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啪!啪!”
似乎是什麽東西拍打水麵的聲音打破了這安靜溫馨的氛圍。相互依偎著的流冰和洛天羽睜開眼睛,卻看見原本平靜的湖水此時卻像是煮沸的開水一樣冒著劇烈的氣泡,氣泡破裂時還升起一縷黑煙。水中的魚狠狠的拍打著水麵打挺跳向空中,但是不出幾下,便翻著魚肚白浮在水麵上一動不動了。
不出半盞茶的時間,整個湖又重新歸於安靜,湖中所有的生物屍體都浮在水麵上,湖水完全變成黑色,冒著極濃烈的黑煙。
“這……”洛天羽的手緊緊的抓著流冰的胳膊,聲音有些許不敢置信的顫抖:“都死了?”
他望著這一汪死水,有片刻的失神:“沒想到……生死輪裏說的……竟然全都是真的……”
“什麽生死輪?”洛天羽滿臉疑惑。
“丫頭,走,我帶你離開這裏!”
……
洛氏一族十萬裏疆土,此時,其上的每一棵草木,每一個生靈都開始變得幹枯,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爛,變成朽木和森森白骨。黃色的土地一點一點的變黑,最後甚至開始冒出黑色的煙霧。
“洛哥哥!”洛天羽從流冰的懷中跳了下來:“洛哥哥!怎麽會這樣?師父呢?”
“師傅在救族人。”洛天夜緩緩的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腦袋,可是卻被她躲了過去。
“你怎麽不去救?!”
“天羽……無濟於事的……”洛天夜苦笑的放下手:“你知道麽?戴氏的二夫人以靈魂為祭,以鮮血為奠,以永世的痛苦煎熬為代價,借來了神靈的力量,將洛氏是萬裏疆土變成毒土,這種力量,不是人能夠對抗的!”
洛天羽的神情黯淡下去,雙手無力的垂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緩緩的閉上眼,仿佛看見族人們在痛苦的死去,他們無力的向她伸出手,那般的絕望……
“天羽,因果循環而已,又何必強求呢?就讓他們順其自然吧。”洛天夜一臉平靜。他三世輪回苦修,曆盡了人間無數的生死離別,又怎麽會因此動容?
“洛天夜,你竟然這樣絕情!看著自己的族人陷入這種水深火熱的境地,居然還會說出這種話!”她死死的握著拳頭,憤怒的看著他。
“天羽,你怎麽可以這樣說天夜?”流冰寬大的手掌附上她骨節發白的拳頭,寵溺的眼神中有些許的責怪。
她轉過頭等著他,然後猛的甩開他的手,轉身跑開。
“流冰。”洛天夜看著她悲傷的背影,無所謂的開口:“你幹嘛這樣說她?她還隻是個孩子而已,什麽都不懂得,等她經曆的多了,看得多了,自己自然也就明白了。”他似乎很喜歡用笑容掩飾情緒:“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讓她應接不暇,心情不好也在所難免,你有空就多陪陪她,免得憋壞了。”
“嗯。”流冰緊抿著雙唇,臉色有些陰鬱。
洛天夜看著身周已經泛著空間波動的他,靈魂力量載著凝重的聲音傳入他的腦袋裏:“你別忘了你當初上來的目的,不想失去天羽,就不要多管閑事。這幾萬年來,隕落在你手裏的人鬼神魔也不下幾千萬,洛氏這些人,應該還不足以讓你動容吧!”
“謝洛神指點。”流冰下意識的握緊雙拳,微微垂下眼。
——隻要天羽沒事,我絕不會插手!
戴氏部落的祭壇之上,一個雪發血瞳的女人被釘在巨大的黃金龍柱上,額頭、心髒、小腹、雙膝五處緩緩滲出鮮血,一襲綠色的長裙被鮮血染成紅綠色,發著黑色的血光。
“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女人渾濁的眼睛漸漸聚焦,透著凶狠的光:“姐姐,妹妹終於給你報仇了,我一定要讓那個女人不得好死,我要讓整個洛氏蕩然無存!”
嘶啞顫抖的聲音,將所有的仇恨所有的不滿所有的憤怒都宣泄出來。話音剛落,她身上的五根血釘全部爆裂,整個人化身為一支毒箭,以雷鳴之勢向洛氏部落的方向飛去。
“師父!”洛天羽看著詭異的出現在天際的血箭,一種危機感油然而生,猛的向她衝過去。
“天羽!”流冰追上去想攔住她。
洛天夜憑空出現,臉色陰鬱的看著將洛天羽護在懷中的流冰,瞬間布下無數道防禦結界將他們護在裏麵。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直血箭破開重重防禦,絲毫不見停滯的衝了進去。毫無懸念的刺穿那個血衣女人的身體,然後衝出來,竟刺進流冰的左肩!
時間仿佛停止。洛天夜緊緊握起拳頭,黑發長衫無風自動,在一瞬間極其濃厚的精純能量從其體內爆發出來,眼睛一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為金色,和流冰不一樣的是,他的眼睛沒有眼白,沒有瞳孔,完全的金色。
“流冰……”洛天夜單手支撐著他的身體,另一隻手按在他的傷口上,將自己純金色閃著亮光的血液輸進他的傷口裏。
“流冰……我先帶走了。”洛天夜單手抓著他的肩膀,視線落在死死的抓著流冰不放的少女身上:“我向你保證,他不會死。”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你是洛神。”洛天羽坦然的望著他那雙讓人不敢直視的高貴金瞳,臉色蒼白:“你……還是我的洛哥哥麽?”
“傻丫頭,我永遠是。”洛天夜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你相信洛哥哥麽?”
“嗯!”她堅定的點了點頭,露出疲憊的笑容。
……
“是你救了我?”床榻之上,因中毒而渾身發黑的流冰吃力的張開雙眼,看向洛天夜所在的位置,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起來:“為什麽救我?我一直以為你不會出手。”
洛天夜沒有說話,麵無表情的劃破手掌,讓金色的鮮血流入他口中。
“流冰,洛神。”一個年輕的男生突然在屋子裏響起來,極為平淡的口吻,隨後在一陣輕微的空間波動之下,一個青衣男子顯現在空氣中。
“冥王?”溜冰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你怎麽會來這裏?”
“你怎麽會變成這樣?”冥王看著他那副奄奄一息的樣子,雙眸掩飾不住的顫抖起來:“現在的結果……就是你想要的麽?”
流冰微微一笑:“至少她是安全的……”
“何苦呢?”他側過身,知道勸也勸不住,所以幹脆作罷,開口說了另一件讓他們棘手的事情:“剛剛有冥靈探子跟我說,天罰來了,估計他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殺你。”
“沒關係,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我已經這樣了,也活不了多久了。”他的語氣有些自嘲,腦海卻浮現出那倩影欲笑還顰的模樣。
“你不能死。”自冥王到來之後一直在閉目凝神的洛天夜突然睜開眼睛,語氣決絕的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你不能死,我答應過丫頭,要把你完好無損的還回去。”
他的雙眸瞬間變成全金色:“你們感應到了麽?好濃烈的血腥氣。”
“是天罰……他來了……”冥王將視線投向早已經變成血紅色的天空。
洛天夜的氣勢猛的爆發開來,仿佛君臨天下的帝王在捍衛自己的尊嚴一般!他洛神要保的人,誰都不能動!十八年前為了救流冰,他可以將天罰打成重傷,十八年後也同樣可以!
他的身形化為一道金光向天際飛去,聲音卻傳入冥王耳中:“我去會會他,你留在這裏,務必要保流冰安全!”
方圓百裏的天空被一片血腥之色所籠罩,一個血袍男子懸浮在半空中,看不清鬥篷下的臉,其身周縈繞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栗!
一道金光劃至他前方幾丈處,化作洛天夜的身影。
“洛神?”血袍男子陰森的聲音有些詫異:“沒想到,你竟然還沒離開。”
洛天夜輕蔑的勾起嘴角:“可是你卻回來了……”
冥王站在窗前,看著外麵天空之上的兩個主神的巔峰之戰,心中不免有些向往,以他現在的實力,也才是半隻腳踏入主神而已。
“外麵怎麽樣了?”閉著眼睛的流冰突然虛弱的開口。
“放心,洛神占上風,隻是這十八年來,天罰的實力也精進了不少。”冥王的神色平靜:“倒是你,看見你現在的樣子,我都懷疑以前的那個叱刹風雲的流冰是誰。”
他微微搖了搖頭,閉上眼睛。
三天兩夜的大戰,洛神看著已經與之達成協議的天罰,又化作一道流光返回茅屋。
“你回來了……”流冰虛弱的聲音有些激動,卻再也說不出什麽,他本就不善於用語言表達什麽,但他知道,洛神都明白。
洛天夜點了點頭,聲音有些疲憊:“天罰不會再來找你,而我,要出去一趟。至於冥王,你最好回冥界去,那裏沒有你,很容易亂成一片。”
“嗯。”冥王點點頭,隱沒於波動的空間。
“你去哪裏?”流冰叫住轉身欲走的洛天夜。
“我說過,你絕不能有事。”洛天夜停下腳步。
溜冰有些急了,不想他再為自己冒什麽險:“祭奠是無法破解的,這是千古以來不曾改變過的事實!這種毒,就算以我幾萬年的修為,再加上你主神級別全部的血液,也撐不了幾天!”
“你錯了,祭奠可以破解!”洛天夜似笑非笑的轉過身,看著疑惑的流冰,勾起一抹讓人心驚膽戰的冷笑:“我去神界,幹掉那個接受祭奠的神,他的心髒可以救你!”
“你!”流冰被他這話震驚的連著咳出好幾口黑血:“值得麽?為了我這個僅僅結實了十八年的凶獸,去背負這麽巨大的因果,弄不好,你這麽高的修為便會毀於一旦!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洛天夜的神情開始恍惚。
——我為什麽要這樣做?他與我非親非故,十八年前自己已經背負因果救了他一次,十八年後又要再背負因果救他,這樣真的會毀了自己。以自己這三世便修成主神的天賦,以後說不定能夠直接進軍神皇那個可望不可及的階別,自己為什麽要為他這麽大的危險?
陷入思想糾結中的洛天夜並不知道,整片空間都以他為中心,出現了異動,而那異動,似乎還有蔓延的趨勢。
流冰迷惘了片刻,頓時變得狂喜起來。
“他想通了什麽?境界又要提升了麽?”沉默了半晌。流冰看著空中的異動歎了口氣:“看來我今天真的是必死無疑啊!僅僅是一會他爆發的能量異動也足夠將現在的我撕成粉末了。”
他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這樣也好……我死了,他就不用去冒那麽大的危險了,隻是……”感受著越來越劇烈的波動,他緩緩閉上眼睛,那抹倩影,揮之不去,一顰一笑,笑靨傾城。
“天羽……好好活下去……”
良久。
“嘖嘖……好好的說什麽遺言哪,你就算說了天羽也聽不見。”一個帶著笑意的磁性聲音溫和的響起。
流冰猛地睜開雙眼,卻發現哪裏有什麽能量異動?洛天夜正一臉戲謔的含笑望著自己,頓時他惱羞成怒,雙眼快噴出火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洛天夜毫不客氣的大笑道:“沒想到一向殺人如麻、視生靈如草芥的第一凶獸地獄三頭巨犬也有這麽窘的時候!”
“哼!”看著得意的大小的洛天夜,他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吐出一聲冷哼,轉移了話題:“你沒突破麽?”
洛天夜搖搖頭:“有一個問題始終想不明白,不過也沒關係,不急於一時,我先去破了祭奠。”
“不愧是洛神,竟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空間夾縫中,一身血袍的天罰看著他消失的地方,惋惜道:“隻是可惜了,‘萬物隨本心,方可化身為萬物’的道理你明白,可是卻不能領悟,不然一舉超越神皇,達到與天地融於一體的巔峰境界也指日可待啊!可惜了……真是可惜……你竟然為了不傷害三頭犬,而不再悟下去,放棄了一個這麽好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