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那您的意思,我們是去,還是不去?”大長老皺著眉頭,眼中滿是沉思,顯然也是顧忌夢魘森林中的種種傳言。
慕霖亦是皺著眉頭,沒有說話,權衡其中的利弊。
“族長,我看不如這樣。”二長老突然從沉默中開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夢魘森林有一部分就在我們瀾崖城境內,我們作為瀾崖城首屈一指的家族,不出麵的話於理不合。但是以這七彩祥瑞氣勢之浩大,恐怕整個赤煉帝國都被驚動了,帝國內一定會有不少強者連夜趕來,以我們家族的實力,根本就無法與之相比,就算是有什麽寶貝出世,也不可能落到我們手裏,所以不如我們派出幾個族裏位高權重的長老,待那些帝國強者進入之後再行進入,到時候強者雲集,應該不用太擔心所謂的傳言。”
慕霖點了點頭,笑道:“二長老說的在理,既然如此,那就勞煩二長老親自跑一趟了。”
“是!”二長老也不推辭,直接應聲答下,心中竊喜。
其實這算是個美差事,以自己家族的勢力,雖然無法和帝國中的強者分一杯羹,但是一同進入夢魘森林還是可以的。三千年來夢魘森林都威名顯赫,進去的人沒有能活著出來的,但是傳言終歸是傳言,未必是真的,畢竟已經過了三千年,世事變遷,一切都充滿了未知,倘若自己能夠活著走出來,那麽自己日後在慕家、甚至在整個瀾崖城的地位都會提高不止一個層次!
七彩祥瑞之光現世,代表著出世的絕對是曠世罕見的寶物。自古以來人們斷定出世的寶物的價值,都是憑借著它出世之前出現的祥瑞之氣的顏色數量,而七彩祥瑞,貌似已經有近千年沒有出現過了,這一次出現,想必一定會在整個荒穹大陸上引起不小的風浪。
這一夜,幾乎所有身在赤煉帝國,凡是感應到這七彩祥瑞的絕世強者都趨之若鶩一般,隱藏著自己的氣息,潛行在星空下,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趕往那彌漫著死亡之氣的夢魘森林。
此時,夢魘森林之上的夜空中,穩穩的漂浮著兩個灰色的影子,一前一後,前麵的人安靜的注視著那片詭異的森林,後麵的那人則恭敬的弓著身,似乎等待著什麽,氣息吐納間,仿佛與天地完全融合了一般,若是不刻意去看,竟完全感應不到。
“前輩。”感應著越來越多的強者氣息破空而來,站在後麵的男子終於按耐不住,道:“這夢魘森林,我們是進還是不進?”
沉吟了片刻,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聲音不好聽,卻有一種驚人的舒緩力,道:“當年各個種族達成一致的默契永不踏入夢魘森林。這七彩祥瑞既是出自這裏,自然不能進。”
頓了頓,他緩緩歎了口氣,語氣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繼續道:“這人族的壽命之短,想來也是健忘啊,這直奔森林而來的,竟全部都是人族,其他的種族完全沒有參與,莫不是人族已經忘記了當年的教訓,又開始躍躍欲試了麽?”
身後的袁振東其實並不在意人族健忘與否,灰色的影子下額頭竟已布滿了細微的汗珠,一臉的急切之色,道:“可是前輩,那個人同一個女娃娃一同掉進了夢魘森林的地下迷宮,我們倘若不進去的話,就算他們能僥幸不被發現,可困在地宮中的後果依舊是死路一條。”
站在前麵那老者麵無表情,也看不出內心的波動,隻是淡淡道:“那麽你覺得,我們就這麽堂而皇之的去裏麵要人,或者偷偷摸摸的進去被發現,最後的結果會是什麽?”
袁振東心中一沉,低下頭不再說話。
片刻,老者的聲音再次響起,道:“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凡事皆講究個天理命數,順天道而行。倘若他命不該絕,此番自然不必理會;倘若天定如此,那旁人也是幹涉不得強求不得的。”
“是,前輩。”袁振東頷首,不在出言,但心中卻是大惑不解。所謂的天理命數以前聽過不少前輩侃侃而談,說是一切自有天定,既是修行之人,便要一切應天而行,順其自然,無為才能無不為,當時聽聞此言論,突然覺得混沌初開,胸中豁然開朗。
可是今日此番變數,他懵了。
他就立於夢魘森林之上,眼睜睜的看見那個人掉入地宮,雖說是無意,但卻是毫無懸念的在赴死。雖然當年各個種族達成的永世不踏入夢魘森林的默契在先,但是如今這個情況,還是可以去救上一救的,就算救不回來,至少也盡了自己的一份力,若是非要等著什麽天理命數使然,他還真有些不甘心。
※※※
痛……
意識漸漸的回歸到身體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疼痛使然,才使自己蘇醒過來,意識清醒之後,最大的感覺就是痛,那種痛並不尖銳,但卻是滔滔不絕後勁綿長。傳說中地獄裏有一種刑罰,便是將犯了罪過的人丟到石磨裏,像磨豆漿一樣將人磨的連渣子都不剩,現在的感覺與那也無異了吧。
劇痛讓他的額頭上冒出黃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流到地上,他想動動手指,使勁全身力氣感應了半天,似乎那手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一般,感應了半天竟感應不到此時自己的手正擺在哪裏,就更別提動了。
於是他便放棄了,繼而想睜開眼睛看看自己的處境,可是努力的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睜開了還是沒睜開,反正眼前依舊是一成不變的黑。
他大腦一片空白,似乎什麽都不記得,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是現在這幅德行,也不記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是腦袋疼得很,嗡嗡亂響,像是裏麵住了一萬隻馬蜂一般,身體上的疼痛完全不能掩蓋住腦袋裏瘋狂的摧殘,他隻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痛折磨死了,氣若遊絲的趴在地上苟延饞喘。
安靜,無邊的安靜,靜的時間都停止了運轉一般,仿佛天地間隻剩他一人,再無其他。
他就這麽意識清醒的承受著無休止的疼痛,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甚至覺得自己也許生來便是以這種形態承受痛苦而生活的時候,隱隱約約的,突然感受到不知道是身體的哪個部位,竟傳來的點點涼意,將他疲於疼痛,想要沉沉入睡的靈魂驀然驚醒。
這一點涼意竟有回神定心之效,他覺得自己的靈魂竟生生打了個顫,涼意直接衝上腦海,頭腦中竟清明了不少,嗡嗡的聲音也減弱了很多。
他就感受這那一點持久不斷的涼意,似乎也不再像剛才那樣稍微動一下腦袋就鑽心地疼。
他慢慢的開始回憶。
似乎那個時候自己正和慕水碧躺在草地上看滿天的繁星點點,而且還氣氛很和諧的談心。
後來……後來發生了什麽?
好像是……好像是和這片草地相連的那片森林中出現了一道七彩的霞光,直衝天際,衝的好高好高,連月亮的光華都顯得黯然失色,然後,好像是兩個人好奇,便想過去查看一番,結果剛走幾步腳,不曾想踩到溪流的時候下麵竟是空的,一個不備竟和慕水碧雙雙滑了下去。
兩個人都背這突然的事故打的措手不及,但是還好掉下去的時候距離不遠,慕靈修用力一拉將她拉入自己的懷裏,正巧這時雨水混著不大不小的碎石猛烈的掉了下來,慕靈修有些孤注一擲的一手抱著慕水碧,另一隻手猛吐勁氣打入旁邊黑暗中的石壁上,借著反作用力將將一翻身,將兩個人掉了個位置,數不勝數的碎石便全部都砸在了他的身上,後來不知怎麽,便暈了過去。
他隻覺得,自己在打出勁氣的時候,作用力很快便返了回來,可見那隻是一個類似隧道一樣的洞,厄長厄長,洞口卻算不得多大,不知自己和慕水碧走了什麽狗屎運,竟能誤打誤撞的掉進來,真是倒了八竿子打不著的黴運。
現下竟是動也不能,也不知與自己一同掉下來的慕水碧如今什麽狀況。
那些碎石自己都擋住了,想必她應該未受多重的傷罷。
黑暗中,突然出現一個淡藍色的影子,半透明狀的顯得有些虛幻。那藍色的倩影輕靈的翩翩起舞,身姿婉轉,一顰一笑使得那溫柔中又不失少女的俏皮,她在前麵歡快的跑著,不時回頭喚道:“靈修,你來追我啊!快過來呀!”
聽著那略有些飄渺的聲音,看著那離自己越來越遠、也越來越淡薄的藍色倩影,慕靈修突然覺得心中一暖。自己此番能與她共度劫難,也不失為一番美事。
心下想著,竟也沒有那般難受了。
他兀自想著心中美好的事情,欲把思緒拉遠減輕些痛苦,可是突然間胸口的猛然劇痛疼得他差點一口氣窒住,再也無暇多想其他,波濤洶湧的疼痛差點沒讓他再次昏了過去。
“靈修。”
他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叫自己的名字,然後覺得胸口徒然一輕,倒是好受了不少。
“靈修,你怎麽樣?”
那聲音十分耳熟,雖然無力,但似乎有種魔力一般讓他一下子便鎮定了下來,他忍過這波劇痛,狠狠的喘了幾口氣,嘶啞道:“沒事。”
旋即發現,自己竟然能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