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 失控 8000+
“祁漠來過了?”
喬桑榆急匆匆地回了走廊盡頭的病房,推開門卻沒有看到祁漠,隻有小護士站著,蹙著眉正在揉肩膀……
奇怪鯽!
剛剛明明有人告訴她,祁漠過來了,正在病房這邊等她!於是她盡快趕回來,就連妝都沒來得及化……可是人呢峻?
“啊,來過了。”小護士嘟囔著,繼續揉被祁漠抓痛的胳膊,麵色不禁有些抱怨,“喬桑榆,你男朋友真是……”說到一半,她的聲音停住,不好意思說貶義詞,隻是向外指了指,“他突然就跑出去了!”
從來到走,整個過程,她都沒反應過來。
“跑出去的?”小護士的形容讓喬桑榆疑惑地蹙了蹙眉,兀自低喃著,“能有什麽事這麽著急……”
說話的同時,她拿起放在旁邊的手拿包,和小護士打了個招呼,快步追了出去……
病房裏隻剩下小護士和那位昏迷病人。
小護士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和胳膊,確認骨頭沒被抓斷,才長籲出一口氣,轉身去整理病床上的人——“病人”也是被祁漠一通搖晃過的,以至於身上的被子有些亂,梳理好的發髻也微微散開……
“都說了醒不過來的啊……”她自言自語地嘀咕,小心翼翼地安置好昏迷患者,然後又幫忙蓋好了被子,“……怎麽這麽激動?”
他是因為善意,覺得這個患者被丟在這裏很可憐?
還是……
莫非他和這個患者認識?!
喬桑榆追出去時,祁漠剛好開車走。
他的車並未走遠,她還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車影遠去,看到車尾激起的一地揚塵……他的車速很快,隻是簡單地目測,喬桑榆便能斷定:祁漠此刻的時速,絕對是在100公裏以上!
出什麽事了嗎?
喬桑榆不由擔心,但隔著這麽遠的距離,口頭叫住他已絕不可能,她隻能快速地從手包裏找手機,按下祁漠的號碼打了過去……
他接了。
“祁漠,怎麽了?”喬桑榆語氣緊張,她眺望著他離開的方向,車子已經遠去,縮成一個小小的黑點,揚塵也漸漸平息。
“桑榆抱歉,我有點急事……”祁漠很快道歉,喬桑榆聽得出來,明顯他的嗓音在顫抖,說話都有些斷斷續續,“是很重要……重要的事!我得先走一趟,你……抱歉。”他的腦袋一片混亂,就連如何安頓她,都失了考量。
“發生什麽事了?”她不需要他的道歉。
喬桑榆跟著慘白了臉色。
但是祁漠沒等她說完,便直接掛斷了她的電話,隻留下一串空洞、比往日更顯急促的忙音。
她再打過去,已是關機。
到底是怎麽了?
她的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有種天堂跌入地獄的恐慌感。但是祁漠並沒有明說,而且她也是第一次看到祁漠這種模樣……喬桑榆咬了咬牙,隻能快步走到馬路旁,攔了輛出租車追……
用普通的出租追祁漠的車,本就是絕無可能!更何況他已開出了這麽遠?
喬桑榆隻能報出祁漠常住酒店的地址,心裏默默地想:不管發生了什麽事,他總會先回去的吧?畢竟他的人也都在酒店裏!
可是,她沒有想到——
酒店的房間空無一人。
不僅是祁漠不在,就連日常守在酒店周圍的下屬們,也完全不見了。整個樓層,有種莫名的冷清。
祁漠的動作太快了!
他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帶走了所有人。
喬桑榆隻能走回房間,用房卡刷開了門,兀自在寬敞的空間裏踱步——
他帶著人去了哪兒?
她全無概念。
隻知道他的行李物品還在,他應該還在a市……
她嚐試著給祁漠打電話,但是對方一直都是關機的狀態;她嚐試著給他的那些下屬們打電話,有的沒通,有的通了沒接,也有接了的,說正在忙,然後便匆匆掛斷……再打過去,同樣也是關機。
這算什麽?
求婚前的“特殊安排”?
絕對不像!
她有預感:是真的出了什麽事。
“叮!”
遍尋不得,喬桑榆正焦躁著,手機終於響起。播放器剛奏出和鉉的一個單音,喬桑榆便快速地按下了接聽鍵,急急忙忙地把聽筒放在耳邊:“喂?”
“……你很著急?”竟然是喬天擎打來的電話。
聽到喬桑榆焦慮的聲音,他在那端怔得停頓了一下,才慢條斯理地補充出下半句,“還是更年期了?”
“哥?”喬桑榆也是一愣,但此時的她實在沒有開玩笑的心情,著急著想結束通話,“有什麽事嗎?”
“恩。”喬天擎淡淡地應聲,他確實是有事。但在說事之前,他還有幾個問題需要確認,“祁漠向你求婚了?”
那天晚上的電話,他記得很清楚。
這幾天練兵,他腦子裏也在重點考慮這件事,把意見和建議都考慮好了,他的妹妹竟然還不給他報告一下結果?所以,他隻能自己打電話來問了……真是,為這個妹妹操夠了心!
“沒。”喬桑榆搖搖頭,如實回答。
“那是準備求了?”
對於這個問題,喬桑榆本想承認,但想到今天的情勢,又頹然地聳拉下肩膀,選擇否決:“沒有……”她現在比較擔心祁漠,沒有心情糾結這個。
“那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沒有個確切的回答,喬天擎的語氣有些急,“你上回還那麽問我?”
“我問你的時候,說的是‘如果’!本來就是一個假設條件!”喬桑榆不甘示弱地吼回去,“是你自己想多了!”
還帶這麽問的?!
文字遊戲?!
喬天擎自覺被耍了一通,不悅地抿了抿唇,隔了半晌才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沒勁!”
“哥,沒什麽事我掛了。”難得被損了,喬桑榆卻沒逞口舌之快,放棄了辯駁的機會,聽著也就受著了。
“掛吧!本來啊……”
“嘟嘟嘟……”
喬天擎故意拉長了語調,原本想要賣個關子,再丟出一枚“重磅炸彈”,卻沒想到她真的掛了。聽著空蕩的提示音,喬天擎想了想,終於收了電話,決定後麵的不告訴她了——
他和爸媽提了祁漠的事
。
能說的好話,他也都說了!估計最近爸爸會派人“考察”,隻要祁漠繼續“表現良好”,那麽他們的事基本能成!
本想叮囑幾句,應付“上級檢查”的,但是她掛了電話……那就自求多福吧。
一直過了晚上七點,才有下屬折回酒店,站在房門口,老老實實地解釋:“祁少讓我照顧您,您有什麽吩咐可以跟我說!”
這意思,是他今晚不回來了?
喬桑榆皺了皺眉,快速追問:“祁漠呢?他在幹什麽?”
“呃,祁少他……呃,在忙……”下屬的麵色猶豫,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有內容的話。
喬桑榆急了:“帶我去找他!”
“啊?喬小姐這……”這顯然不合適。
可是他拒絕的詞語還沒斟酌完,喬桑榆已揪著他的衣領,直接將他拖了出去:“現在!馬上!”
車子在某個私人別墅停住。
這裏屬於a市的富人區之一,複式別墅很多,隻是離市中心比較遠,一般都是富豪買來做第二居所,所以晚上基本上沒人居住。他們停下的這一幢,是小區內唯一亮著燈的,隻是喬桑榆一打開車門,便聽到“嚶嚶嚶”的哭聲……
“這是哪兒?”
“恩,某個退休的航空公司管理層的家……”下屬沉吟了兩秒後,指了指大門的方向,“祁少在裏麵。”
他的解釋,讓喬桑榆愣了愣。
下一秒,她的腦中不由閃過某種猜想,隻是還沒來得及具體,喬桑榆便急忙奔入了那幢別墅……
滿客廳的狼藉。
客廳裏的玻璃茶幾已經碎了,破碎的玻璃渣迸裂了一地,地板上還殘留著其他的裝飾碎片——花瓶的、陶藝的、杯子的……反正,視野可見區域內,都是一片被打砸過的樣子。
“喬小姐!”客廳裏筆直地站了好幾個下屬,看到她出現,齊刷刷地點頭問好。
隻是沒有往日的嬉笑,隻剩下滿滿的冷清。
喬桑榆沒回答他們,循著哭聲,急急地走向廚房——
“別傷害我孫子!求求你!”推拉門一開,裏麵的婦人便緊緊攬住懷裏的孩子往後退,癱坐在地上,整個人都縮在牆角,哭得越發淒慘,“你要什麽我都給你,要多少錢都給……”
她看起來五十多歲,身形有些臃腫,難以逃到更小的角落。她整個人都被嚇傻了,隻知道摟著六七歲的小男孩哭,她的頸間有明顯被刀劃傷的痕跡,現在還隱隱想外滲著血。小男孩的臉上也有血,不知道是受了傷,還是沾到的血跡?
喬桑榆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祁漠……他做了什麽?
“叫救護車!”喬桑榆快速地回頭命令。
站在客廳內的下屬齊刷刷地看她一眼,卻沒人有任何動作。
“我說叫救護車!”喬桑榆不由急了,說話也提高了音量,“把他們送到醫院!”
看到她生氣,總算才有下屬有了動靜,卻隻是猶豫著往前挪了兩步,試圖和她解釋:“祁少說……”
“把他們送到醫院!!”喬桑榆堅持,拳頭捏得死緊,指甲幾乎在掌心掐出血來,“我不想聽任何解釋!”她不能放任祁漠把事情搞大!雖然她現在還沒有弄清具體是什麽事情……
下屬抿了抿唇,終究點頭去辦了。
“祁漠呢?”喬桑榆深吸了口氣,轉向旁邊的人。
“祁少他……在樓上。”
樓梯上斷斷續續地滴著血跡,看起來一派觸目驚心。
喬桑榆加快了腳步上樓,在踏上最後一個台階時,便聽到了書房的方向傳來慘叫。她的麵色一白,想也沒想地衝過去——
門沒關。
裏麵發生的一切,她看得清清楚楚。
殘暴。
這是她的腦海中,唯一回響出的形容詞。
祁漠正將這個別墅的男主人拖向電腦,直接把他的腦袋按上桌麵,掏槍抵住了他的後腦,冷聲低喝:“現在調出來!”
那個男主人的身上都是血,不知道到底傷在哪裏?他的渾身都是血,一個大男人哭得形象全無,隻知道一個勁地懇求:“我錯了!是我狗眼看人低!別開槍,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後悔了。
剛剛祁漠帶著人過來“拜訪”,他還冷淡地想把人拒之門外,居高臨下地讓他滾……
他真的是錯得離譜!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抵在他後腦勺的槍口緊了緊,祁漠的聲音已隱隱有些不耐,“我要你把當年的監控影像調出來!”
“我……好……我找!”他幾乎是邊哭邊操作,按鍵的手指顫抖得厲害,祁漠的手一動,他便恐慌地發出一聲嗚咽。
他曾是航空公司電子信息部的負責人,六年前的某場空難後,航空公司都有備份飛機數據,他這裏當然也有!但是都這麽多年了,而且那場空難都已經被斷定為意外,他也收到了來自航空公司的莫名其妙的“封口費”……誰想到還有人來挖?
裏麵難道還有隱情不成?
“這是黑匣子的錄音……這是死者名單……”他把當年的資料,一份份點開讓祁漠看。
“我要登機監控!!”
“好好好!我找我找!”他連忙答應。登機監控,一般都是沒人回回看的,就算是當年調查的時候也一樣——查旅客名單,隻要查值機人員就行了;差危險品,隻要查安檢監控就行了……
登機視頻,真的沒人看過。
“……這裏有!就是這個!”他好不容易找到祁漠想要的,感覺到腦後的槍移開,頓時鬆了口氣。
影像播放。
祁漠看得專注,雙手撐在桌麵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他沒有理會偷偷躲到角落裏去的男主人,也沒有注意到漸漸靠近的喬桑榆……他一直在看著當年他未趕上的那架飛機。
那個男主人在顫抖,他全身都疼得厲害,臉色似乎轉為青白。
喬桑榆看不過去,皺了皺眉,示意下屬把人送去醫院,避免他真的今晚被祁漠整死。而她則一個人留下來,默默地站在祁漠的身後,蹙著眉,神色複雜,心裏更加複雜……
她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更不明白,祁漠何以如此失控?
喬桑榆想吼他,她想罵他瘋了,但是在看到他冷清又專注的模樣時,她又默默地忍了下來。她能感覺到他的無助!她能感覺到他所有緊張、彷徨的情緒……於是她在心裏,私心地幫祁漠找到了失控的理由。
她要留下來陪他。
他對別人失控殘暴,她不允許!所以她在這裏,有什麽衝她來,她都承受得起!
十分鍾的登機視頻。
祁漠不聲不響地盯了十分鍾,喬桑榆站在他身後看著,在某個瞬間,突然反應過來——他在看那個空難的登機視頻!他在看那個失去所有親人的空難飛機!而且,等等,這個視頻有問題!
登機的人員一個接一個不停,九分49秒,最後一個乘客登上飛機,空姐在點頭表示歡迎後,直接關上了機艙的門。乘客從來沒中斷過,前半段沒中斷,後半段也沒中斷。那頭等艙的人呢?
按理說,頭等艙和經濟艙登機,或早或晚,總會岔開一段時間。
這裏卻沒有。
飛機沒有頭等艙?
這不可能。
沒有任何人買了頭等艙的票?
更不可能。那是航班旺季。
除非——
頭等艙的人因為某種原因,並且利用某種手段,都沒有登機……
喬桑榆忍不住轉頭看向祁漠,眼底有著難以言喻的震驚:他的親人,是不是買了頭等艙的票?那就說明……
這太荒謬了!
她簡直不敢往下想。
“他們果然沒有登機……”祁漠自嘲而出,臉上寫滿了苦澀。他緩緩地轉過頭來,看向喬桑榆,卻對於她的突然到來,沒有絲毫的意外,或者說,他已經沒有心情意外。他的眼眶是紅的,看著她一字一句地重複,“他們都沒有登機……”
像是一個孩子,剛獲知了一個天大的謊言,他的世界分崩離析。
他適才的狠戾被瞬間抽離,祁漠隻覺得腳下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祁漠!”喬桑榆緊張地衝上去,卻扶不住他,隻能跪坐在他身側。
這一瞬間,她突然就明白了黎北辰的那句“被所有親人拋棄的人”——他的親人不是在空難中死了,而是他們以死亡的借口……拋棄了他。
“祁漠?”她叫著他的名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心裏難受得無以複加。
“他們都沒有死。”祁漠努了努唇,盡量壓製住眼眶中的那抹紅色,沉默了良久,才帶著幾分哽咽說出下半句,“桑榆,那個躺在療養院裏的植物人……是我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