頭深深皺著,臉上顯得極其蒼白,蒼白地沒有一絲血色,貝齒緊緊咬著慘淡地唇瓣,血腥陡然傳進離落的口中,一股血腥味令她越發的痛苦,眉頭皺得越深了,一雙幹涸了血跡的手緊緊抓著地上嫩綠的青草,離落修長的指甲被深深摳進了一地的泥土。

離落艱難地喘著氣,呼吸急促,她伏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腹部一陣又一陣的痛楚襲來,漸漸地,暗紅血液自她身子底下緩慢流出,她疼得幾乎昏厥了過去,意識也逐漸變得模糊,終於,她在疼痛中昏厥而去。

昏迷中,躺在床榻間的離落眯著眼,卻依稀能感覺到,周圍似乎有許多人圍著她,慌亂而忙碌著,亮堂的屋內,有人進進出出,腳步紛亂,急促慌張,床榻上有幹涸了的鮮紅刺目的血跡,水盆中,白色毛巾所沾染的殷紅血跡,猶如紅色墨汁般緩緩蔓延開去,地上,濕染了一片。

朦朧中,離落聽到一個熟悉且焦急慌張的聲音,那個聲音,盡管她在迷糊之中,也能辨認的出來。

床榻邊的那人,緊緊抓著離落蒼白細弱的手,麵色慌張,著急而害怕,他緊張地握著離落的手,想要將手掌的溫暖傳給此時滿身冰涼的離落,洛冥越深濃的眉頭緊皺,他看著床榻之人,看著此時麵若白紙,慘白無力的離落,心頭便不由得一陣揪緊,她緊緊牽係著他的心,得知她昏倒在梨園,他第一時間拋下朝政,拋下奏折,拋下所有,急奔梨園,在看到麵色慘白,滿身是血的她安靜躺在床榻之中,呼吸微弱,他的心霎時間就如崩塌了一般。

從沒有如此害怕過,洛冥越第一次在看到這樣的離落,心中莫名的慌亂,害怕,痛感傳遍了他的全身,以及他的心,身為王者,什麽都享有,身邊什麽都不缺,他不該會有這樣的感覺,卻偏偏,痛楚那麽清晰,心裏的聲音在告訴他,他不能失去她,他害怕失去她,害怕他的身邊不再有她,害怕從此以後再也看不到她,不!不能!

身邊的人依舊忙忙碌碌,進進出出,腳步紛亂,一個個慌張而焦急,離落想要努力睜開眼看清眼前之人,卻終究,眼中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然而這個影子,卻令她無比熟悉,她知道,緊抓她手的人是誰,她知道此刻焦急擔憂的人是誰,她知道周圍人慌亂著急的原因,她更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太醫叮囑的話語快速閃過離落的腦中。

“……請娘娘能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切勿過於激動或惱怒,情緒要保持平穩,不可過於傷悲自泣,以免傷身而導致胎兒不保……”

這是當初太醫曾囑咐過她的話語,心頭掠過一絲慌張,然而更多的確實害怕,離落趁著此時還有些知覺,恍惚中,離落半眯著眼,向著那個模糊的影子,努力地想要說什麽,然而卻是極輕極輕,言語斷續:“救……救孩子……孩子……不能……有事……求求你……求你……救他……”

見離落有了些反應,洛冥越的手抓得反而越加緊了,他:“不,離兒,你不會有事的,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有事的!”那個熟悉的聲音再次傳來,離落還想再同他說些什麽,然而卻敵不過身體的無力與虛弱,終是又再次沉沉的昏厥過去,沒有了知覺。

……

再次醒過來,仿若經曆了一場無比漫長昏暗的世紀,時空也仿若變得錯亂無章。

離落緩慢睜開眼,適應著周圍的一切,然而,她卻顯得極其疲憊,無力。

這裏,依舊是她所熟悉的梨園,昏暗的屋內,離落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隻覺得周身疼痛無比,仿佛全身被抽幹了似的,渾身無力,猶如散了架一般,沒有一丁點兒力氣,想要起身,身子無論如何都不聽使喚,全身如同虛脫了一般。

醒來後的她,麵色慘白如紙,唇色也失了血色,她想要出口叫喚一些侍女來服侍自己起身,卻在張口時發覺自己的聲音幹澀地根本發不出一聲,不經意間,伸手撫向自己的腹部,卻讓離落頓時一驚,心髒劇烈地跳動著,她有些不相信,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起來,原本,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卻在一夜之間,不存在了。

不會的!不可能的!孩子,孩子一定還在的!離落逼迫自己這樣想著,她兩手撐著床榻,用力支起身子,盡管身子伴著疼痛,盡管全身虛弱無力,她依舊咬著牙撐起了身子。

她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就這樣離她而去,她不相信,那樣鮮活的生命,僅在一夜之間,便離開了她,她還未等到他的出世,還未等到他的到來,之前,離落一直期盼著,滿心期望著這個孩子的來臨,也許會給自己這悲苦的人生增添一些色彩,然而,就連這小小的要求,上蒼都不肯給她,依舊讓她活在這灰暗的人生中,沒有一點陽光,沒有一絲亮光,亦沒有了一點溫暖。

那個呆在她身體裏的小生命,在那三個月中,她能感受到他一點一滴的成長,能感知他的存在,他的每一次伸腳,睡覺,每一次的動作,她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因為有他的陪伴,她才沒有絕望,在一次次的傷痛中,一次次的離別中,一次次的哭泣中,哪怕經受再多的痛苦,她總以為自己可以撐過來,因為她還有這個小生命需要她的孕育,然而,到今時今日,他的離開,終是讓離落不可接受,這對她來說,是無比巨大的刺激與打擊,教她如何經受,所有的人,如今一個一個的都離她而去了,而這個孩子,都還沒來得及來到這個世上,便已然夭折。

離落倚靠床邊,輕輕撫著小腹,低低抽泣:“孩子……我的孩子……”

離落靜靜地呆坐著,神情有些恍惚。

陽光透過窗子,傾斜照射入內,原本昏暗的屋子頓時明亮了許多,門外,腳步錯落,帶著些慌亂而焦慮地朝著離落寢殿走來。

恍惚中的離落抬眼看去,那個偉岸身影頓時出現在離落麵前,她極為熟悉的臉龐,身影,一身絳色的袍子,原本擔憂的麵容,卻在看到清醒的離落時,麵色轉為欣喜。

他快步上前,坐於榻邊,原本麵色的愁容終於散去了許多,他看著已清醒的離落,不自禁一把抱住了她,緊緊擁著她,連日來,他總擔心她會離他而去,今日,見到已清醒過來的她,心頭的氤氳總算可以散去一些了:“你知道麽,這幾日,我總怕你不會醒過來,總害怕你會離開我,不在我身邊,今日見到你醒來,我終於可以放下這憂慮了”。

他輕輕移開離落,見著她慘白的麵容,心頭再次掠上擔憂。

“你剛醒來,又餓又虛弱,你看你,麵色那麽蒼白,一會兒我讓禦膳房給你做些補身子的,讓宮人們給你端過來,現在你就不要亂動,更不能下床,就好好休息著吧”。他眉眼溫柔,句句透露著關懷之語,隻字未提到孩子之事。

離落卻仿佛一字都未聽進去,直勾勾地盯著他,麵容慘淡。

洛冥越看著離落的神情,見她一句話不說,隻是看著自己,眉頭微微皺起,低聲詢問:“怎麽了?”

離落依舊直直地盯著他,如水的瞳眸,晶瑩的淚珠不住往麵頰滑落,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帶著一種嗚咽,沙啞之聲,看著洛冥越一字一句說道:“我恨你”。

洛冥越看著她,卻沒有並太多的反應,有的隻是眼底無盡的痛苦,與深深的無奈。

洛冥越自是知道離落話中的意思,當日,離落昏厥,性命垂危,太醫讓洛冥越在離落與孩子之間,做一個選擇,離落與孩子,這兩個對於他來說,無不是生命之中最為重要的,兩個與之他,都是生命之中最為寶貴的,而今,卻要他做出選擇,於他來說,失去任何一個,都是極其殘忍,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