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造化之惑

鍾神通歎道：“你還不明白麽？我自得遇恩師，便對這外道之術頗為著迷，然而他似乎看出我過分狂熱，反而不願將所有秘訣傳授。所以我才殺了他，奪了他的秘籍，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既然我將這一生都獻給了這些外道之術，那麽為此殺個人又算什麽呢？！”

“後來我便悉心研究，從符籙之法開始，漸漸研究到器物法寶製法，研究到丹藥靈物煉製，最後研究到無窮陣法的推演。”

“我說過，符籙之術我已然研究到巔峰之境，再繼續下去便要尋找符籙之術的源頭，也就是巫族咒法。然而那時候我以為咒法已然隨著古巫族的消失而消失，隻得停下手來；至於器物法寶，不過是符籙之術的延續，丹藥靈物煉製，也絕無可能煉出一顆成仙的妙藥。”

“所以我的後半生，一直都在鑽研著陣法之道。”

鍾神通輕歎一聲，繼續說道：“陣法之道，可謂是博大精深，越研究便越被它所陷入，以至於無法自拔。我可以通過陣法改換天地，可以通過陣法迷惑心神，可以移山倒海，顛倒乾坤。然而初始之時的興奮很快就消退了。”

“憑我的天分，這些並不如何深奧難懂，所以我近十年來，一直做得都是同一件事情。”

“其他的什麽為皇帝煉製丹藥，為仙宗刺探消息，那不過隻是掩飾罷了！”

陵滄好奇道：“究竟是什麽事？！”

鍾神通望了他一眼，緩緩道：“我要創造宇宙。”

陵滄聽罷，渾身一驚，身子不禁怔了怔，半晌方道：“創造宇宙？！”

鍾神通笑道：“真有那麽讓人驚異嗎？你可以絕對掌控時空，已然算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也可以算是邁出了創造宇宙的第一步了。”

陵滄忙道：“那不同，我的禁錮之宇是憑空隔斷與現實世界的聯係，絕對的掌控這隔出來的世界，然而這隻是一個割裂，絕非創造！”

鍾神通笑道：“你很有自知之明，孺子可教。不錯，真正的憑空創造宇宙，自然是千難萬難，然而我對陣法之道迷戀無比，總覺得既然可以憑借陣法顛倒乾坤，混亂陰陽，為何不可以創造出來一個嶄新的宇宙呢？！”

陵滄苦笑道：“這個誌向想法，可真是驚世駭俗。”

鍾神通亦笑道：“若非如此，豈能吸引我這麽多年？我既然有了這個想法，便揮之不去，將十年的光陰盡數花在這上麵，無論我對皇帝說需要什麽奇異材質，什麽奇異古籍秘法，都以種種借口掩飾，一切種種，都是在為這研究服務。”

陵滄好奇道：“那你究竟有沒有進展？！”

鍾神通說到此處，神色一黯，點點頭道：“有……可以說，有很大的進展，某種意義上來說，我甚至真的具有了這種能力……”

陵滄渾身劇震，但又奇怪道：“既然如此，你看起來卻怎麽好像分外黯然失意……”

鍾神通歎道：“我耗費了九年的時間，大概一年前左右，我終於有所突破，想到了化繁為簡大道歸一的方針，將所有的大陣盡數反向推演，使之越來越簡單，越來越平凡。”

“到後來，整個大陣所需要的材料反而越來越尋常，我可以隻用三顆石子便能禁錮住這方圓十幾裏的靈氣；我可以將兩棵樹挪動，就能讓靈氣循環往複，甚至自行吸納。”

“我可以將這些靈氣生成實物，可以讓他們化為山川河流，化為汪洋大海，甚至可以化生草木，乃至蟲魚鳥獸。”

“最後，甚至能夠化生出人，我將那世界之中的時間加快，這些人的出現，也不知過了幾億萬年，然而他們還是出現了，一樣的生老病死，便與這個世界無異。”

鍾神通長歎道：“然後我絕望了。”

陵滄隱隱有點明白了他的想法。

鍾神通歎道：“如果我甚至能夠創造世界，那麽這個世界又有什麽意義呢？無數的世人庸庸碌碌暫且不提，便是這些修道之士，一個個爭奪天機氣運，為了得道成仙，永生不朽，然而這個世界都是有其生，有其死的，那人又有什麽辦法超脫之上呢？！”

陵滄聞言也心中感慨，但仍舊說道：“話雖如此，然而豈能因此而消了奮發之心？！”

鍾神通苦笑道：“你今年多大？待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再說此話吧！”

陵滄聽罷無言以對，這鍾神通適才還那般狂傲，如同魔神一般，然而這麽快居然換了個人也似，變得多愁善感，甚至有厭世之念。

“是的，外道之術，我已然達到巔峰之境，我若想求長生，便不去修行仙宗的道術，也總會尋得辦法，我一樣可以與這個世界一起，不敢說永生不朽，也可得千萬載壽元。”

鍾神通道：“可是這沒有意義，我的心已然絕望了。”

陵滄皺眉道：“就因為你最終實現了自己的夙願，反而讓你陷入了這般絕望的境地麽？！”

鍾神通苦笑道：“若隻是如此，我雖然感慨萬千，尚且還能支持，然而後來發生了一件事，使得我永遠再無奮起的力氣。”

“什麽事？！”

“我所創造的那個世界，在我瘋狂地運轉下，時間飛速的流逝，然而忽然有一天……”

“它就那般突然的消失了……”

陵滄心中一動，疑惑道：“消失了？！”

鍾神通點頭輕歎：“不錯，毫無來由，甚至沒有絲毫預兆，就那麽憑空的消失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陵滄沉思片刻，驚道：“我們所在的世界也是一般，能夠存在隻是一種偶然？！”

鍾神通點頭道：“恐怕正是如此……”

陵滄驚駭道：“這……不可能吧，你是說這個世界可能隨時都會消失？！”

鍾神通笑道：“這個世界除了大些，與我所創造的世界有何不同？為何不會？！既然你我乃至整個個世界的存在，都隻是一種偶然，我又有什麽奮鬥的必要？！”

他苦笑一聲道：“適才那空如神僧，顯然早窺破了我的念頭，他要我來了斷與你的因果，從此該放下一切了。他是來指引我的吧，我猜測如此。”

“你要加入佛門？！”

鍾神通笑道：“我不加入任何地方，我去佛門，隻是尋求一個安靜之所，想要放下這所有的種種，然而雖然如此，這外道之術畢竟是我畢生的心血，我此刻可以隨時放棄性命，但卻不舍得將這畢生的心血埋沒。”

他望了陵滄一眼，笑道：“你資質絕頂，聰慧過人，況且說起來你我也算是同門，雖然你絕不會叫我一聲師伯，但這關係卻也不會更改。”

鍾神通從懷裏取出一冊書籍，遞給陵滄，笑道：“這是我所著的外道精要，裏麵包含了符籙丹藥，製器陣法等一切種種，我畢生的心血都記載在這冊書卷之中，希望你能好好修習，莫要讓外道之術失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