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魔宗玄陰
神州浩土,縱橫無匹,無窮無盡,多是未開化的大荒之地,而在這大荒之中,有一貧瘠之土,其上民風彪悍,乃是那魔宗嘯聚之地,是為荒州。
荒州極大,雖不及那人不能往之的大荒,卻也是凡人窮其祖輩十幾世人,也不能窺之一二。荒州之中,在那凡塵之人心中,魔宗是唯一的修仙之道,平素裏對魔宗敬畏猶如神明一般。
在荒州極東邊陲之地,有一座山脈,蜿蜒數千裏,彼此起伏,遙空而望,好似那蒼龍一般。此山脈五百裏之處,又伸延出一條支脈,支脈繞行數百裏,拱成一周,複又歸於主脈之上,形成一穀,名喚:鬼王穀。
鬼王穀形若葫蘆,有內外穀之分,內穀之中終年大霧繚繞,據說乃是大凶之地,貿然而入,性命堪憂。從鬼穀中眺望,入目的是眾多的山峰聳立,卻又有兩山頗為不同,其山勢雄偉陡峭,隱隱透著一股凶氣。
這兩座山恰好生在外穀的‘葫蘆嘴’兩旁,好似兩顆猙獰的獠牙一般,更讓此地的整個氣勢平添了幾分的暴虐之氣。站在外穀中,麵朝兩座山峰,左為‘刺白’,右名‘鬼蕩’。
相傳,此地乃是萬年前數千修士應劫之地,損落了無數的大神通者。
又傳,早年有一名不見經傳的魔宗弟子,誤入鬼穀,僥幸未死,又得一件威力甚大的法寶,依仗此寶,便占據了這兩個山頭一處山穀,廣收弟子門徒,逐成一派,名喚作:玄陰。
傳下三脈,就是這一穀兩山了,並立散主三名,執掌三脈。且留下意願,但凡哪一脈的弟子做了這玄陰首席,其散主便是玄陰掌門。
此一遺訓,千百年來,在玄陰中不時掀起陣陣腥風血雨。
如今,鬼穀日漸式微,刺白苦苦掙紮,唯獨鬼蕩一脈大為昌盛,其門下弟子燕竹穩坐玄陰首席數十年。
玄陰數千年來,代代相傳,共九代弟子,而今,這玄陰末代的九代弟子,卻也要麵臨收徒傳道的事宜了,因為就在今日,便是玄陰十代弟子入門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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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穀,外穀中,陰氣森森,便是那獨月也被那霧障所遮掩了。
杜浚臉色煞白,望著眼前的情景臉色複雜,雙眼深處更是有著幾分得掙紮,在他的身旁是五百孩童,卻見這些孩童卻是個個臉色興奮。杜浚抬頭,打量了一下身處之地,卻見在他不遠處矗立著一座百丈高的石雕頭骨,下顎搭在地上,兩顆空洞的眼眶朝天,不時有一道黑色戾氣從中迸射而出,激射到半空中。
杜浚循著這兩道黑氣抬頭看去,入目的是那兩個山峰,朦朧之中,兩座斷峰之上有兩座雕像頗為惹眼,乃是猙獰枯骨,仰望著天際,身軀怒張,好似要捅破天空一般。
待那來自鬼王穀的戾氣一經到此,那猙獰的枯骨也是噴出一道的黑氣,投於半空。三道黑氣相撞,忽的一震,續而散布開來,形成‘玄陰’兩個綠色大字懸浮在半空中,久久不肯散去。
宛如煙花。
杜浚仰望著半空中的那兩個字,心中暗道:“魔宗,瞧這情景當真是魔宗了。”
他閉上雙眼,昔日的一幕幕宛如就在眼前耳畔,猶記得他父親在金華山上的一聲質問。
——“六位師兄難道真要趕盡殺絕麽?留我兒一條性命又有何妨?”
——“小師弟,你六歲便跟著師尊修習道法,如今也有百餘載了吧?可見師尊下的旨意,曾有收回過?”
——“我跟誰師尊將近兩百年,五十年前得賜金華洞天,賜號戴真人,師尊對我恩重如山,便是要我性命,我也絕不多言半字,隻是,隻是,隻是他今日卻要取我兒性命,各位師兄,你們說,我又當如何?”
——“我自小看著浚兒長大,如今這般情景也是多不忍心,隻是怎奈浚兒他乃是天生的九煞之體。”
——“師尊為了此事,也是幾夜未眠……小師弟,你莫要怪師尊。”
——“小兒之事,我夫婦也是知曉,自他出生,我也未曾讓他姓師傅賜我的姓氏,隻是讓他隨我凡塵家姓,也從未傳他仙法,今日……今日……”
忘不掉,那日,他父親戴真人說到此處,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悲聲道:“若六位師兄非那鐵石心腸,還望念在我等同門之誼,放過我兒一命。”一頓,流下熱淚兩行,哽咽道:“我願一命抵一命。”
——“快,快給六位師伯磕頭,讓他們饒你一命。”
放不下,那日他被戴真人按在地上,猶自掙紮,見掙脫不掉,便不再掙紮,隻是雙膝雖跪在地上,怎奈任戴真人如何的嗬斥,他也是不肯彎腰一叩。
隻是口中叫道:“爹爹,莫要求他們,他們要殺孩兒,盡管來殺好了。”
戴真人見他固執,心中有氣,卻又不忍強逼他,隻好自己先磕了幾個頭,道:“師兄們莫怪,我代他給你們磕頭了。”
猶記得,那日,他的生母,將他攬入懷中哭盡了眼淚,對他說:“來,娘親告訴你他們都是什麽人。這是大師伯,乃是霍桐山上霍林洞天洞主王緯玄……”將六名道人的修行洞府以及道號一一說與他聽。
——“除了這些人,還有那十大洞天之中的青城山、寶仙九室洞府中的青城丈人,乃是我與你父親,還有這些人的師傅,你可要記牢了。”
——“以後你莫要著急報仇,需在你修為通天之後,一一殺盡這些人。”
——“你還有一個娘舅,隻是……若是我大哥在,他人誰敢如此待我們母子?”
杜浚仰起頭,幾滴淚水,還是從那眼眶之中流了下來,心中說道:“父親,你叫我此生莫再回中原,但是那殺父弑母之仇,你又讓我如何忘卻,若不報此仇,我又當如何自處?”
“七年流落,母親誓死禦敵,換來的卻是我們七年的苟且,卻還是躲不過中原道家的追殺,無奈之下,你帶我被迫走進了大荒之中,耗盡心血而死,卻不想天無絕人之路,在這大荒的彼岸竟然還有人煙,竟然又是一州,而在這荒州之中,居然是那傳說中的魔道所在。”
杜浚和著淚水,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暗自說道:“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若非這中原道統苦苦相逼,將我逼出中原,我恐怕一生都會像中原之人一般,認為這中原便是天下,認為這天下隻有中原才有人煙,更不會遇到在中原僅存在傳說中的魔宗。”
——“記住,你隻能姓杜,永世不能姓師尊賜之姓!”
回憶起他父親戴真人此一句遺言,杜浚臉上露出一個慘笑,暗道:“你便這麽尊崇那青城丈人麽?這仇人賜的姓氏,即便是死了,我也不屑去姓。”
“我從無害人之心,可是那中原道統始終容不下我,而今恰逢這魔宗門派挑選弟子,門下之人選中了我,我便索性入了這魔宗,做一個魔頭又有何妨?”
“我本赤子,奈何你等苦苦相逼,泱泱中原,卻無我容身之所,步步逼我入魔。”
他身旁的那些孩童一個一個臉色寫滿了對修道的渴望,那渴望幾乎於信仰,卻是無人注意到他心中的一番回憶,一番掙紮。杜浚握緊雙拳,堅聲說道:“中原,有朝一日,我必要回到中原,手刃仇人!”
“那時、我歸,鬼氣遮天,戾氣蔽日,駕著滔天的煞氣,中原,待那時,卻看你們又是如何的一副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