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水,歲月如梭,當年對待感情懵懂的少女,此時再見時,卻已是另一種局麵。
“靈修,這麽多年,我一直想問你,當年,你為什麽要走?”慕水碧看著這個白衣男子,想起四年前他那般義無反顧,要離開慕家的樣子,聲音都有些顫抖。
她忘不了,忘不了那天上午,那個滿身狼狽頹廢,眼神中帶著絕望的少年,他冰冷的看著自己,那個眼神,就像是世界上最強橫的武器,愣是活生生的將他們兩個人的關係,拉開到一個永遠也無法再接近的距離。
那日,他的身體冰冷的就像是一座冰山,明明那麽虛弱的樣子,卻再也不允許自己接近,他的語氣那般的決絕,他說“你……不要碰我!”“你理我遠一點,不要跟著我。”
原本那般和煦的少年,再說出這句話時,那讓人覺得如此不可接近!那一瞬間,慕水碧覺得自己的心都被他的冰冷給凍碎了。
曾經,這個少年最聽自己的話,在麵對自己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不會像對別人那樣,隻是裝裝樣子,他是真的,會對著自己暖暖的笑。
曾經,他們兩個人一起落難夢魘森林,這個少年為了救自己,甚至可以付出生命,為了帶著自己逃出去,他受了那麽重的傷,都能夠堅持住。
同甘苦,共患難,但是卻讓人如此痛心的莫明離開。
如今在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卻發現,也許他們兩個人,真的已經越走越遠了。
“水碧姑娘,當年,我隻是外出曆練而已。”慕靈修輕輕笑了一下,說出口的話語,那般的雲淡風輕,就仿佛事實也真的是如此一般。
水碧姑娘。慕水碧聽見這個生硬的稱呼,聽著他那般不平不淡的語氣,看著他平日中最長露出的招牌式的和煦笑容,終於抑製不住的,眼淚狂噴而出。
不是這樣的,怎麽回事這樣呢?他以前都喚自己做“水碧”的,他也不是這樣對自己笑的,回答自己問的的時候,更不會避重就輕,答非所問。他明明知道自己話語中的意思,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要裝傻?甚至裝的她真的會以為事實就是他說的那樣。
為什麽?四年的時光,改變了這麽多,當初他到底因為什麽要如此對待自己,又為什麽什麽都不管不顧的就離開?
“後來我去找過你,可是你走了,走的那麽匆忙,甚至連我都不知道。”
“我隻不過是慕家的一個掃把星小少爺,何去何從,根本沒人會關心的,說與不說不都是一樣?”慕靈修壓抑著,無聲的吸了一口氣,道:“況且這四年,我外出曆練,過的很好,勞煩水碧姑娘掛心了。”
“嗬。”慕水碧輕輕笑了笑,伸手擦了擦眼淚,雙眼向斜上角翻著,極力的抑製著眼中的淚水,片刻後,才道:“過的開心就好。”
看著慕靈修那熟悉卻陌生的樣子,如此平靜的看著自己,她心中的念頭全部都破滅了,四年的時間,或許真的不隻是相貌變了,也許人變了,連心也變了。
她那時雖然年少,但卻也是一個心思剔透的女子,如何不知道慕靈修的心思,她雖然不看好他未來的發展,不喜歡他身體先天虛弱,但是經曆過一件件一樁樁的事情,她知道,自己對他還是有感覺的,她知道自己喜歡這個男子,隻要喜歡,一切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可是那個時候他還沒有考慮清楚,到底應該怎樣選擇,慕靈修就突然變的那般拒她於千裏之外,然後重病一場之後,悄無聲息的離開,直到他離開之後,她才終於看明白自己的心,可是,也許什麽都晚了……
“水碧姑娘,天色這麽晚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慕靈修依舊輕笑著,就像是在麵對一個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慕水碧輕輕張了張嘴,卻硬生生的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輕輕點了點頭,道:“好。”
看著那藍色的背影,慕靈修臉上的笑容漸漸的變淡,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蒼白的臉上,一臉痛苦的神色。四年,如今再見麵的時候,卻依舊這般痛苦,尤其是看見這個如水的美人在自己麵前哭泣的時候,他難過的恨不得能夠將她抱在自己懷裏。
可是他不能,他隻能夠硬撐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這四年的時間,他學會了如何去淡漠,如何去不在意,卻怎麽也不能從心裏坐在不在意她。可是這是他最後的命脈,他不能再表露出自己的難過,不能夠再一次陷入到這痛苦的漩渦裏,因為他知道,倘若再一次陷進去,自己定然不能夠全身而退。
這次再見到他,他真的想問問她,你到底愛沒愛過我,即便她說沒愛過,那也算是對自己這一段感情的交代。他慕靈修,絕對不是死纏爛打,看不開放不下的人,但是最怕的,就是糾葛沒有結果的感情。
可是現在,她已經和慕百柯在一起了,慕百柯從小就比他強,是族中眾望所歸的存在,未來慕家的族長也定然會落到他身上,她和慕百柯的事情,從他曆練歸來,在慕家的接風宴上就看出來了。既然他們已經在一起了,那麽這個問題,也就沒有再去問的必要了。
當初離開之後很久,他還在想,當初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太偏執了,那些話,是慕水碧說的不假,但是她卻並沒有親口對自己說,自己當初甚至都沒有再努力一下,就放棄了,說不定不是自己想的那樣,說不定會有轉機。
四年的曆練,四年的心靈煎熬,而今,終於等來了一個讓他不得不接受的,也是讓他終於能夠徹底死心的結果。
然而,此時陷入痛苦中的慕靈修,完全不知道,在慕水碧說出“好”這個字之前,腦海中閃現出的念頭,以及那句已經到了嘴邊,卻被生生壓製下去的話:“靈修,當初,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這四年來,不隻是慕靈修,慕水碧同樣的生活在煎熬當中。這句話,她從慕靈修回府的那天晚上就想問了,可是始終沒有找到機會,此次相見,若是慕靈修麵對他的態度不是那麽平靜,隻要他展露出一點點的情緒波動,不管是激動也好,冷漠決絕也好,她都會毫不猶豫的問出來,可是……偏偏他的麵容上全部都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那虛假的和煦笑容,讓她鼓不起一點勇氣。
他的淡漠,他的無所謂,終於讓煎熬了四年的慕水碧找到答案,原來這四年來,隻有自己,在想念著你。既然你開心,那麽這個問題,問與不問,也就無關緊要了。
慕靈修看著前方的黑暗,隻覺得許久平靜沒有波瀾的心,再次翻江倒海起來,如今既然知道答案了,那麽就讓疼痛洶湧的徹底一點吧,從今以後,心中那最後一絲希望,最後一絲眷戀,也終於不存在了。
不遠處的房頂上,一個黑袍男子靜靜的躺在房梁上,似乎與這無邊的黑夜融合在一起。
他雙瞳緊鎖,看著荷花池旁邊的慕靈修,在偌大的院子中,那個白色的身影痛苦的蜷縮著,單薄的身體帶著憂傷絕望的氣息,不知為什麽,一向沒有過人類情感,隻知道殺戮的他,心頭突然襲來一股異樣的感覺,在人族的描述中,那種感覺,似乎是叫做難過。
他不由自主的輕輕的坐了起來,跳到地上,輕輕走到他麵前,看著此時此刻這個脆弱的毫不掩飾的少年,猶豫了一下,麵無表情的輕輕伸出手,拍了拍慕靈修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