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日本曆史文化愛好者眼裏,比睿山給人的最大印象,就是被織田信長放火燒過。
然而在廣大的神秘世界及人類宗教界中,比睿山卻是日本天台宗本山,無數信眾向往的莊嚴佛土聖地。
織田信長便因為火燒此處,而被時人稱作‘佛敵’,不過此君似乎並不以為意,甚至在與武田信玄的通信中以‘第六天魔王’給自己署名,即是自比傳說中阻攔釋伽牟尼證道的魔王波旬。
盡管被燒過一次,但是比睿山在廣大信徒眼中的神聖性也無褪色,居住在愛宕山中的貉妖們,亦是深受佛法影響的妖怪之一。
在得知刺殺化狸少主並且盜走茂林鍋的天狗躲入比睿山後,本來有些兩難的狄火立刻接受了林泉的提議,決定把這件事情交給和尚們去處理。
至於和尚們是否會接受這種事情,那是並不需要懷疑的。
比睿山為什麽會成為神聖莊嚴的佛土被世人仰望,又為什麽被織田信長縱火燒山,絕對不是沒有原因的。
林泉跟著狄火到達比睿山拜訪時,延曆寺的天台宗僧正最上、顯義也出來迎接。
比睿山雖然被稱為天台宗,但實則吸收了真言密宗,因此也被稱作台密,其內部的修行僧也采用真言宗的僧階等級。
密宗僧侶最高等級稱之為大阿奢黎,披紅色的法衣,而次之則稱之為僧正,穿紫色法衣。
前來迎接林泉和狄火的最上及顯義,便是兩位大僧正,其中中年厚唇,臉上滿是肉墩,像是黑社會勝過像僧侶的紫衣僧正最上與狄火也是故交,聽到天狗們的事跡後,微微搖頭歎氣:
“本山也聽到一些風聲,最近恐山座很是躁動,想不到竟然做出如此事件,還逃到本山之處,圓覺座主已經發下法旨,請您進去與他一說吧!”
獸形人立在地上,眉心兩條白紋的狄火聞言,兩隻仰望的黑豆子眼睛裏露出驚訝的神色:
“圓覺座主也過問了麽?”
“是的,請與我來吧!”
狄火毫不懷疑,立刻便跟著紫衣僧正入寺,而林泉則留給紫衣僧正顯義招待。
林泉瞧著人立的浣熊被領入寺內,猜測著所謂的‘圓覺座主’是誰,要知道‘座主’這種稱謂可不是隨便就能用的。
日本是個自古就極度中二的民族,他們喜歡把普通的事情誇張化,例如繩火槍稱作鐵炮,把普通的步兵隊長稱作足輕大將,宗教領袖也往往會貫以諸如‘法主’、‘當主’、‘座主’之類的稱謂。
那個叫‘圓覺’的家夥能稱為座主不足為奇,但是能夠指揮兩位僧正,而且讓狄火毫無條件的信仰,這就非常稀奇了。
就在林泉心中好奇時,留下的紫衣僧正卻是微笑看著這位長發風衣,身後佩一把太刀的男人笑問:
“您就是林泉先生吧!”
“你認識我?”林泉回過神來,瞧著對麵身披紫色架裟,麵如冠玉,像是公司老總多過像僧人的修行僧。
“林司小助是您的徒弟,小僧從他的口中聽過您!”
“原來如此!”林泉一下子明白過來,上次林司小助和奧山明秀被他安排去參與隅田川下的惡靈暴動,好像那場事故就是比睿山僧眾們處理的。
“過往隻聽過您的名聲,但是如今一見,果然不愧是上國修行者。”
紫衣僧顯義並不僅僅隻是像公司老總,言行也頗多圓滑,不過聽得人心底確實舒服,林泉聞言也忍不住謙虛:
“您過謙了,我久聽比睿山乃是佛門聖地,前番諸位僧正們在隅田川的法事更是拯救了數不盡的東京市民呢!”
林泉本以為自己就是個陪跑的,最多就是借著妖刀怨切的名義露個臉,結果不想天台宗這邊還特意派出僧正來招呼他,自然也就坡上驢,跟顯義抬了兩句花花轎子,也不等他回話便自又道:
“說起來,在這次的愛宕山之行,本人也有參與狄火他們一族與天狗、猴子們的戰鬥。我本有意化解紛爭,可惜猴子與天狗們並不願意如此,還主動向我出擊,我隻能站到貉妖的一邊,給它們幫了一些小忙,也遇到了一些麻煩。”
“麻煩?”顯義接住了林泉的話茬,重複了一遍他話裏的要點。
“是的,是一把妖刀。”林泉將腰後的太刀解了下來,用雙手捧起:
“此刀名為怨切,乃是天狗們所持的妖刀,它們正是用此刀殺害了貉妖一族的大長老,大長老的靈魂已經安息,可惜妖刀入戶,終究帶來了不祥,貉妖一族不願意讓此等凶器留在家園中,因此托我想辦法。”
“顯義大師,您是知道的,我從華夏而來,學自法教,拜得是關聖道祖,敬法尊人,對於這不祥之妖刀,卻也無人解決之道,本來我準備走一趟高野山,但是忽而聽到狄火要來比睿山中,我思考著延曆寺乃天台總山,高僧輩出,前番又在隅田川伏魔布道,必然能有話教我。”
“您真是太客氣了。”顯義聽著林泉一連串的話,忍不住也勾起了嘴角,並且伸出了雙手,望著男人手中的太刀,臉上作出‘我是否能試試’的表情。
“請看。”
林泉巴不得顯義能接下妖刀,連忙把怨切遞了過去,隻見紫衣僧見過封裝的太刀後,觀察了一下毫無特色的刀裝,直接拔刀出鞘,寒光閃閃,並無特殊之處的刀刃露在空氣中,端詳良久後,紫衣僧微微點頭:
“果然帶著不祥之氣,林泉先生,感謝您的信任,如果您願意的話,這把妖刀可以放在本寺內供奉,以便於祈禱鎮壓。”
“如此最好不過。”林泉見顯義接下太刀,立時選擇脫手,他看不上這種邪異的妖刀。
“請隨我來。”顯義將怨切還入鞘內,引領著林泉入寺,將妖刀交給一位沙彌送走,而後又領著林泉去喝茶遊寺,好一番招待。
林泉雖然份屬道教,但是並非正統,便是正統的上清、正一道門對於釋門佛教也並無太多敵意,反而是屢有高道推崇佛道合一之說,因此他也心安理得的遊曆寺內,參拜戒壇院、文殊樓和法輪堂內的諸佛菩薩和明王像。
這比睿山延曆寺櫻花古寺,正值初春風光之時,而且林泉作為修行人,也看見有僧人坐在瀑布下接受水流衝擊而朗聲頌經,甚至還有皈依的櫻妖花鬼,甚至 某些經塔和寺院之外還立有長鼻天狗的塑像。
林泉看到經塔外麵的天狗塑像,卻是能夠看得明白,那看似是石像的雕塑裏麵有天狗的靈魂依附,於是對著同行的顯義道:
“早聞天台宗圓融諸宗,如今一看,果然不凡,出入門戶,俱有法度可依,便連天狗也能降伏來看家護院。”
聽著林泉的話,顯義瞧了眼寺塔上的執役天狗,臉上自然露出驕傲的笑容:
“此乃法性座的天狗之流,自慢鼻高,自平安、鐮倉時代起便不尊佛法,甚至屢次冒犯本山,本山曆屆高僧以強大法力將其驅逐,後來又見其高大生猛,不忍落難,便大發慈悲,令其在此守候山門。”
佛門亦像是道教養練兵馬一般,有收服妖魔鬼怪一類化為護法的習慣,甚至於佛前的金剛明王護法,俱都是異教的神靈降伏而來。
林泉也不例外這些消息,畢竟他之前就聽過天狗們因領地和佛門僧從發生衝突的事情,不過此刻聽到顯義的話,卻是忍不住吸了口氣:
“噝,說起來我倒是想到一件事情,顯義大師,您知道麽!此次殺害貉妖一族化狸少主,並盜走貉妖一族寶物茂林鍋的天狗,據說就逃進了比睿山。”
“這……”顯義也突兀想起這一茬,也感覺有些驚訝,但還不等作出反應,便聽見一陣梵唄從山中的某個寺堂內響了起來,緊接著是肉眼看不見的彩色佛光向外**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