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煉帝國一直到天海帝國邊境,淩隨風走的都是官道,慕靈修不可能在官道上動手,那麽唯一可以動手的地方,就是兩國交界處,那裏民風混亂,乘機殺人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一大清早,淩隨風便帶著颯風殿的眾人向蚩乾辭行,淩隨風與慕靈修交手,雖然沒有收到什麽重創,但是身體中修煉的元素全部都被剝離了,想要恢複起碼也要七天的時間,淩隨風自知一招被人打敗,繼續呆在這裏隻會難堪,所以才決定離開。隻不過他是風風光光而來,灰頭土臉的離開罷了。
慕靈修接著自己在守護師協會閉關的由頭,並沒有去相送,就連斬辰都沒有出麵,估計這颯風殿殿主淩隨風,也不太想看見慕靈修這個人吧。
一行人辭別了蚩乾,離開帝都,往自己主殿所在天海帝國行去。慕靈修和地鬼因為能夠通過裁決令牌,借用無影的空間能力,隱藏在空間夾縫中,一路跟著。
半個月之後,一行人終於到了兩國邊境。
上一次慕靈修來到邊境,是去了一個叫做平鄉鎮的城池,與斬辰一起抵禦外敵,而這一次到了地圖上標著的一個叫做瑤寒縣的地方。
這瑤寒縣據平鄉鎮也不遠,不過確實具備邊境的特點,就是混亂,強盜多。
此時的淩隨風,身體早就恢複了過來,和他帶領著的眾人在一家客棧落腳。
慕靈修與地鬼站在空間裂縫中,對視了一眼,找了個小巷子角落中顯出身形,也在那家客棧要了兩間房。
“地鬼,我打算今晚就動手。”慕靈修咬著口中的菜,一臉的凝重,隱隱間,還有些興奮。
地鬼搖了搖頭,“我總感覺有些不對,看看情況再說,反正他的命現在在你手上,不急這一時。”
“遲則生變啊!”慕靈修眉頭一挑。
“別讓情緒把你自己左右了。”
慕靈修一愣,被地鬼這樣一挑明,才發現自己竟然這麽不淡定,當下也不說話了,埋頭吃飯。
夜晚,慕靈修坐在床上打坐,而地鬼則站在窗前,靜靜的看著慕靈修,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突然,夜空中襲來了一股濃烈的死亡氣息,地鬼渾身一震,警惕的看著窗外,而慕靈修在修煉中,自然也是感應到了,緩緩的睜開雙眼,疑惑的看著周圍。
這股死亡氣息,雖說濃烈,但是隱蔽性卻非常好,也隻有他們這種修煉到一定境界的人能夠感覺到,尋常人感覺到這死亡氣息,最大程度上也就體現在頭疼上。
地鬼見慕靈修醒了,拉著他便進入空間裂縫,道:“我終於知道為什麽不對了,死神在這裏。”
慕靈修愣了一下:“死神?莫不成剛剛那股氣息……”
“沒錯。”地鬼凝重的點點頭,“走,我們去看看。”
說著,閃身便來到了淩隨風的房間。隻見淩隨風恭敬的站著,而他麵前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穿著黑鬥篷的男子,那鬥篷無風自動,但是卻有一種金屬質感,寬大的帽子將那人的麵孔掩蓋住。
“死……大人,您交代的事情我都辦完了,您……您放過我吧。”淩隨風站在那裏,雙腿抖得想篩糠一樣,最後終於受不住嚇,腿一軟跪在地上。
“我還不想殺你,不用這麽害怕。”金屬般質感的聲音,聽不出男女,也聽不出情緒的響徹整個房間。
“大人!當年我奉了您的命令,血洗慕家,沒想到那慕靈修竟然在短時間內成長的這麽快,他若是想要殺我報仇,我根本就抵擋不了啊!大人,求您救救我吧。”
“救你?自己的命隻能自己救。”死神站起身,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現在我給你的命令,是保住自己。”
慕靈修站在空間裂縫中,若不是地鬼拉著他,他早就衝出去與死神決一死戰了!今日得到的消息,未免太勁爆了!他一直以為是颯風殿所為,卻不曾想這後麵竟然還有指使。
死神站起身,慕靈修正好看見他那熟悉的臉,還有綠色的長發。
地鬼拉著慕靈修,瞬間閃身離開那個房間,過了許久,等到再也感受不到死神的氣息之後,才從空間裂縫中走出來。地鬼看著他陰沉還有些迷茫的臉色,心中有些擔心。
慕靈修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消化這個驚天的消息一般,腦海中不斷的閃過曾經在瀾崖城,母親與自己在一起的畫麵,最後竟是輕輕的呼了口氣,抬起頭看著正專注盯著自己的地鬼,道:“不知道為什麽,我一點都不想站在死神的對立麵。”
地鬼不語。
“不是因為他強大,我因為懼怕不想與他為敵。”慕靈修解釋道。
“我明白。”地鬼毫不猶豫的開口:“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活到我這種年紀,會感受到很多玄妙的東西,也許以後,你會發現,其實你心中的那些仇恨,根本隻是小事一樁。”
對於地鬼的話,慕靈修沒有反駁,因為他知道,地鬼作為一個活了三千年的人,即便是不入世事,但是對於生命,對於仇恨,或是對於愛情,都有一番他自己的理解,隻不過他的想法,尋常人未必會懂。就像他剛剛說,慕靈修一直視為重要的血仇,報不報沒有什麽意義一樣。
若是以前,慕靈修說不定會爭辯,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剛剛聽說了真正的真想之後,他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憤怒,這一點也不像他往日的判斷風格。
若是以前,即便他表麵上保持的再平靜,但是心中卻會無時無刻的不想著去報仇,不管對方多麽強勢,傷害到他的至愛,那就隻有一個後果,而慕靈修,也絕對會處心積慮的讓自己變強,然後去履行那一個結果,這從他隱忍著自己的秉性,忍氣吞聲混在帝都那個魚龍混雜的地方,靜待發展就能夠看得出來。
可是現在,慕靈修發現自己心中竟然沒有想象中的那種波瀾不定,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視死如歸,原本感覺報仇是自己生命中,存活著的唯一的意義,而現在,卻覺得那隻是一見必須要去做的事情,前者是主動,是偏執,而後者,卻是一個根本就沒有上鎖的枷鎖。
這種感覺讓此時此刻的他惱怒不已,腦海中不斷的回想著當年那血夜的慘烈,母親死的時候那種淒慘的眼神,他一遍一遍的問自己,是不是忘了當初的恥辱,當初母親的死不瞑目?不斷的用這些慘烈的畫麵刺激著自己,想讓自己重新找回心中的那抹恨意。
可是他失策了,無論他怎麽想,原本心中的那種殺意也不那麽濃烈了。
他茫然的看著地鬼,就像是個無助的孩子。自從他進入八階之後,領悟了天地之力後,雖然他一直刻意回避,但是那種空曠迷茫的感覺始終縈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那種感覺,好像他本不是人類,而是天地之間的一份子,唯一的責任與義務,就是靜靜的站在人群中,冷眼看著人間事態發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投入到人類的生活中。
自從能夠坦然麵對當初慕水碧給他的傷害之後,他總有一種心灰意冷了的感覺,明明心中已經不在意了,明明已經可以很坦然的看待,但是卻總覺得自己心中的某一處變了,原本柔軟的地方,結了一層血痂,堅硬的連自己都打不開。就好像原本一個火勢很旺的壁爐,裏麵的柴火燃燒殆盡之後就隻剩下一點灰燼,而慕靈修就是那個壁爐,原本敞亮的心中,被這樣一點燃,不但多了灰燼,而且心中的表層上還多了一層被火顏灼燒之後的黑灰,即便是用刷子反複刷洗都不容易去掉,唯一的感覺就是冷冰冰的,空曠,可以冷眼旁觀看盡一切他原本忍受不了的東西。
地鬼的讀心術雖然不能作用在慕靈修身上,但是他畢竟活了三千年,而慕靈修有毫不掩飾的將一切都寫在臉上,地鬼頓時明白了慕靈修心中的糾結想法。
但是在他看來,這是主宰轉世的他,必要的一種經曆,他將這種心態的改變,稱之為成長。
若是堂堂主宰,不能夠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對待眾生萬物,那才是真正的笑話,而慕靈修,雖說是主宰轉世,但是如今也隻是一個剛剛修煉有成的凡人而已,這些事情,這種左右相違背的念頭,他糾結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地鬼靜靜的看著他,一向冰冷的心,竟然也變得柔軟了下來,似乎冥冥之中,將兩個人牽扯到一起,而這個男子,無論是因為什麽原因,總會讓他有種想要守護的欲望,就像守護著夢魘森林一樣,想將他身邊所有的危險,所有讓他煩惱的事情都秉持在外,可是他不能,因為這樣,隻能折了慕靈修好不容易才豐滿了些的翅膀。
他輕輕歎了口氣,為什麽,一個在三千年前封印了自己家族,給自己帶來了無數恥辱壓抑的人,會引起自己的保護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