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有一種是人血肉之惡鬼,捷疾可畏,稱為羅刹。男羅刹為黑身、朱發、綠眼,女羅刹則如絕美婦人,富有魅人之力。
當年主宰還在的時候,憐憫眾生,將羅刹一族與冥界合並,為冥界之獄卒,為人類減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災難,幾萬年來一直都相安無事,直到三千年前的那場曠世之戰,羅刹帶著冥界的眾多凶獸,支援主宰,經過那一戰之後,反而元氣大傷。
而此時站在這裏的嬴雪,便是羅刹族的族長。
地鬼掃了一眼嬴雪,識相的站起身,道:“你有事情要忙,我就先回去了。”
冥王也有些納悶為什麽她會突然出現,神情有些肅穆,點了點頭。
等到地鬼消失之後,嬴雪卻還站在那裏,保持著眼中的呆滯神色。冥王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走上前去,終究還是忍不住摸了摸她滑.嫩的臉,柔聲道:“你不是一直在沉睡?怎麽蘇醒過來了。”
嬴雪輕輕的垂下眼,不敢與他對視,嘴上卻輕聲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像什麽回來了。”
冥王輕輕點了點頭,眼中竟然流露出一抹傷感:“記得哥哥說的話,有很多事情,若是你的,早晚會找回你身上,若不是你的,即便是記起來也沒什麽用。”
“嗯。”嬴雪呆滯的眼中竟然也湧現出一股失落,但是那冷漠的神情卻依舊不變。
青陽伸出手掌,將她那雙眼睛合上,隨即打橫抱起這絕美冷豔的女子,跨入空間中。
再入眼處,是一片冰天雪地。青陽將她的身體放入眼前的石台上,坐在她的身邊。那般清冷的麵容下,卻惟獨沒有了自己心。
他永遠也忘不了,當初嬴雪無條件的將自己的自主意識放棄,交到自己手裏的時候。她說:哥,主宰即便是阻擋了這次的劫難,但是卻忘了一件事情。而這件事情,隻有我能去辦。若是事情辦成,想必我定然性情大變,成為那無情無義之人,主宰聯合眾生靈之力,才平息了這次的戰亂,我不能再橫添枝節,既然如此,我將我的自主意識權交給你,你一定要管好我,管好我的羅刹族。
如此,那個笑顏如花,心若烈火似的性情女子,便在沒了任何感情,這樣行屍走肉般度過了三千年,唯自己的命令是從。
青陽幽幽的歎了口氣。
主宰,當年你疲憊不堪,離去三千年,天下人負你,但是卻同樣有不少人,不論用什麽方式都要苦守在這裏,等你回來。
一別三千年,如今,終於要重新拉開序幕了,不隻是半神族,幾乎是所有人都要等不及了。
地鬼離開冥界,卻並沒有回到慕靈修身邊,反而重返夢魘森林。
幾年沒有回來,這裏依舊沒有什麽改變,還是那枯榮的景象,腐朽的樹枝惹人作嘔。他曾守在這裏三千年,跟著慕靈修外出了幾年,突然覺得這夢魘森林竟變得陌生了起來,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他心中竟然有些酸楚,不自覺的竟想到慕靈修還是少年的時候,帶著一個小丫頭誤闖進來的時候的樣子。
明明隻是不過十年的時光,讓他覺得竟像是過了千年那般的漫長。
照他所想,現在應該是去參加慕靈修婚禮的時候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這個,他就由心底裏的覺得厭煩,若是去了,說不定會莫名其妙的將婚禮破壞掉。
對於人類來說,慕靈修那個年紀娶妻生子再是正常不過,可是地鬼就是覺得別扭,心頭嘔著一口氣,不吐不快。
這樣想著,他心念一動,直接出現在修羅界。
入眼是一片幽綠的煉獄之火,整個空間幾乎都是幽綠的顏色。不遠處的空地上,正有一些低等的修羅拎著一些殘破的屍體往外圍的煉獄之火中扔,入火之後,頃刻間便燒成灰燼全無,莫不說屍體,就算是未來得及離開的靈魂,都會燒的灰飛煙滅。
可是現在站在這裏,他想的並不是自己種族與半神族隻見的紛亂試探,反而是當初慕靈修剛剛進行浮遊人覺醒,在帝都造成那麽大動靜之後,第一次來這裏的樣子。
這才過了幾年啊!變化當真是大得很。
地鬼心中有些自嘲,卻依舊腳踏虛空,一步一步沉穩的走過去,那些忙碌的修羅們發現竟然無聲無息的出現一個人,先是警惕的看了過去,隨後發現那個人一聲王者的桀驁之氣,連看都不看他們一樣,隻是一味的向不遠處那兩根參天石柱中間走,連忙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平日裏殺人不眨眼的眾位修羅門,心甘情願的喚一聲:“王。”
地鬼也不應,就好像根本就沒看見一般,消失在兩根石柱之間。
這兩根石柱之後的空間,才是真的修羅界。地鬼從那走進去,遠遠就看見巨大恢弘的宮殿。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家修羅王的氣息,宮殿的方向突然飛出一個紅褐色的身影,正是這修羅界的二把手,一個自稱老二的女子。
地鬼凝神看著她,但是那飄忽的神色卻又像是透過了她看向別處。老二剛剛忙活完一場與半神族的較量,心中本就有些窩火,正想著一會發泄一下,哪成想自家老大竟然突然沒有預兆的回來了,而且又不說話,擺著一副不冷不熱絲毫沒有指示的臉,心中不由得叫苦不迭。
以前地鬼雖說也是這般,但是至少以前他生氣的時候會表現出來,導致誰都不敢上前觸黴頭,平時就是麵無表情的樣子,這種時候遇到事情一般是可以上前請示的。可是現在的地鬼,突然給了老二一種摸不透的感覺。
過了好一會,地鬼的視線才轉向別處,道:“半神族的實力怎麽樣?”
老二如獲大赦:“比我們修羅界強很多。”
地鬼沒有半分的驚異詫異,仿佛早就知道一樣,道:“現在他們不過是試探一下我們而已,不用太過擔心。”說著,伸出蒼白的右手,在空中輕輕一劃,抬腿邁入漆黑的裂縫中。
等他再出現的時候,卻是一個狹小的房屋,整個房屋中都燃燒著幽綠色的火焰,在那焰心處,甚至有著焦黃的顏色,比外麵的火焰精純數倍。但是密室裏的溫度卻一如平常,一張細長的純黑色方床靜靜的躺在烈焰裏,正是當年慕靈修療傷用的十億年黑玄玉精.母,周身流轉著矛盾的發著黑色略泛氤氳的白光。
剛剛在外麵,他想到慕靈修,總是想著迫不及待的來這裏,好像一進來,就能看見當初那個瘦弱蒼白的少年躺在這裏一樣。可是看見空蕩蕩的玉床,他心中突然一陣落寞,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失去了,卻又沒有失去的那種感覺。
他隻是覺得那種感覺,異常的惹人厭。
雖是這樣想著,他卻緩緩的躺在了那玉床上,輕輕閉上眼睛。
其實這十億年黑玄玉精.母床,最原本的用途就是給修羅王平靜自身心中殺意用的,隻不過到了地鬼這裏,修羅族被封印了修羅神力,他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偏偏不用它,而卻是去血煉獄中整日殺伐度日,如今,竟是三千年來他第一次躺在上麵。
溫和的感覺頓時傳遍全身,將他心中的煩躁失落全然撫平。他平躺在那裏,第一次用這種方法來紓解自己心中的負麵情緒。
自從剛剛與那冥王青陽談話,參透了一絲明悟之後,有躺在這溫和的古玉上,竟第一次有一種,就這樣平靜下去也很好的錯覺。
這個念頭剛剛浮現,地鬼就苦笑了一下。跟慕靈修在一起時間長了,竟然性子也有些像他了。現在突然能夠理解了,為什麽慕靈修會喜歡平淡無奇的生活,卻又被這種種事情壓迫的不得翻身的無奈。
世事弄人啊!
閉著眼睛的漆黑中,地鬼本是極為享受著難得的舒適平靜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竟然鬼使神差的浮現出慕靈修的影子,浮現出這些年來,慕靈修一路的坎坷曆程,他的一舉一動,他的堅毅決絕,甚至是平日中眉眼的笑意。
一幕一幕就像是放電影一樣在眼前如點滴流水般劃過。
最初那個倔強的、看著自己的眼中滿是戒備警惕的少年,如今依然能夠安之若素的與自己平起平坐,那個背負了屈辱,一心想要保護至親的少年,如今名滿天下,舉手投足間有種氣壯山河般令人心驚動魄的氣勢,雖是一路走來身不由己,但是卻且行且看從容不迫。
地鬼此時心中有些慶幸,這一路,是他見證了那男子的成長。
現在,那男子就要成親了,此時定然是穿著鮮紅的新郎禮服,應酬著眾位賓客,他那位黑暗覺醒的新娘子,定然美豔動人,兩個人一起傾聽著所有參與人員或是真心或是敷衍或是其他情緒的祝福,然後光明正大的走到一起。
地鬼突然自嘲的笑了笑,他不去,是因為他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