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平均情商隻到幼稚園的兩隻

紅海灘的晝夜溫差是呈階梯式驟減,至夜半圓月浮水時,幽藍滿地碎銀的海平麵會淡淡飄起一層靄靄嫋嫋的寒汽,像仙女的羽衣薄紗般的輕霧飛拂騰起,雪白地一層疊一層,隨著風起分散、聚攏……

虞嬰鋼軀鐵鑄,自然不冷,而從小便體質孱弱虛寒的惰卻比不了她這一點,當寒汽飄籠而來時,他泛白的唇色微抿,下意識地攏了攏肩披垂地的銀鼠氅。m首發】

可惜這件厚氅稍前被虞嬰跟他自己幼稚報複性所為而澆濕了領間一圈溫暖軟毛,現在毛簇濕噠噠地粘濕耷拉下,這樣挨貼在冰冷的肌膚隻會更加難受,於是他隻能將其脫下來,墊在地板上當毛氈來坐。

如此一來,他僅著雙層罩敝白色梭章紋深衣,衣服質底是那種柔綢冰綃垂直樣式,袖下部呈弧狀,盈盈一握腰束纓帶下垂,飄飄欲仙不似人間。

常言道,別裝逼,裝逼要遭雷劈。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惰那一張本就不健康的膚色已被吹得泛白發青,他雖裝得若無其事,但微微輕顫抖動的身軀還是忠誠地泄露了他的真實感受。

虞嬰坐在惰右手側,兩人之間的距離約隔一人,她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清涼若水,卻煁煁其神。

“手給我。”

惰聽了她的話後微怔一下,受寒微微蜷縮的長睫一扇,較虞嬰的黑瞳淺瀲幾分的玲瓏眼眸平靜而自持,卻還是選擇配合地側過身,將一隻手遞給她。

虞嬰垂下眼簾,看到他伸出的那一隻手,眼神頗有幾分無奈,大抵能翻譯成“攤上這麽一個智硬的寵物來養,主人很心塞”地抬眼瞟了他一眼。

“右手。”

惰挑眉,被她這種眼神看過,他亦不惱,甚好脾氣地將左手收回,伸出右手給她,靜候她究竟準備要做什麽。

事實上虞嬰並沒有做什麽駭人聳聞的事情,她隻是伸出左手握住他那一隻冰冷刺骨的手,她那玲瓏小巧的指腹攏上他攤上的掌心,似一截柔膩玉脂滑過,然後被一片暖意包裹住。

惰眼眸微瞠,雖麵色不顯,但心底卻並不是沒有觸動,嘏下一秒他又感受到順著手中那一股相依相偎的暖意,而靠近過來的柔軟清馨,令他怔愣地僵立片刻。

薄薄衣服相貼,他側眸看向自己右手臂挨靠著的虞嬰,她就這樣拉著他的一隻手靠近了他,一低頭,她那柔順的黑色發旋就在觸目可及的位置,動作間,她那冰涼柔滑的發絲不經意拂過他手背,帶過幾分想要抓住的癢意。

以往她從不會像今天這樣主動而乖順地靠近他,而他也習慣了她的疏離與冷漠,但現在他卻感受到了她的溫……小小地,柔軟而香香地,就像一塊軟肉一樣,碰哪裏都柔軟得不可思議。

“這樣會覺得暖和一些嗎?”虞嬰淡淡地看向他,麵上表情似然沉靜似水。

惰卻慢了半拍,才回道:“嗯……你在做什麽?”

“你以前常靠著我,會覺得我溫暖嗎?”虞嬰偏著頭,問他。

或許是因為四周過寂靜的緣故,惰竟覺得她的聲音較平時略帶鼻音,聽著軟軟糯糯地,少了幾分強硬的冷意,他驀然醒悟,怕是她也冷了才借故如此……

惰思緒有一些浮想聯翩,略走神地道:“今天……是第一次吧。”

掌中握著的軟若無骨的小手的確能令他感受到“溫暖”兩字,平時兩人溫差接近。就算靠得再近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難辨你我,但今日他快被海風吹成冰雕,而她一如往常,自是能夠渡他以暖意。

“你現在閉上眼睛,能在腦海之中想像出我的樣嗎?”

惰始終沒弄懂她的用意,但卻覺得有趣,便冰涼一笑:“自然。”

虞嬰雙瞳鼓大,不信地盯著他:“那你試一試,然後用言語描述出來。”

惰似笑非笑地掀動眼簾,如她所願,密合上了眼睛,當視覺被屏蔽,其它感官便相應變得敏銳,因為彼此挨得近,惰第一次意識到,虞嬰是一名女,她身上若有似無地飄來一種少女獨有的撩人香氣,這不是男人能夠擁有的,她鼻息很淺,濕濕濡濡地噴出,卻在他閉眼那一刻,慢頓了一拍,似因期待而聚精會神。

由於先前兩人的衝突導致的幽暗情緒,漸漸被撫熄平靜了,但眼下這種平靜到底跟平時不一樣。

但到底不一樣在哪裏,一時他卻又說不出來,於是他是斂神入定,開始在腦海之中描繪眼前少女的模樣。

“你頭發很黑……眼睛很大很黑……衣服……黑色……”

勉強地說到這裏,惰變得緘默了。

因為除了潛意識對她全身最特注的“黑”記入腦中之外,他根本難以用言語更細致地將虞嬰的相貌一一描述出來。

“惰,所以說……我們不是同伴。”

虞嬰像是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平淡的語氣不勉帶了些許篤定的意味下結論道。

惰聽了她那不鹹不淡的話,心底似簇了一株火,他睜開了眼睛,東方式的眼眸微眯眼睫時,眼角輕佻,似桃緋敷靡靡之色,白接近殘酷之色的容顏斯近,他伸手色起她的下頜,目光其執拗而侵略性地巡視她鎮定從容的眉目。

“你便是想讓我記住,我會記住的。”

虞嬰看他果然認真了起來,心底小人淡定地撒花,麵上卻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那等你記住再說吧。”

“虞嬰,莫不是……你在斥責我對你不用心?那你呢,到目前為止,你又對誰入了心?”惰似不滿虞嬰對他漫不經心的態,他伸出一根手指如冰冷的刀刃一樣細致而輕柔地劃過她薄薄的眼角,壓低聲音,像是在她耳邊訴說一則秘密一樣。

“明明看起來最呆訥而老實的麵容,實則內心卻比誰都狡詐而充滿虛情假義,我雖然不知道你接近其它幾個人是有何目的,但一定有其緣由吧,對我相必也是如此,否則憑你那絕決而厭惡分明的性,哪會輕易同意這月之行,想必你私底亦是有別的打算……還有今日之事,你當真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故意的嗎?”

虞嬰微懵地眨了一下眼睛。

——咦,被揭穿了?

好吧,揭穿就揭穿了,本來之前的一番作派那隻是為了表演一出鬧掰了之後各自冷靜、反省,因距離產生美,再借題發揮,最後重歸於好的戲碼。

看虞嬰完全沒因他的話而產生任何波瀾的眼瞳,那一雙眼睛黑,黑得令人察覺不出別的顏色,就像鎮靜的古井黑潭。

“這雙眼睛很美,卻無情了。”惰眸光涼色,喟歎一聲道。

無情?虞嬰蹙眉,她自問自已來這一趟已經盡量自然地表示出最大“友好”氛圍,但在他眼中,她依舊隻是作戲嗎?

抿唇無語,她因他的話而開始審視起自己了。

隻因她不期然地想起了之前無相曾對她說過的話,他比她更早意識到一?...

個問題,她若對他們付出的隻有虛情,被察覺的話,亦難以換來真意。

沒有誰是傻,亦不是誰都願意被愚弄,之前無相的辦法於她而言隻是雞肋而已,所以她想刷他們的好感之前,或許……該力挖掘出他們的優點,從心而生地對其產生好感,與其相處。

攻心前,亦必煉自心。

“嬰,你前半生克已忍耐,滅痛滅性,無欲則剛,但實則……祖母卻不覺得這樣才是解脫,真正的解脫祖母老了,也教不了你了,唯有你自己去悟,去痛,去喜,去哀,去憐,去愛,方能不妄白受這一生的顛簸途。”記憶中祖母那張冷硬而嚴肅的麵容在說這一句話時,卻布滿蒼桑與心疼。

悟徹人根證大道,宏誌方能登雲城,悟徹人根證大道,宏誌方能登雲城,她默念了一句話兩遍,心中頃刻間已有了答案。

憶起來到異世之後,她所遭遇的,她所遇到過的人,有過的受傷、遺憾、真誠、炙熱、糾纏、痛苦……其實她是有觸動有感覺的,但壓抑與克製已成了她的本能,已忘記了自己那一顆逐漸蘇醒過來的心,沒緣法,轉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或許她已經做不到了。

“從這一刻起,我也會認真地看著你的。”虞嬰抬起臉,她的眉眼生得好,是那種精致到恰到好處的長相,或許因為尚含苞末成熟到綻放至的漂亮,所以給人感覺並不咄咄逼人,反而有一種恬靜的感覺。

惰想若世上當真有神的話,創造天女時肯定毫不猶豫地選擇她的五官和臉作為標準模型,可惜的是她卻將這樣好的資質浪費了,時常板著一張臉好似一個小老頭似地,神色暮靄,堪破世間一切的姿態。

但此時,她的神色眉態間終於有了一種屬於她這種年紀該有的稚嫩懵懂認真,她一雙黑漆漆如枯井古波的眼底終於除了黑霾重重的“黑”之外,有了別樣的生機。

她願意拿心換心,而不是將他們的一切當成一組數據來分析。

“從今日起,我們就來比一比看看誰先擁有人世間的感情,看究竟你跟我無情的人是誰。”虞嬰脆生生地撂下話。

惰聽了她這完全是孩氣,甚至比那孩童向父母要東西時更天真的神態時,竟失笑地想搖頭,但實則心底卻因她那一句前所未有認真的話而心顫如弦撥一聲,久久回音難彌消。

——一時睿智殘酷得令人心驚,一時卻又天真質樸得令人……無語,她如此多變而矛盾,真讓人不知道該拿哪一麵來待她才最恰當。

“輸了如何,贏了如何?”他此刻也擺不出之前那腹黑陰險模樣了,鬆開她後,懶懶似無骨地偏頭睨著她,那微抬的下頜輪廓與秀挺鼻梁、優美的麵部線條輪廓相輝映,令他本就雌雄莫辨的姣好的模樣更添幾分夜間雪魅惑世之態。

不等虞嬰回答,他又拿出包容玩劣兒童般好脾氣的態道:“這種事情都能拿來賭,不得不說,你很有想法,但具體如何實施呢?”

這件事情其實對惰而言隻有好處並無壞處,他本就想拐虞嬰來他身邊,能讓她對他有感情自然是好的。

具體方案?虞嬰一愣,表示還沒來得及想,但人與人想要增加相互好感,第一件事情不都是從彼此了解與溝通開始的嗎?

“不如我們說點什麽來增加彼此的認識吧。”虞嬰考慮了一下提議道。

“唔~”懶這人身骨贏弱,能坐便是不會站,能躺便是不會坐的,於是他挑了一塊兒毛氅好的地方斜斜地躺下,腦袋無恥枕在虞嬰腿上,並且很理所當然地將她拖長垂地的狐氅扯一截蓋在自己腰腹間,當然右手仍舊不忘握著她主動送來的小手。

——這一和好便不要臉的行徑已經讓虞嬰覺得之前或許自己在算計他的時候也被他順道算計了一把。

“要說些什麽呢?”惰懶長的聲音響起。

虞嬰一時也想不到什麽好話題,便循序漸進地問道:“你的父母呢?”

“嗬,也就你這直腸才會這樣問人,那你的父母呢?”惰嗤笑一聲。

也是,一看惰如今這墮落得連找同伴都上趕著的境遇,哪裏還會有什麽親人在世上,這話若是問到一個心理脆弱意誌薄弱的人,分分鍾地切腹給她看!

虞嬰倒是多少聽出惰話中的不高興,這倒是新鮮事兒,他平時都是那種很會隱藏自己情緒的人,這次倒是很直白地跟她展示了他的不高興,這算是一件進步的事吧。

於是,虞嬰也很老實地回答:“我一出生就沒有父母了,我是五弊缺命數。”

“……”本就是故意難為她的話,卻被虞妹紙這麽老實認真的回答還回來,惰感覺心口一噎,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沉默了一會兒,他便用一種無所謂的口吻道:“真巧,我也是一出生便一無所有了,從前聽那渾人說,我是被一頭母狗喂著才活到他來的呢。”

他眸色比月光更涼,靜靜地眺望著波光粼粼的海平麵,但眼角餘光對觀察著虞嬰對他那一句他被母狗喂養過的事情是何神色。

“我喂的是人奶。”虞嬰頓了一下,帶著一種“我起點比你高”的優越感,鄭重道:“而且是一個年輕的頭胎少婦。”

惰聞言嘴角微微一抽,這種事情有這麽值得炫耀的嗎?“年輕”跟“頭胎”四字,她生生加重了幾個音階。

……他挑了挑眉:“之後我在那頭母狗死後,將其吞食掉了。”潛下之意,你總不能將你的頭胎少女給吃掉吧。

不知何時話題變成了幼稚的攀比,且內容各種喪失無下限。

少婦她當然不可能吃掉!虞嬰總覺得跟他談話屬於那種話不投機半句多,懷柔政策宣告結束,便想摔開他的手。

可惰這家夥食味知髓自己又摸上來捏住她的小手。

這是他第一次握小姑娘的嫩手,從不知少女的手摸著是如此舒服,“手如柔荑”倒也不假,這比起那手心捧著把玩的那些羊脂暖玉觸感更美好,一時便不自覺上了癮。

內心蠢蠢地猥瑣的惰,麵上卻一派衣冠禽獸道:“當時師兄得知此事的模樣很好笑,他厲聲厲色教訓我說,人之所謂人,是知尚知恩,唯畜生才會做這種恩將仇報之事,你知道我當時怎麽說的嗎?”

虞嬰並沒有回答他是怎麽說的,而是將他的想法道出:“你當時是否覺得將它食之與它一體後,便能令它在你的身體內複活,你活著時它便也活著。”

“……嗬,你當真了解我啊。”惰無意義地幹嗬笑一聲,眼神略為複雜地瞥向她,小時候幹這事覺得很狂霸傲狷,如今回頭一看,特別是聽著別人如此直言不諱地道出他當時那不知所謂心思,這種感受……略丟臉。

他說她了解他,當然了,這種中二過激蠢事她小時候也妥妥地幹過,以想法推想法,那不就是一覽無遺地清楚啊。

“不,你這種變態的思想我理解不了。”

但基於那段黑曆史過丟臉,虞嬰絕逼不能承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