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靈修醒過來的時候,正是黑夜。
睡了一覺,他隻覺得身體除了虛弱以外,再沒有那麽難受了。他四下看了看,發現漆黑的房間中隻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地鬼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趴在自己的床邊,似乎是在睡覺。
他躺的時間長了,渾身僵硬的難受,嚐試著輕輕的動了動,哪知道剛剛有所動作,地鬼便睜開了眼睛。
慕靈修無意識的微微蹙著眉頭,看著地鬼那麵無表情的臉。
地鬼眼中竟然隱約的閃過一抹擔憂,一隻手倒了一杯水喂他喝下,道:“感覺怎麽樣?”
慕靈修喝了水,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餓了,可是身體僵硬的難受,便想要坐起來。地鬼似乎看出他的意圖,連忙伸出雙手,將他扶了起來。可是左手一拉,這才突然發現,原來兩個人的手還拉在一起。
慕靈修心中一動,但是卻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現一樣,輕輕的攥了下拳頭,心中莫名的有些空洞。而地鬼那萬年不變的臉上也絲毫看不出什麽,將枕頭豎起來,讓慕靈修靠在後麵。
“我睡了幾天了?”慕靈修的聲音有些虛弱。
“五天。”地鬼站起身,看了看外麵的夜色,道:“想不想吃東西?”
慕靈修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隨即就看見地鬼消失在站著的位置。
過了不到片刻,就見他從門口走了進來,手裏麵拿著的都是紙包的食物,還有一些湯水。
吃了飯,慕靈修隻覺得身體舒服了不少,看著一個帶著醫生標實的人將東西收拾好,老老實實的關上門,才開口道:“地鬼,我這是怎麽了?”
“醫生說隻是普通的著涼而已,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你一直昏睡了這麽多天。”地鬼心中滿是疑惑,慕靈修可是領悟了天地之力的人怎麽可能著涼?
慕靈修看著地鬼,突然想起那個夢,夢中那個擁有著與他同樣麵孔的男子,毅然決然的跳下了浮城,不由得看得怔了。
地鬼從未被慕靈修如此看過,再加上這五日他在思想上的那些關於慕靈修的胡思亂想,頓時覺得有些不習慣的別扭,連忙別開眼神。
慕靈修沒由來的,想著當時那悲壯的場景,輕輕的歎了口氣。
這一歎,仿佛化盡了悲哀綿長,歎的地鬼心神更加不定,道:“剛剛醒來,這是怎麽了?”
“地鬼,你是修羅王,若是想知道一些事情的話,應該能查到吧。”
“你說說看。”地鬼看著慕靈修那沉迷的神色,竟不忍心拒絕。
“剛剛,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荒穹大陸所有的種族開始混戰,生靈塗炭。”慕靈修注意到地鬼的眼神瞬間閃了一下,繼續道:“我還夢見,我們兩個,和蚩流螢公主。”
這話,倒是讓地鬼吃了一驚,連忙抬起頭,詫異道:“你說什麽?”
對於慕靈修的夢,地鬼是不會覺得荒誕的。慕靈修自己不知道他前世的身份,但是地鬼卻是知道的,主宰的夢,尤其是一些記實的夢,很多都是有所預兆的。
“我夢見我們三個。”慕靈修想了想,似乎在想應該怎麽說,思量了片刻,才道:“你能不能給我講講半神族。”
果然,聽見半神族三個字,地鬼眼中頓時充滿了殺意。慕靈修不說話,靜靜的等待著,果然,地鬼冷冰冰的開口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那麽厭惡那個種族,但是那裏麵的人,全部都該死。”
慕靈修不說話,腦海中都是夢中地鬼毅然決然的跳下浮城的樣子。
思緒雜亂。
“罷了。”地鬼似乎並不想將這種情緒帶給他:“你在這裏多休息幾日吧,安心修煉。”
慕靈修苦笑了一下:“沒想到這種地方還有醫院,你,殺了不少人吧。”
“我殺人是我的事。”地鬼在旁邊的床上躺下,和衣睡了。
三日後,慕靈修調養好身體,才和地鬼出了院。兩個人並肩走在路上,慕靈修在醫院躺了八日,隻覺得出來了之後周圍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看的他滿腹的疑惑,心中掂量著,是不是地鬼在這段時間幹了什麽,餘光不自覺的就飄了過去,發現他的神色一如平時一樣,根本就沒有什麽變化。
兩個人漫步走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地鬼竟然不知從哪拿出了一個鑰匙,來到了一間看似高檔的普通民房門口,拿著那把鑰匙將門打開了!
“這……”慕靈修一陣狐疑,地鬼竟然在這個空間中擁有自己的房子了。
“你在醫院修養的時候,我搶的。”地鬼的聲音平淡無奇,但是卻給了慕靈修一種震撼的感覺!震撼的他說不出話。這幾日在亂入空間的生活,再加上這八日的昏睡,讓慕靈修早已經適應了這種生活,況且他本就是隨遇而安的人,根本就不在意有沒有地方住。
可是現在不一樣,慕靈修本就心思細膩敏感,這一瞬間想的往往比常人要多得多,也比常人的洞察力強。他明白,地鬼其實也不是需要住的地方的,平日在慕府,那麽高級的房子他都不住,反而睡在房梁上,在這裏同樣也是不需要房間的,所以唯一的一個解釋,就是這房子,是地鬼見自己在外麵睡了幾天竟然生病了,才去搶的。
俗語說,我不殺伯樂,伯樂卻因我而死。地鬼為了給他一個住處,定然殺了這房間中原本的主人,而且那八天的住院時間,想必也是價格不菲。
慕靈修看著地鬼像是沒事人一樣走了進去,硬是邁不出腳步,畢竟是因他死了那麽多人。
“怎麽不進來?”地鬼轉過身,發現他還愣愣的站在那裏,眼中有些道不明的情緒。
“我……”字音出口,慕靈修卻噎住了,不知道應該怎麽說。要他怎麽說呢?說地鬼不應該殺這麽多人?說自己不接受他的好意?
而地鬼,似乎早就猜到了慕靈修的想法,那永遠是一副萬年冰山樣子的修羅王,此時竟然像是個隻想給予的孩子一般,有些心虛的道:“我知道你不想殺人,但是我不希望你拒絕我為你做的事情,這些人都是我殺的,與你無關。”
這一番話,說的多麽大義凜然,他在告訴慕靈修,你不願意做的事情,全部由我來做,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安心接受。
慕靈修從不知道,地鬼何時與自己有過這麽深的交情,即便是因為自己是他們修羅族的預言之人,他也從未說過這樣的話。
“為什麽?”三個字,帶著他滿心的疑問。
慕靈修沒有發現,自從做了那個夢,他潛意識中對地鬼的看法變得太多了,那種改變,似乎是想追溯什麽根源,找到什麽真相一樣,就連兩個人的相處方式,都在潛移默化的變得敏感起來。
而地鬼,此時腦海中閃過的,就是那天在擂台上,慕靈修在絕境中爆發,解決了那條蛇之後的笑容。
為什麽?他也不知道。
所以他沒有回答,也不關門,幹脆趴在床上睡覺。
慕靈修怔怔的站在門口,看著床上那個黑色的人影,心中愈加的波瀾,但卻還是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坐在椅子上。
慕靈修不認為那個夢是絲毫沒有意義的,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夢見那些,但是他在直覺上卻可以肯定,那是真實的,而他,就是以一種意識體的方式,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重新經曆了一下那時候所發生的事情。
夢中的自己,地鬼、以及蚩流螢,三個人既然是站在一個戰線上,那麽關係自然是極好的,而且原本的地鬼與他根本就沒有什麽交集,唯一的聯係就是他預言之子的那個身份。可是現在的地鬼呢,幾乎什麽都在為他著想。雖說做的不顯山不漏水,但是那卻並不是讓他忽視了的理由。
那麽這種變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是自己在戰場上失蹤,他費盡心力的尋找自己?還是來到這亂入空間之後?
可是他更想不明白的是,地鬼為什麽會有這種變化?他慕靈修是因為那個意義不明的,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的夢,而地鬼呢?他是不是知道什麽?
他看著床上那背影,慕靈修心中無數的猜測都無法得到證實,無數的線頭簡直理不亂剪不斷!
冥王曾經跟他說過,一場比三千年前更加慘烈的浩蕩即將到來。而在那場戰爭中,可以肯定的是,亡靈世界這一段時間也沒消停,戰亂過後會出現大量的亡靈上來覓食,還有不死族,像是這種活在黑暗中的種族,平日中定然不會輕易的露出水麵的,可是不管締梵是出於什麽目的回到人界,可是他身上都有一個不死族的身份。
斬辰愛他愛得生過自己,慕靈修雖有疑慮不好說明,但是心中還是有些防範的,總之這一切的一切,都給了慕靈修一個不好的訊號:現在的生活,就像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