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倩不以為然的笑了笑。

“小江,你的假設很浪漫,很淒美,不過我懷疑事實並非如此,否則女屍臉上為何還要被蒙上厚厚一層棉紗?”

說著,她掀起女屍上身,俯下身去,觀察女屍後腦枕骨,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你們看,女屍後腦有鈍擊捶打的痕跡,手指有破損,對應的棺材側板上,還殘留著抓撓的痕跡,這一切都表明臨死前所受的痛苦與折磨。”

“根據這些跡象,更合理的推測是這女人根本不想死,卻被迫給主人殉葬,先是被灌下毒藥,還掙紮著不肯斷氣,又被猛擊後腦,打昏過去,強行塞進棺材。”

“這可憐的女人被折騰了一陣,迷迷糊糊的蘇醒過來,強忍著頭痛,發覺自己躺在棺材裏,還試圖哭泣掙紮,結果被人用枕頭按住口鼻,活活悶死,最後再裹上一層紗巾,這才消停。”

“我的天啊……這也太慘了!”江楓臉都青了,“吳姐!隻是聽你這樣不帶感情的客觀描述,我就覺得慘絕人寰,生怕做噩夢,這個被殘酷虐殺的女人,得有多痛苦啊!”

“不光痛苦,還有滿腔怨恨。”王大慶冷著臉說,“難怪她死後難以解脫,怨靈化作女妖!”

“任誰生前受到這樣的折磨,都會死不瞑目。”馬濤同情地說,“隻可惜時代變了,她從棺材裏爬出來,卻找不到複仇的對象,隻能拿咱們這些無關的路人發泄怨氣。”

“你們以為這就夠慘了?”吳小倩輕輕搖頭,眼神淒冷,“事實上,這女人生前遭受的淩虐和折磨,很可能比臨終時候更慘,慘到超乎你們的想象。”

“吳姐,這女人葬在此處,身份應該比陵墓外圍的陪葬者更高一些,不說是墓主人的正室夫人吧,起碼也是寵妾的級別,怎麽會受到如此殘酷的虐待?”高飛費解地問。

“這細說起來就話長了。”吳小倩歎了口氣。

“我們都知道,這座古墓的主人是一位金代貴族高官,很可能還是完顏氏的宗親。”

“那你們在看這具女屍下葬時的裝束,分明是宋人裝扮,特別是她的腳,更明確的透露出了她的身份。”

“吳姐,女屍的腳怎麽了?”高飛看不出有什麽異常。

“你仔細看,女屍的趾骨和足弓都有嚴重的畸形特征,這顯然不是天生畸形,而是纏足造成的後遺症。”吳小倩解釋道。

“金代貴族女性沒有纏足的習俗,而這具女屍卻有纏足特征,可見並非金人,多半是靖康二年被俘的北宋帝姬。”

“帝姬”,就是北宋末年徽宗時期公主的別稱。

“靖康之變標誌著北宋的滅亡,當時徽欽二帝連同皇室宗親數千人都淪為俘虜,被金兵押送到上京,包括徽宗的二十一個女兒,她們大多被迫嫁給了金國貴族為妾。”

“這些流落他鄉的趙氏帝姬,可以在《宋俘記》與《開封府狀》等古籍中查到名目。”

“比如慶福帝姬趙金姑,到達金國後,由於年紀幼小,被金太宗完顏吳乞買分配到了洗衣院撫養。”

“天會十三年,金熙宗完顏亶即位,於同年五月將趙金姑從洗衣院召入宮中,封為夫人,天眷二年二月封為嬪,最後於皇統元年二月,晉升次妃。”

“還有榮德帝姬趙金奴,徽宗第二女,初嫁左衛將軍曹晟,靖康之變後改嫁金朝魯王完顏昌。”

“天眷二年八月,完顏昌被金熙宗完顏亶誅殺,趙金奴隨即被召入宮中,於皇統元年二月封為良家子,皇統二年三月封為夫人。”

“這兩位算是晚景比較好的,更多的趙宋皇女下場要淒慘的多,曾經的金枝玉葉,淪落到比最下賤的妓女都不如,很多甚至都沒有機會活到成年,就被虐待致死。”

“比如茂德帝姬趙福金,被俘後飽受折磨,受虐之重,死狀之慘,令人發指!”

吳小倩搖了搖頭,不忍細說。

“我原本以為,棺材裏的這位宋朝公主,是以金國大貴族正妻的身份合葬,還腦補了一篇先虐後甜的言情,聽你一分析,原來是被迫殉葬的可憐人……”

江楓心情複雜的說。

“靖康恥,猶未雪……”吳小倩歎了口氣,幽幽地感慨道:“棺中帝姬生當亂世,飽經憂患,她一生的悲劇,就是九百年前那場國恨家仇的縮影。這古墓裏,哪裏有什麽言情羅曼史?都是山河淪喪的血淚存證。”

高飛心有同感的點了下頭,對吳小倩說:

“吳姐,現在可不是替古人落淚的時候,咱們快走吧。”

“幫我把棺材蓋上。”吳小倩輕聲說。

“神州陸沉的傷痛早已化作曆史的塵埃,今日我們揭開遮住這張臉龐近千年的麵紗,但願她能長舒一口氣,睡個安穩覺。”

高飛走到趙氏帝姬的棺材跟前,先畢恭畢敬的鞠了一躬。

“公主殿下,願您的魂靈得享安息。”

而後雙臂發力,合攏棺材蓋,轉身走向通往古墓盡頭的那道密門。

密門背後的墓道,地麵再次出現血跡。

由此可見這是追蹤洪德彪的正確方向,同時也使大家擔心起中槍受傷的吳老先生。

沿著墓道向前走出十來分鍾。

在隊伍最前列探路的虎子停了下來,回頭喵嗚。

高飛上前一瞧,發現墓道中央敞開一口黑洞洞的陷坑。

拿手電朝下一照,首先看到的是塌陷下去的石板,裂成數塊,縫隙間隱約可見坑底倒豎的長矛。

“陷坑顯然已經被洪德彪一黨踩踏過了,顧不上遮掩一下就急匆匆的離開。”

高飛從星盤儲物空間裏取出一張消防梯,架在陷坑上,先行過去,接著又招呼同伴過來。

等大家都越過陷坑,高飛就把梯子收起,帶著虎子繼續向前探索。

不多時,來到墓道深處,對麵的石門已經敞開。

高飛第三次給手電筒更換新電池,把亮度調到最大,照向石門對麵寬敞的大廳。

地麵的浮塵,殘留著淩亂的腳印。

可見洪德彪一黨不久前到過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