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陪客

計生委的一名副主任來到嵐山鄉計生辦指導工作。隨行的兩個人一個是司機，一個是宣傳科的科長。科長是個女的，一副金絲眼鏡掛在高挺的鼻梁上，燙著花頭，整得挺時髦。

計生辦主任龐維德一大早就坐在辦公室等著，和他一起等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副主任劉一花。說起這個劉一花，村婦聯主任出身的她工作作風潑辣、幹練在鄉裏是出了名的。單從相貌看，十個人得有九個人說是她大學生，

知道她底細的人都知道，她初中都沒念完。

22歲進村裏當會計，頗受村支書的賞識，25歲就做起了村計生專職兼婦女主任。兩年後憑著她敢做敢為的性格，加上天生的幾分姿色，被分管計劃生育的呂副鄉長看中，選到鄉計生辦做了專幹。在鄉裏穩紮穩打做了四五年，又被提為副主任。32歲的劉一花是個6歲孩子的媽媽。皮膚保養得很好，水嫩水嫩的。乍一看上去還以為她是黃花閨女呢。

說起副主任這個職務，換作在別的鄉，計生辦副主任也就是個閑職，工資比專幹拿得高一點，相當於計生辦主任身邊的一個參謀。要知道分管計劃生育的副鄉長和計生辦主任都是有實權的人。排位居於第三的副主任其實是沒多少份量的。但是在嵐山鄉不同，她的份量比主任龐維德差不了多少。龐維德是個快退休的人，比起劉一花身上少了許多銳氣。當然最要緊的是，劉一花是呂副鄉長跟前的紅人，龐維德有時都得讓她三分。

分管計劃生育的呂副鄉長外出學習，負責接待的擔子就落到了龐維德身上。

計生委的小車一進鄉政府大院，龐維德和劉一花便趕忙走出辦公室準備迎接。

“薛主任你好！”龐維德熱情地伸出雙手。

計生委的副主任姓薛。薛主任在和劉一花握手的時候，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另一手在劉一花的手背輕輕撫摸了幾下。這個細節被站在不遠處的趙繼軍看了個正著。

薛主任一行在龐維德的辦公室小坐了一會。沒過多久，龐維德便領著大家往計生辦的主樓方向走去。

趙繼軍見狀，趕緊跑到傳達室躲了起來。領導們從他身邊經過不僅會使他精神緊張，最要緊的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一群人到了二樓後，全進了周強的辦公室。耿小芳和李嬌從最裏麵的辦公室走出來，然後也進了周強的辦公室。

周強屋裏傳來的陣陣笑聲，在傳達室能夠隱約聽到。不一會，門被打開，龐維德從裏麵走出來，耳朵上貼著一部手機，大聲說：

“李爽，你在哪了？趕快回來，縣計生委來人，回頭要一起吃飯。”

“會不會也叫我一起去呢？”趙繼軍犯起嘀咕。

“我才剛工作沒幾天，估計不會叫我。”趙繼軍比較肯定自己的想法。

“不叫我才好，我可不想跟一幫人在一起吃飯，很別扭。”想到這，心裏有些慶幸。

“小趙，小趙！”主任龐維德把身子趴在二樓通道的欄杆上，對著一樓趙繼軍的辦公室大喊。

“看來躲不過了！”趙繼軍走出傳達室。

“哎！來了，主任。”

“趕快上樓！”

“好的！”

趙繼軍像是懷裏揣隻兔子，心砰砰直跳。那麽多的人，還有“大人物”，不知道如何麵對。

“他們又不是老虎，怕啥怕！”繼而又安慰起自己來。

龐維德沒有進屋，站在周強辦公室門口等著趙繼軍上來。

“主任！”一路小跑，到了二樓後有些氣喘籲籲。

“進來吧。”龐維德看了趙繼軍一眼便先往裏走。

“薛主任，這是我們單位新來的小趙。”

“你好啊！”這個腦門鋥亮被稱為薛主任的中年男人，伸出一隻手。

趙繼軍雙手遞上去握了握。

“業務熟悉的怎麽樣了？”薛主任看著趙繼軍問。

“今天才第四天，業務正在熟悉，小夥子有靈性的。”周強搶過話說。

趙繼軍在心裏感謝周強，不僅給他解圍，還當著大家的麵誇獎他。

“蹬蹬蹬”，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李爽回來了。到了周強辦公室門口，李爽喘著粗氣，頓了一會，李爽向薛主任和兩名隨從打起了招呼。

“今天下隊了？”薛主任友好地看著李爽。

“本來打算在村裏吃飯的，領導急電說是有大領導過來檢查工作，那我不得抓緊往回趕啊。”

說著李爽衝龐偉德和薛主任分別做了個鬼臉。

“哈哈，你這小子還是這麽油嘴滑舌。來晚了，回頭喝酒時要多喝的哦。”薛主任開起了玩笑。

“哈哈哈”耿小芳和李嬌發出幾聲恭維的笑。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出發吧。”劉一花看了看手上那塊精致的電子表。

眾人一齊朝龐維德望去，龐維德揮了揮手，大家都站了起來，紛紛往外走。

“李三飯莊”是這個集鎮上最大的一家酒店。李三肉丸是這家酒店的招牌菜之一，這丸子做得大而不散，肥而不膩，方圓十裏八裏是出了名的。

“喲！龐主任，裏邊請！”酒店老板——李三笑容可掬，從上衣口袋掏出一盒“紅河”，從龐維德開始挨個遞煙，女性都擺了擺手，男性除了趙繼軍外，都不客氣地接了香煙。

眾人直奔二樓雅座。

李三的老婆拿著菜單笑嗬嗬地走進包間。

點完菜，李爽拎著茶壺給每個人倒了一杯茶。一支煙的工夫，一個服員端著一個大的木托盤，輕輕地走了進來。木托盤裏放著五個涼菜。

服務員麻利地將菜盤擺好後，低著頭輕手輕腳地離開。

“薛主任，咱們先吃！”龐維德拿起一雙筷子送到薛主任手裏。

“小趙，倒酒！”龐維德命令趙繼軍。

趙繼軍連忙拿起桌上放著的“古井貢”，擰了一下瓶蓋，沒有打開。再擰了一下，還不行。擰來擰去，趙繼軍快急出了汗，還是沒打開。周強見狀，說了句：

“讓我來！”隻見周強用力一擰，蓋子鬆動，再用力一拉，瓶蓋子被撥出，然後用一根筷子對著裏麵的塑料小蓋一捅，出現了一個小洞。

趙繼軍搶過酒瓶，他想“將功贖罪”好好表現一下。

手握著酒瓶，趙繼軍準備先從李爽倒起，李爽擺了擺手，小聲說：

“先給領導倒酒。”

趙繼軍連忙將酒瓶伸到龐維德麵前，龐維德見狀有些不滿地指了指薛主任的空酒杯說：

“小趙，先給薛主任倒酒！”

“嗯！”趙繼軍把瓶口對準薛主任的空酒杯。

不知是咋的，趙繼軍的手腕不爭氣地抖動。在給薛主任倒滿酒之前酒撒了兩次。

當他準備再次給龐維德倒酒時，周強一把搶過酒瓶，示意趙繼軍坐下。

隻見周強一手握著酒瓶，另一隻手伸出手掌扶在酒瓶瓶口的下端，對準酒杯輕輕地將酒倒進，在倒滿的一瞬間，周強快速抬起酒瓶，動作瀟灑，滴酒不漏。這與昨天下棋後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趙繼軍感覺自己在獻醜，有些尷尬。

他本能地朝耿小芳瞄了一眼，耿小芳也在看著她，那眼神裏分明寫著“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