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竟然就這麽變態了?

“咕嚕~”

“咕嚕~”

一上行走著,虞嬰時不時便聽到一陣又一陣不和諧的響聲,不斷地從兔男那裏傳來。

雨憩,兔之男收起傘倒是不敢再叫虞嬰繼續拿,便著她將傘別拿在腰間,幕蘺這之下偶爾會難受地偷偷揉了揉肚腹,怕是被虞嬰看見,時不時總會拿小眼神兒窺瞄了她一下,不大一會兒又迅速心虛地垂下頭去。

林蔭小道上空稀枝疏葉,再遞進而上是一碧如洗的天空,燦爛的陽光正從密密的白樺樹的縫隙間射下來,形成一束束粗粗細細的光柱,把飄蕩著寒渺輕紗般薄霧的林蔭道照得通亮。

兩人由原來的一男一女,一前一後,變成了如今,一女一男,一前一後,靜謐的樹林間,清寒的空氣,偶爾幾聲雀翅撲哧聲,除此之外隻剩那或淺或深,或沉或柔地踏挲枯葉的腳步聲。

穿越出林間,視野頓時開闊遼遠,滿目的幽雪、蔚藍、淺藍、蒼灰融入一片,碧天白玉之下,如一條銀色的矯健玉龍橫臥在山巔浩瀚畫卷之中,那一刻對眼前這波瀾壯闊的景觀吸引,隻覺舒暢開懷,身臨其中,整個人的思想境界都能因大自然這一幕的恩賜而得到了升華。

在一片銀裝素裹的冰湖前,唯有一片蔥蔥鬱鬱的嫩草坪綠得碧青,那躥頭鋪春的小草用自己星星點點的綠色,像是在冰湖前織成了一塊塊綠茵茵的地毯,茸茸的綠草,隨著地形的連綿起伏,似要直達天際。

“就是這裏?”

一陣帶著雪霧的涼風拂麵,虞嬰寬鬆的衣袂獵獵作響,佇立於冰湖前凝望遠處,似自喃般開口。

“暖春要來了……”

看著地麵那躥冒出的小嫩草,兔男一陣驚喜上前,徐風陣陣,拂撩起他的幕蘺舞動,青絲縷縷流泄,他踏過那片綠草茵茵,春花燦爛,徒步行進,倒是沒有注意到虞嬰的問話。

他看了看四周,然後挑選了一塊斜坡草地,深吸一口清鮮的空氣,清風拂過他的身體,亂了青絲,輕吻過他的額頭,嘴角,綻開出笑靨,麵臨雪峰連綿起伏,冰封萬裏的雪湖,他顯得比之前市集人群中自在隨意許多。

“大師,你……可要坐下?”

輕寒翦翦,兔男輕撩起窄衫擺,坐在草上斜坡,湖光綺影間,朝虞嬰招了招手,聲音難得帶著一種輕駘蕩春風般悠竭、歡愉。

虞嬰信步靠近,看著他抬起的麵目——依舊被遮掩若隱若現的臉一瞬,便自在隨意於他旁邊坐下。

陽光明媚的臨近初春,空氣中彌散著一種懶惰而安詳的氣息,和煦陽光輕撒,讓人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春困。

“可自在些了?”

“……謝謝你。”

兔男聽她這麽一問,醒起前因後事便靈光一閃,現在終於知道她為何特地將他帶到這裏來了,待在熟悉的空曠的環境中,再得到大自然這寧靜環境的撫慰,確能使人慢慢放輕鬆下來。

“說說吧,你要算的是的事。”

兔男眼波一閃,瞥眼看向虞嬰,那眼神總帶著那麽一丁點兒偷偷摸摸的,當看到那柔媚的陽光,覆上她那張不豔,素,素到無色的冰雪麵容,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話——素色欺霜色,世人皆道姹紫嫣紅七彩最炫色,但卻抵不過世上那一抹素色。

他感受到虞嬰像是要轉過臉來,當即慌亂一驚,趕緊撇過臉,垂下腦袋,雖然借此掩飾住了臉部表情,但臉上那一片火辣辣的熱卻令他有些局促無措,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擺了。

“我、我是聽父輩們、們曾談過,‘那位’是我們族宗一直尋覓將要追隨之人,大抵是很年輕吧,據說是十幾年前剛一出生就被歹人擄走了……也或者是被什麽好心人救走了吧,具體我們族宗的人大多亦是爭說紛紛,無法考證……我們族宗有些特殊,無法真正現世於人前。”談起族中大事,他的神態、語氣多了幾分莊嚴:“聽說是因為有一個很強大,很強大的敵人,雖然我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可是我知道……我知道‘那位’將是一個大變數,如果能尋回她,就能改變很多因她而生,為她能死的人……他們那受盡艱難、困苦的生活。”

虞嬰靜靜地聽著他說完,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麽。

“若沒有相關的信息,既使是我,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能找到人。”虞嬰誠實道。

兔男聞言眼底難掩失望,但轉念一想,他抿了抿嘴唇,突道:“那、那你能測一測我們族宗什麽時侯能夠逃脫……不對,是脫離如今這種境地嗎?”

虞嬰偏頭:“什麽境地?”

“……我、我不能說。”兔男眼前像是浮起什麽恐怖的事情,他驚蟄地縮了縮肩膀,怯怯地看著虞嬰,懦懦道。

“……”什麽都不能說,讓她算空氣啊!

虞嬰幹脆不看他,抬頭看天。

這時,從草叢間傳出一陣“沙沙”的細微聲音,虞嬰耳根靈敏,遽目看去,卻見從山坡綠幽處鑽出一隻白絨絨的小兔,小兔身圓滾滾的,粉色長滿了毛茸茸的長耳折了折,遠遠看去像一團棉花,它一雙棕紅色眼珠靈巧轉動著,蹦蹦跳跳,竟是朝著有人的地方靠近。

這並不符合常態……虞嬰不動聲色,靜觀其變,等著它靠近。

小兔前腿短,後腿長,後腿長,步二跳,最後那僅有巴掌大的小小身,竟撲通地滾進了那兔男身上。

兔男訝異地“咦”了一聲,接著很是頎喜地捧起軟綿綿的小兔,眼睛徒然一亮,轉頭看向虞嬰,像小孩急欲向大人獻寶一般純真歡喜道:“大師,你看是小兔呢!”

虞嬰掃了一眼兔,又掃了一眼兔男,頷首:“嗯,的確是兔。”

這一句“的確是兔”也不知道指的是真兔,還是他這隻假兔。

“以前我也常常來小樹林這邊兒,倒是很少碰到小兔……”兔男隔著幕蘺,很是逗趣地捧著那巴掌大的小兔,徐風輕揚,他歪頭晃腦,伸出一根手指輕戳著兔的腦袋,不住地玩耍著。

奇怪的是,那隻兔被他擺弄著玩,既沒有逃也沒有掙紮,反而乖順地蹲在他掌中,憑他撫順揉捏。

很少碰到小兔?這話虞嬰倒是聽出些不同的意味,她接下話茬道:“那你一般都碰到些什麽?”

虞嬰因命格原因,自身常帶著一股陰煞之氣,連鬼都不愛靠近她,無論是前世或今生更不討那些靈動的小動物喜歡……除了那冰冷陰涼的蛇類。

是以小兔敢這麽近地靠近過來,她是很奇怪的,而且它的目標很明顯是兔男,難道兔男真是兔精變的,才能如此吸引它的同類?

兔男聞言,抬起臉,倒是很認真地掰著指頭細數:“有錦雞,白鸛,長尾雉,白鶴,蒼鷹,馬雞,草鴞、花鹿,蜥蜴……獅、老虎也是有的。”

“這些都...

是你養的?”據虞嬰的觀察,他倒是不像那種養動物精細人,這麽粗枝大葉,她都擔心他養動物沒有養活,先將自個也給養死了。

“不是,每次出去在野外,都是他們自動圍過來的,一開始我還嚇了一大跳,後來……就習慣了。”兔男也帶著幾分困惑道。

果然,就在他們說話這小段時間內,陸陸續續地不知道打哪兒慢慢聚攏過來一堆的動物,那坡上探頭的花鹿,草叢間的錦雞,幾隻尖尾獵狗……虞嬰眸露沉吟。

這兔男身上果然有著怪異之處,依她分辨他該是擁有一世隆盛氣運,如今氣數破,分明是遭人毀了氣運,一般毀了氣運的人諸事連累,跟虞嬰先前的黴運體有著異曲同共之處,俗話稱之為狗不理,卻為何又能擁有如此動物的親和力?

“你要吃東西嗎?”

兩人又這樣像是郊遊般閑靜地坐了一會兒,兔男顯得有些坐立不安,腹部那處鬧騰得更厲害了,他也顧不得有虞嬰在旁,便從腰間取下一個鼓囊囊的布袋,咽了下幾口水,略帶躊躇地向虞嬰問道。

那些小動物們由於虞嬰在,隻在邊沿停駐,卻沒有像小兔一樣敢靠近的。

虞嬰腦尚圍繞著他的命數打轉,一時也追不出一個究竟,聽他說話,虞嬰這才轉過頭來。

見他從布袋裏麵取出一個白發饅頭遞過來,虞嬰沒接,但看他拿著饅頭的手幾乎都在發抖,險些要將饅頭抖掉,她方搖頭:“我不餓。”

然後,她看著兔男像是鬆了一口氣,將饅頭收回,便沒再問了,他神色或許有些急切,畢竟他先前一直表現得都很有禮,自不會這樣當著別人麵便獨自用食,但如今他卻不顧。先是斯得體地慢慢撕著吃,一個饅頭完了,再取一個便是啃,到最後……一袋十幾個竟全部變成了大一塊一大塊地往嘴裏塞。

那饅頭一個約比成人拳頭還大上幾分,一般成年男人的食量最大也不過撐十個,他卻整整將一袋的全部吃光了。

虞嬰臉色一肅,不對勁!

兔男現在就像是一個餓死鬼投胎,先前倒是還有人樣,到後來連基本禮儀都不顧了,他吃得又急又糙,不時有些饅頭榍掉落在草皮上,身上,衣服上,等一袋全部吃完,他從喉間竟發出咕嚕一聲怪異聲響,慌身四處尋找,最後俯下身竟要去扯地上的草根吃。

“你在做什麽?”虞嬰終於看不下去了,緊聲問道。

“我餓~好餓~我好餓!”

他猛然抬頭,因力道過狠,手肘刮落紗麵,順帶著頭上的幕蘺被扯掉落,從他那及腰柔亮的青發順溜滑了下來。

迎著柔和光線,露出了那一張白白淨蓮般嫩蕊凝珠的麵容,他莫約不過十七、八歲,麵如銀盤,瓊鼻嬌唇,有著介與少年與少女之間模糊氣質,一雙濕轆轆的眼睛微微眨著隱約眨著一種流銀般的光澤,看起來異樣窨柔。

虞嬰一怔,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的整張臉,長得倒是……不錯。

但他現在的眼神很不對勁,那裏麵就像在翻騰著,壓抑著一頭凶猛,劇烈地喘息著,劇息地收縮著,直到他那雙正常的眼瞳變成不正了——白仁竟比黑仁更多,乍一眼,倒像是一雙獸瞳。

一雙充滿暴戻、陰冷的拉起豎瞳,隻麵隻剩一片饑腸轆轆的獸性。

虞嬰起身,雙目緊盯著他的眼睛,這就跟夜間遇到狼時緊盯著它的眼睛,與它均衡估量對峙一般,然後緩步退了幾步站定。

而兔之男沒有動——在虞嬰離得遠了,四周的動物開始朝著他靠近,他站起來,他穿著複繁一層一層,大約於能觀其疊加的件單衣,最後一件綢白色直衣罩外,是那種東洋收腰窄擺的服裝,袖擺寬長如蝶呈角垂立,邊鋸間浮織物像鮮豔的花紋,腰間束著一條紅染的菱織物,質料會泛著淡淡柔美的紫紅色光澤。

他身段很美,近乎妖異魅惑般的完美,當他娉娉而立之時,瞬間整個人氣質都變換了。

他用一隻纖白柔美的手隨意一抬,撫摸著旁邊一頭偎依過來的花鹿,偏過頭俯視而下,那一張似蓮純淨的麵容突現幾分妖色,如同一朵白荷從根部妖嬈生起一片緋紅,美得驚人,亦美得令人心悸。

突然,那雙看起來隻適合用來撫琴執筆,感悟風花雪月的手,卻出一柄鋼鑽一把掐住花鹿的脖,那用力過的五指直接掐入了它的皮肉,然後,他張嘴沿著傷處,一口紮下去——

咕嘟!咕嘟!吞咽吸食的聲音,嘶啦撕裂骨肉分離的聲響,滴噠血水滴落的聲音……

虞嬰於一旁看著,這麽一個弱質纖纖,看起來比女人還弱,比小孩更膽小的柔媚少年,竟將一整頭花鹿,除卻皮張,骨頭,內腑,其餘部分活生生地都啃食幹淨了!

虞嬰於一旁麵無表情地看著,實則心中波瀾迭起,不得不說,這兔之猛變獅的變化,非一般人能夠完全無動於衷地承受得了的。

特別現在突然變換成這麽生猛地一幕。

——看著他將花鹿的腦髓挖出來,吸食幹淨,還意猶未盡地將手指舔食幹淨,那粉舌就像舔著牛陰滿足的貓咪般,微眯起一雙慵懶的大眼睛,白淨的麵容柔和而滿是溫馴……

這麽變態?——莫非,虞嬰心中突突幾下,全身玄氣運行,黑瞳瞬變成了一雙黃金瞳色,然後,她一掣,意外地看著那蜿蜒於他身上攀附的斑斕花紋了。

那是一種如蜘蛛一樣多觸角的花型,花如龍爪,如同絢爛緋紅的曼沙珠華般華麗冶豔,但它卻不是紅色,而是一種打亂的調色調,將紅、橙、黃、綠、青、藍、紫混雜成的一種迷離花色,那詭異而充滿誘惑感官刺激的攀滿他的全身,令他那純潔無暇的身,泛濫出一種糜爛、貪欲,明豔韻華光彩之感。

竟是七宗罪之一?!

本隻是想查探一下根源,卻沒想到直接給她查出一個——攻略人物!

虞嬰心中一訝,慢半拍的表情微怔,啞口無語,一時也不知道該拿這犯病,且放棄治療的兔男怎麽辦才好了。

兔男變獅男就算了,這一下又變成七罪之一的目標人物,這、這簡直就是給她添亂!

虞嬰看著解決掉一頭至少幾十斤的花鹿,那像被關久了,剛放出鐵闡的野獸的兔男,他餓了,便逮著周邊小動物,一個個刨皮撕肉啖血,那白淨麵容一臉血跡,森森白牙如獸齒啃撕嚼咬……完全是獸化了……

這是讓她馴獸的節奏嗎?在心中歎息一聲。

“司,你餓嗎?”是叫這個名字吧。

虞嬰主動踏前了一步,亦不懼那沾染在草上的血跡,她的聲音一向幹淨清透,但由於她說話一板一眼,無任何音調起伏,便不免多了幾分冷質感,但隻要她刻意……沒錯,刻意將語調調整一下,融入幾分感情,那語氣便能輕柔得像是山巔上的雪水融化,潺潺而出,如雪中盛開一朵白瓣黃蕊的雪蓮花般。

她微抿起嘴角,顯然有幾分木然的麵容依舊變換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