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落一人旁若無人般地在酒樓自顧自喝著酒。
而此時,洛冥越也正在到處找著她,在尋遍了這座城市的一角一落之後,終於,在一家名為‘醉霄樓’的酒樓中,找到了躲在一旁角落喝酒的她。
剛踏進門口,他便掃過全場,最終將視線定格在了一個並不起眼的小角落裏,那裏,一方四人桌,卻單單隻有離落一人坐在那兒,桌上擺滿了酒瓶,洛冥越心想,她一個人是喝了多少?
但看到這樣的她,無論是誰,心中都不免有些心疼,她的確是令人心疼的,洛冥越看著此時在那顧自喝著悶酒的她,隻消遠遠看去,便就看到了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她,如此令人心痛,令人心疼,洛冥越心中,已強烈地感受到一股來自心底的沉悶與心疼。
終於找到她了,洛冥越輕抬腳步,慢慢向她走去。還未走至她麵前,腳邊卻感覺到一股異樣,像是踩到了什麽,於是,他停駐腳步,好奇地將腳挪開,看到的卻是一支光澤澄碧,質地上好的發簪。
洛冥越緩緩蹲下身將其從地上撿起,放置在自己麵前,仔細辨認過後,他才想起,這支發簪不正是當日在潭州上燈佳節的時候,在燈會中贈與離落的簪子麽,平日都見她戴在頭上,怎麽今日卻在這地上,難道?
洛冥越沒有猜錯,酒桌上的離落,隻見她一麵喝著,一麵哭著,嘴裏還不停地說著,罵著,句句都是有關洛冥越的。
而這簪子,也確實在離落在傷心氣憤之餘,將它從發上拿下,狠狠地扔至在地上。
洛冥越走近她,見著這樣的她,心中更是一陣酸疼,他緊皺著眉,在她麵前輕喚她的名字:“離兒……”
此時的離落,盡管喝醉,意識卻還尚存,恍惚中似乎聽到有人在叫著自己,原本喝得趴在桌子上的她,吃力地抬起頭,晃晃悠悠的,眼前模糊一片,她使勁想看清站在自己麵前的人是誰,然腦袋卻在此時不聽使喚,沉重的像是掛了千金重的鐵,隻想往後倒去。
洛冥越見狀,急忙上前,扶住了她,這才使離落沒有向後倒去,然離落也在這時,才看清楚了扶著自己的人是誰,並不是別人,正是方才自己一直在說罵著的洛冥越。
離落登時反應過來,慌忙將他一把推開,因沒有了扶持,離落差點摔在了地上,幸而及時用手扶住了桌子,這才沒有倒地。
隻見離落晃悠地轉過頭,突然舉起手,將手指對準門口方向,對著洛冥越大聲地說著:“你……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此時,通紅了雙眼,還喝得酩酊大醉的離落,醉態明顯,隻一心管自己說著,發著氣,絲毫不管酒樓之中,還有旁人。
洛冥越看著她,心頭越發沉悶,也越發心疼了,他原本想找到她,跟她好好解釋一番,如今看來,不管自己如何解釋,離落現在的狀況,怕是怎麽都聽不進去了吧。
於是洛冥越上前一步,對她道:“離兒,別這樣,跟我回去”
離落看了他半晌,卻突然紅了雙眼,眼眶中的淚水抑製不住地打轉,清淚自離落麵頰滑落:“為什麽,你告訴我,是為什麽”
“你聽我解釋……”離落暗紅地雙眼一次又一次刺激著洛冥越,他一心著急,走至離落麵前,想向她解釋。
話還未說完,離落便遏製不住地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念想中:“我記得,第一次遇見他,是在那一年,我被一群餓狼襲擊的冬天,那一年那一天,陽光正好,暖暖的,照在他身上,他騎在馬上,風姿卓越,是那樣好看,那一天,他告訴我他的名字;那一天,他的笑容是那麽溫暖,我想此生最難忘懷的,就是在那一天,我遇見他的那個早上”
“是他救了我,我們還去了相思穀,他還替我捉螢火蟲,逗我開心,後來,他將我娶回月氏,迢迢千裏,我帶著興奮的心情跟著他離開我的故土,我看著騎在馬上的他,我原本以為,前方等待我的會是一生的幸福,卻不想,這竟是噩夢的開始”
說道此處,離落突然開始旁若無人的大笑起來,笑聲令人心酸,令人心疼,令人哀愁,令人惆悵。
洛冥越的視線絲毫未離開過她,見著她如此,心中更是充滿無奈與愧疚。
“離兒……跟我回去,好嗎?”溫柔的聲音,離落聞之,轉過頭來,緊緊盯著洛冥越,原本沉浸在幻想中的離落,卻突然變得歇斯底裏起來,麵上是流不盡的淚水:“是你,這一切都是你,是你把他從我身邊搶走了,是你,你把他還給我,還給我……”
離落上前抓著洛冥越的衣裳,管自己語無倫次地說著,鬧著,洛冥越卻如同一個木頭人一般,筆挺挺地站在原地,任由離落哭鬧。
細想這幾年,洛冥越確實因為一些事,將離落放任旁邊,不聞不問,不管出於何種原因,他的確是欠她良多,心中對她充滿了愧疚。
洛冥越也不再管旁人會如何看待,走近桌邊,拿起一瓶酒,狠狠往自己口中灌著,將酒全數往自己頭上,麵上倒,整整一瓶,全部被倒入了自己的身上,濕漉漉一片。
最後,洛冥越狠狠將空的酒瓶摔至地上,對著離落說道:“今夜,我陪你,不醉不歸”
整整一夜,洛冥越在酒樓陪著離落喝著,兩人,一夜無話,隻是不停地喝著,喝著,將所有這幾年他們心中的苦悶,所有的煩惱,無奈,愁緒,悵惘,通通排解在了酒中。
直到深夜,酒樓打烊,隻剩下兩人,昏昏沉沉地趴在桌上,兩人都醉了,第一次,兩人在宮外,不顧及他人,恣意放任地喝酒,興許,他們都需要這樣一次的放縱,都需要這樣的隨性,也許隻有這樣,痛苦才能暫時被釋放。
酒樓中,兩人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而兩人的手,卻緊緊牽係在一起。
“公子,本店要打烊了,公子?公子醒醒,夜深了,本店要打烊了,公子?”深夜的酒樓,店小二正準備打烊之際,卻發現角落裏,竟還有這麽兩位客人,於是,店小二走上前去,用力推著洛冥越,想將他推醒。
喊了好幾聲,洛冥越終於有了意識,稍稍清醒了些,不明所以地問道:“怎麽,怎麽了?”
“公子,本店要打烊了,您明早再來吧”
“哦,要打烊了……”洛冥越盡管喝得昏昏沉沉,然意識還是清醒的。
之後,洛冥越背著喝的醉酒的離落,走出了酒樓。
大街上,洛冥越背著離落,一步一步往客棧走去,月明星稀,深夜的街上,早已經看不到人影,家家戶戶都早已安眠入睡,隻有少許的,還未入睡的人家還點著燈,街上,倒是還有點著燈籠,用於給晚歸的路人照明,但畢竟已是深夜了,街上沒有了路人,亦沒有了先前的熱鬧繁華,倒顯得有些清冷孤寂。
洛冥越的酒量還是比離落要好上許多的,踏出客棧,被夜晚的清風一吹,他已然清醒了很多,背著離落往客棧走去:“離兒,我們回去了”
“唔……”喝醉酒的離落,哪裏還有半分意識。
洛冥越背著她,淺淺笑著。
銀亮的月兒,此時正掛在天邊,天空一片明淨,仿佛鋪上了一床巨大的銀被,而月兒圓潤地幾乎像個圓盤,那麽明亮,那麽飽滿,柔和似絮,輕勻如絹,月兒的清輝灑向這兩人,為他們照亮著前方的路。
終於,他們回到了客棧,洛冥越將離落帶回她的房中。
他輕輕地將離落安置在床上,為她蓋上一層薄被,並為她打來一盆洗臉水,細心體貼地用毛巾給離落擦了一把臉。
洛冥越坐在床邊,看了她許久,最終,隻輕輕歎了口氣,而後,拿出了方才在酒樓撿到的琉璃發簪,將簪子再次放入離落的手中。
“離兒,原諒我所做的一切,對不起”洛冥越對離落的輕輕一語,卻更像是自言自語,像是呢喃細語。
昏睡中的離落,迷迷糊糊中,口中輕輕喊出:“水,好渴,給我水……”
洛冥越聽到她想喝水,便趕忙起身走至桌邊,給離落倒上一盞茶水,而後來到床邊,扶起口渴的離落,拿起那盞茶水,喂給離落。
一杯下肚,離落還未解渴,洛冥越再次給她倒上一盞茶,喂給她,這次,離落才稍稍清醒了許多,她努力睜開疲倦的雙眸,看見自己原本還在酒樓中的她,一醒來,卻已在自己房中,再看去,自己正被一隻強壯有力的手臂環抱著,好奇之下,她一轉頭,便一眼看到了身邊的洛冥越,原來自己正靠在他的懷裏,也許是酒的作用,微微熏醉的她,看上去竟是這般的嬌媚,臉頰泛著醉酒的紅暈,姿態撫媚,醉眼惺忪。
洛冥越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撫媚的離落,他注視她良久,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