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很快吸引了囡囡的目光,漂亮的杏眼裏透出光來。波光一轉,落到姬羲庭身上,卻還是縮了縮身子,透出兩分可憐來。

說實在話,姬羲庭外表俊秀,氣度溫潤,加上天生一雙笑眼,自然而然讓人可親。再不濟也有身份撐著,還是第一次受到這種待遇。

姬羲元本有些話要與姬羲庭說,王施寒帶著孩子和那幾個內侍去外頭寬敞的地方趁著東風放紙鳶,有支使旁邊的大宮女隨著出去看顧,身邊隻留了個貼身的女官。

姬羲庭隨意坐在姬羲元對麵,兩人之間隔著一張矮幾。

對於小公主為何與姬羲庭不親近一事,姬羲元笑侃:“都說小孩子心最細,一定是你不夠真心。”

引得姬羲庭大呼冤枉。

“再過兩刻鍾,我們也該出去迎一迎了。”姬羲元給姬羲庭倒了杯蜜水。

姬羲庭端起嚐了口,覺著剛好,笑道:“聽說陳氏的長子陳宣近來也遊曆歸來了?阿姊在外可有遇上?”

“鼎都可沒有傻子,”姬羲元斜睨親弟弟一眼,“他要是不主動避開我才奇怪。”

這麽一說,姬羲庭倒是真的起了兩分好奇,詢問道:“阿姊了解陳宣?為人如何?”

姬羲元想了想,中肯評價道:“譬如蘭芝玉樹,少有之真君子也。”

陳宣曾為堂妹違抗祖父母,受家法。

姬羲元在國子監時,放學後落了東西,親自回去取,無意間撞見陳姰在為陳宣換藥。

陳宣就著半露的衣衫,站起身遙遙一禮,光風霽月、不見困窘。

姬羲元大大方方插手還禮,這一頁便揭過了。

事後姬羲元再回想起來,心下承認陳宣的修養。至少,姬羲庭是拍馬不及的。

“阿姊既然如此稱讚,想來其妹陳姰也是當世佳人。”姬羲庭尚且束發年歲,難免好奇婚姻。

姬羲元凝笑,“是個聰明孩子,年雖小,做阿嫻伴讀很是牢靠。”

配姬羲庭可惜了。

兩人估摸著時間,回到待客的水榭,在回廊遇見了早來的堂姊——臨月郡主姬嫦。

宗室血脈單薄,僅剩的幾支獨苗自然親近。

臨月郡主的父親是端王,是宗室五代開外的遠支。她家也隻得了她一個女孩兒,姬羲元猜測是端王夫妻不願出頭,不敢生兒子的緣故。

畢竟,住在鼎都的宗室,沒一個養的住兒子的。

臨月郡主月餘前方才成婚,嫁的是打小訂婚的崔氏嫡長子,這次算是她第一次以夫家的名義進行交際。

姬羲元與臨月郡主相攜著向水榭裏走去。

“日子可還好過?”姬羲元慣例問候。

雲英未嫁時與為人婦時自然是不一樣了,崔氏不比端王府人口簡單,崔氏光嫡支就有五房人,加上旁支、庶出,單單一個在鼎都的崔府不算嬰孩,光主子就有五十來號人。

裏頭的人情往來、恩恩怨怨,上下嘴皮子說上三天也不能盡的,臨月郡主又是直來直往的性子,少不得要吃一兩個悶虧。

臨月郡主渾不在意道:“沒什麽可擔心的,崔府按照規製給我劃了個四進院落,萬事隨我自個,小事雜事自有父王母親安排的嬤嬤們解決,一應吃穿用度我都花著自己的,崔府的月例嘛,收也收著,明麵上都還算和和氣氣過得去也就是了。”

姬羲元點點頭,“相處不來遠著也就是了。”

姬羲庭四下不見新任姊夫,於是奇怪道:“崔三郎何在?”

沒道理新婚夫妻分開坐車分批參宴的。

姬羲庭調侃道:“難不成月餘時間,姊姊本性已然暴露?管教得崔三郎大門不得出了麽?”

臨月郡主翻了個漂亮的白眼,哼道:“陳宣帶著什麽葡萄美酒馬上就要抵達鼎都,他們幾個約著去城外長亭候著呢。說是許久未見了,又恰逢重陽佳節,得讓陳宣帶著葡萄美酒先赴秋宴鬆快鬆快。這不,直接去堵人了。”

姬羲庭了然:“早知道我也該去湊湊熱鬧。”

於是,小皇子又收到郡主的一個白眼。

臨月郡主一向是懶得去想這些郎君腦子裏想的東西的,問了另一出事:“滿鼎都的人都在傳,說你不等陳宣到家,就先給他下了帖子,是也不是?”臨月郡主看向姬羲元的目光裏充滿八卦,“謝川守孝確實苦了你了,連個賞月談心的人都沒有,要是需要阿姊幫助……”

姬羲元挑眉笑道:“都說崔三郎夫婦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婚後幸福美滿。我怎的記著阿姊十二歲那年見到遊曆回來的崔三郎還暗自感歎過這是誰家郎君呢?”

兩人相視一笑,具是心知肚明。

傳言不可盡信,多半有人搞事。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正午的太陽越發高漲,整個南園都熱鬧起來,布置好的位置漸漸被人填滿,處處雲鬢香影,廣袖綾羅。

不出臨月郡主所說,陳宣果真被簇擁著進來了。

世家底蘊千金教子,不說各個風流倜儻,至少也是個青年才俊。

姬羲元作為東道主,率先開口笑道:“今日是我生辰日,幾位姍姍來遲,可是要罰了。”

一道清亮的男聲應和道:“殿下說的是啊,陳大郎兩年未歸,確實該罰,該罰。”又衝旁邊幾人笑道:“諸君說是不是啊?”

難得的俊美郎君,旁邊即刻有小娘子認出人來,高聲應答道:“既然是鄭五郎開的口,如何都是應該的呀!”引得眾人撫掌大笑。

鄭五郎笑道:“拋開我等在外逍遙快活兩年有餘,合該叫他今日躺著回去才是。”邊說著,幾人紛紛落座。

“殿下說的是,某自罰一杯。願殿下長樂未央。”陳宣捧杯飲酒罷。

陳宣這才露了全貌,眉目清雋,比之先前氣度高華,一場遊曆頗有收獲。

又是引得場上一陣喧鬧。

崔三郎手中折扇點了點額間,衝著鄭五郎感慨道:“幸好你我娶妻早呀,否則陳大郎君一回來,滿城風光奪了一半,小娘子眼中哪裏還有你我呢?”

“嗬嗬。”鄭五郎不住斜眼示意他看身後。

臨月郡主一個人坐著等候許久,不少人都來過問崔三郎的下落,本就不耐煩得緊,現在見了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聞言抬頭瞥他,似笑非笑:“郎君心裏不明白麽?”

“明白明白。”崔三郎想起自己一時興起出門,未曾與留話,心虛下立刻拋開“狐朋狗友”們,拂袖坐下,露出燦爛的笑容,討好意味十足,“我觀滿園春色,唯有娘子最得我心,不知小娘子眼中是否還有我崔三郎呢?”

傳承長久的家族裏長得醜的才是少見的,崔三郎也是難得的清瘦俊俏,美郎君的伏低做小誰能拒絕呢?至少臨月郡主是不能的,瞪了他一眼,也就揭過了。

姬羲元不禁失笑,士族子弟多驕傲,這樣的好性子也是少見,端王叔慧眼如炬。

端王教女,追求“穩妥”。既不好勸,也不全然好色。選的女婿崔氏是最早倒向女帝的家族,不走岔道,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都是熟識的人,姬羲元也沒有讓人幹坐著的意思,很快都三三兩兩的聚集或是分散在各個地方,或是賞景或是賞歌舞。

這一頭既無事,姬羲元轉向婦人那一頭,皇女皇子同排行,沒有阿姊未婚弟弟先娶的道理。阿姝阿嫻的婚事,不敢依靠太妃,由女帝一個個召見看過太過興師動眾,姬羲元隻好出頭攬過。

大周皇帝們向來是好嶽父,下嫁公主的要麽是重臣之子要麽是自身德才兼備,因此當駙馬基本上就等於皇帝要重用的信號。

姬姝、姬嫻是排行中間公主,既不想姬羲元好弄權,又得陛下寵愛,加上為人所知的好脾氣,溫婉雍容的模樣,常年是各大家族選新婦的上上之選。

陳宣千裏送酒,與姬羲元知會一聲,喚人將那箱子酒送一壇來開了。

近幾年西北邊境不平,連帶著胡姬酒肆也敗了不少,葡萄酒還是那回鶻商道來的波斯葡萄酒更醇厚芳香,現在是越來越少見了。

姬羲庭首先給長姊倒了一杯,畢竟是送給她的嘛,“阿姊嚐嚐。”也沒有忘了陳宣,畢竟是他送的嘛,“大郎也飲。”

姬羲元嚐了嚐,愣了神,這哪裏是波斯送來的葡萄酒呢,這是桃花酒呀。

“味道不對啊,”姬羲庭皺眉,“果味這麽濃。”

陳宣一飲而盡,“本來也沒說是波斯葡萄酒,吳將軍三月前大勝,回鶻成了大周囊中之物,可連年征戰商道早就斷了。”

“那這是……”

姬羲元合理推測:“陳三娘下月初生辰,這是給妹妹帶的生辰禮吧。”

陳宣頷首道:“同為兄姊,殿下知我。”

姬羲庭讚歎道:“真是好兄長啊。”

“分內之事,殿下言重。”陳宣不讚成這門婚事,不欲和姬羲庭多說自家妹妹,他抬頭欣賞台上的劍舞,點評道:“三年不見,公孫氏的劍器舞越發精妙了。”

這一場“十麵埋伏”,是姬羲元點好的,以琵琶曲十麵埋伏為樂,劍器起舞,肅殺嫋嫋。

著實難得。

她在望海州還答應了要請人來看呢,這次是趕不上了。

作者有話說:最近有修文,改掉了阿幺親手殺人的劇情。

原書名《幹掉親弟弟就能登上皇位》也改掉啦,包括封麵。

嗯,其他的沒啥變化。

阿巴阿巴,希望這本書完結入V後的收益能撈回我的封麵錢。

流下貧窮的淚水.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