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浚一路行來,入玄陰,從記名弟子,做到了內宗弟子,斬殺鳴幹等數人,爬上鬼穀十代大弟子,格殺公孫瀾,得玄陰十代大弟子,上位鬼穀首席。

這一路,好不血腥,好不艱難。

但是,此刻,就在昔日的願望盡在咫尺的時候,他、卻死了。

練氣、鞏基、化神、假丹、結丹……遙遙修真路,他才剛剛開始,便損落了。

宮清淒厲的哭喊一聲,從鬼蕩首席懷中掙脫而出,這一次,鬼蕩首席並沒有阻止。宮清飛身前來,淩空抱住杜浚,看著男子慘白的臉色,她咬著下唇,牙齒深深鑲入了下唇中,有血流下,好不淒美。

鬼蕩首席歎息一聲,抬手揮出一股大力,將另外一句鬼蕩弟子的屍首接住。

“從在情塚中遇到你,我便覺得你很熟悉,熟悉的……就好像陪伴了我數年……”宮清哽咽,喃喃說道:“在那屏風前,我終於知道,原來我在屏風中看到了那個背影便是你,是你陪伴了我玄陰數年的寂寞時光。”

“這是天注定的!”宮清慘笑一聲,道:“雖然你沒有說你在屏風中看到的是誰,但是我知道,你看到的是我……對不對?”

她顫抖的伸出手,撫摸著杜浚的額頭,忽而突兀的甜甜一笑,道:“我知道,你也是個寂寞的人,也是個驕傲的人……我這就去陪你,黃泉路上,我們做伴!”

她伸出手,抓住自己的法寶,深深的望了杜浚一眼,這一眼好似千年,宛如永恒,仿若將杜浚的麵容深深的刻入了雙眸中,永遠不會忘記。

“奈何橋,那一碗孟婆湯喝下,我還會記得你!”

一句話說到此處,她握著法寶的手,驀然而動,遽然刺向自己的喉嚨!

鬼蕩首席一直便在宮清的旁邊,她猶記得方才宮清說要與杜浚同死的話,更了解宮清偏執而又孤傲的性子,這種性子,高傲之下,容不下任何人在心中,可一旦動情,其偏執的性子,便是寧死,也不會動搖半分。

這便是宮清。

此時,鬼蕩首席見宮清要尋短見,絲毫不意外,歎息一聲,甩手將宮清手中的法寶擊落,口中同時低聲說道:“你若死了,誰替他報仇?誰去誅殺刺白首席。”

宮清慘然一笑,道:“報仇?杜浚都死了,報仇還有什麽用,沒有杜浚,這個世間還有什麽可留戀的?”

鬼蕩首席又歎息,道:“你想,以杜浚有仇必報,殺伐果斷的性子,若是知道你沒給他報仇,便尋了短見,恐怕以後你就是和他在九幽之下相遇,他也會怪罪你。”

宮清一愣,好似恍然明悟過來,喃聲道:“是了,杜浚生性孤傲,受不得半點委屈,我若不給他報仇,他當真會怪罪我的。”

說罷,對鬼蕩首席感激一笑,攜著杜浚的屍首,便要向刺白首席而去。

鬼蕩首席連忙將她攔住,悄聲說道:“此刻還不是報仇的時機,待到日後,你功達鞏基之時,再將刺白首席斬殺,也不遲!”

“那不是要等很久?”宮清看了一眼懷中的杜浚,說道:“我怕他寂寞。”

鬼蕩首席歎息一聲,暗道:“唉,杜浚雖死,但是有宮清這般女子對他用情如此之深,也死而無憾了。”

雖是如此想,她卻搖搖頭,道:“縱然讓杜浚等的久一點,但是他若知道你是為了給他報仇,定不會怪罪你的。”

宮清靜默了很久,才為難的點點頭。她本不是這般容易哄騙的女子,隻是這女人一旦事關心中之人,必然方寸大亂。

鬼蕩首席見她暫且收了短見之心,心中長舒一口氣,當下又開言提議先將杜浚埋葬再次,日後出穀之時,再將屍首帶走,見宮清遲疑,她便說道:“你想,你現在最主要的便是提升修為,若是帶著杜浚的屍首,恐怕極為不方便,會耽擱了你和他相會的日子。”

如此這般,才讓宮清答應將杜浚先行葬在此地。

宮清小心的將杜浚的衣衫整理一遍,又細心的為杜浚清楚臉上的汙垢,再說了許些的話語,才將杜浚放入鬼蕩首席打出的坑中,一點點的,和著淚水將杜浚埋上。

觀此景,不禁讓人歎息。

“走吧!”鬼蕩首席歎息一聲,對宮清說道。

宮清垂著頭,靜默不語,隻是看著杜浚的墳墓,許久拭去臉上的淚水,怨恨的望了一眼刺白首席,這才隨著鬼蕩首席進入了紅霧中。

鬼蕩一脈一走,刺白一脈數人也不滯留了,當即也進入了紅霧中。

此刻,此地隻剩下丹紅、霍天以及那名老嫗三人。

三人對視一眼,丹紅與霍天驀然而動,來到了先前鬼手崩析之地,低空遁形,尋找著,不多時,但聞丹紅大笑一聲,抬手對著地麵淩空一撈,登時將杜浚的紅纓長槍拿在了手中。

霍天一見,立刻靠近丹紅,祭出法寶,不由分說的向丹紅襲去。丹紅一怔,旋即叫道:“霍天師祖,我願意獻出這長槍!”

霍天聞言,收了法寶,來到丹紅麵前,探手將長槍拿在了手中,說道:“我見杜浚法寶有三件,那泥團甚小,不易尋找,不過你若是能找到那頭骨,便是你的了。”

丹紅聞言大喜,找尋了片刻,便看到跌落在一旁的殺將,迫不及待的便要探手去拿,正在此刻,耳畔忽而傳來一聲慘呼,引得他轉頭看去。

是霍天!

但見霍天手中的紅纓長槍此刻赫然貫穿了他的胸膛,粘稠的血液留下,此時,霍天抱住胸膛的傷口,驚駭的望著紅纓長槍,旋即目光落在了丹紅身上,張張嘴,好似要呼救一般,聲卻宛如情人細語,不可聞。

就在方才,霍天手中的紅纓長槍驀然反水,倒頭一槍,將措不及防的霍天胸膛貫穿!

丹紅愣住了,絲毫不理霍天,隻是看著不遠處的殺將,但見殺將上黑光流轉,好似活物一般,仿若一個從九幽而來的妖魔,正陰森的望著他。

這一刻,殺將就在眼前,丹紅卻不敢去取!

這時,鬼穀老嫗嘿嘿而笑,道:“赤魔居士,縱然是死了,也不是爾等可以冒犯的!”她望了一眼杜浚的墳墓,暗道一聲:“有負曲侯的重托了!”

老嫗不再滯留,駕著法寶進入了紅霧中。

丹紅臉色變了變,直欲去拿殺將,但是霍天的慘呼之聲、聲聲入耳,躊躇之間,他不禁想道:“隻要和刺白首席匯合,去了那個地方,這法寶在我麵前也就沒有什麽珍貴的了。”

一念到此,他轉首對霍天譏諷一笑,道:“我還要感謝你呢,不然此刻死的就是我。”

說罷,駕著法寶進入了紅霧中。

霍天雙眼怨毒的望著丹紅離去的背影,簡直悔青了腸子,胸膛上的紅纓長槍任他如何的努力,也不能拔出,鮮血流淌之下,卻是讓他越發的虛弱了。

到了最後,他甚至從半空摔落在了地上,內穀寂靜,隻有他渾濁的喘息聲。

忽而,一聲輕歎傳入了他的耳中,引的他循聲望去,便看見一個人從墳墓中破出,來到了他的麵前!

“杜浚!”霍天大驚失色,望著眼前的人,失聲說道。

杜浚此刻臉色蒼白,但是身上生機盎然,哪裏是死去之人,他看著霍天,忽而一笑,道:“我這法寶如何?”

“你詐死!”霍天驀然回神,驚叫一聲。

杜浚搖搖頭,卻不說話,隻是望著紅霧,他是否在紅霧中看到了宮清?

霍天神色變化必定,忽而一咬牙,掙紮的撲到在杜浚的麵前,哀求道:“首席開恩,饒我一命,還望首席看在我兩百餘年,修為不易,放我一命!我願意做牛做馬,以報你的恩情!”

相較於凡人,或許修真之人更為惜命,他們有悠長的壽命,有可以與天地齊壽的希望,在這悠長的生命中,有著無數的機遇。

杜浚望著霍天,搖頭一笑,忽而探手撫在了霍天的天靈之上。

霍天一驚,卻不敢閃躲。

“我若饒你,有愧於心。”杜浚麵色一冷,道,下一刻,一股元氣渡入了霍天體內。

霍天身體一顫,但覺杜浚元氣入體之後,遠轉之下,不但帶走了他的一身修為,還有他的生機,他分明能感受到、他在快速的衰老。

“你……放過我啊……我不想死……”

霍天哭喊著,隻是看到杜浚依舊麵色冷淡,不為所動,但覺生還無望,臉色變的怨毒,更是看到了他自己身體上冒出了股股白煙,當即奮力嘶聲叫道:“你這邪魔,不得好死!”

杜浚深吸一口氣,將霍天生機轉化的白氣納入鼻息中,元氣一轉,亦是收回了體內,望著霍天,他一笑,有著許些的淒涼,道:“我本無害人之心……他們卻將我一步一步的逼入魔道中,既然不然給我做最善的那個,我便要做最惡的一個!”

霍天雙眼凸出,宛如死魚眼一般,他好似想要說些什麽,張張嘴,卻是隻字未吐,頭顱一垂,耷拉在了胸前,卻是死去了。

吸納了霍天的生機與修為之後,杜浚立刻盤膝坐下,霍天修為化意中期,卻不是鳴幹等人可以比擬的,所以杜浚此刻還需慢慢消融。

霍天一生的修為進入杜浚的體內,蜂湧向丹田中,讓杜浚立刻感到了丹田脹痛,毫不遲疑的,他將從丹田中引出一道元氣,渡向天靈隱脈中而去。

這一坐便是數日,每當杜浚元氣不足之時,便會有霍天的修為灌入丹田,如此,直待霍天化意小境的修為消耗殆盡之時,杜浚終於將天靈隱脈貫通。

幾乎就在他貫通天靈隱脈的那一刻,內穀中的霧氣瘋狂湧動而起,好似受到了驀莫大的驚擾一般,這其中,還有聲聲異獸的咆哮,宛如龍吟。

是九煞,龍之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