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望無際的黃土高原,除了黃土坡,還是黃土坡,在這隆冬的季節,更是顯得沒有一絲生氣,就連太陽也覺得自己的光輝不應該浪費在這片土地上,把自己埋在了厚厚的雲層中。

也許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吧,應該給這片大地來點生氣。在天邊黃土路的盡頭有個黑點由遠及近的挪動過來,沒錯是挪動不是移動。

本書的男豬腳陳實就這樣一點一點沿著沒有盡頭的黃土路朝著自己的家鄉走去。他走的很慢,移動一步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而且移動的越來越慢。看這樣子陳實怎麽也不像是一個離開家鄉多年的遊子,倒想是一個在上學路上的學生。

富貴不歸鄉,如錦衣夜行,這是成功者回家前的迫切;近鄉情更怯,這是離家多年遊子的心思,無一例外這些人離家鄉越近,步伐越大,走的也越是輕鬆。

可我們的豬腳呢?他是無顏見江東父老,心中的愧疚,如連綿的黃土坡一樣壓在他的背上,口中的喘氣聲就如同破風箱拉動時發出的聲音一樣,是那麽刺耳,讓人聽了感到很幹澀。

這時的陳實,蓬頭垢麵、衣衫襤褸、兩眼空洞、臉色蠟黃,猶如大病初愈,背著個破蛇皮口袋,口袋也是癟癟的,沒有裝什麽東西。超過一米八的身體好像被口袋壓垮了,佝僂,看起來就像侏儒一樣。如果現今這個社會上的乞丐見到陳實這副模樣,一定會說:“兄弟,大家都是討口飯吃的,你沒必要裝成這樣,太敬業了,你讓我們怎麽混啊。”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當年意氣風發的大學生怎麽落魄到這種程度呢?這事還要從頭說起。

陳實的家鄉就在這一片茫茫的黃土高坡中,一個在最大比列的天朝行政地圖上也找不到的小山村。很窮,全村上下50多戶,200多口人。陳實從懂事起,就清楚的知道村裏很窮,全村勉強能混個溫飽。如果遇到年頭不對,全村老少都是拖家帶口出動,乞討八方。陳家莊的女兒都是往外嫁的,陳家莊的漢子也許一輩子也娶不上媳婦,隻能靠買,這就是陳家莊,陳實心中最割舍不下的地方。

陳實無父有母,陳實的爸爸叫做陳老實,兄弟3個,排行老三。那時候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三兄弟眼看都快40了,他們還沒有一個結婚的,更不要說是生孩子了。他們就商量了一下,決定和別的陳家莊漢子一樣靠買來解決這個問題。

他們東拚西湊,賣了家裏唯一值錢的牲口,還借了點外債,終於湊夠了買媳婦的錢,聯係好了人販子後,就等著媳婦上門。

沒多久,人販子就把一個長得不是很好看,但是很有氣質的女人帶到他們麵前,兄弟三個高興壞了,這下子不愁絕後了。

可是又一個現實的問題擺在他們麵前,兄弟三個,女人隻有一個,僧多粥少,這個社會還是實行的一把鎖配一把鑰匙,不流行一把鎖配幾把鑰匙。

三兄弟嘀咕了好久也拿不定主意,這時那個女的開口了。也許是她長得不是很好看,也許是她有種讓人不能輕易冒犯的氣質,人販子沒有侵犯她,也沒有打罵她。女子一開口講的就是糯糯的吳儂細語,很好聽,很有味道。

她的名字也很好聽,叫沈嫣,出身也不錯,據她所說她是江南一書香門第家的女兒,人很有靈氣,一看就是受過高等教育,底蘊十足。

她是在回家的路上被人販子迷倒的,她看到事情沒有辦法轉圜,就很聰明的配合人販子,所以人販子也沒有過多為難她。

沈嫣對三兄弟說:“我聽了這麽久,雖然聽的不是很全麵,也大概了解了你們的難處,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你們是為了能傳宗接代,而我不屬於這裏,我還要回到山外麵的世界,我給你們中的一個留下一個孩子,你們就把我送出去怎麽樣?”兄弟三個看了她一眼,低聲商量起來,沈嫣又威脅了一句:“如果不同意,我就絕食,讓你們人財兩空。”說完沈嫣就決絕的閉上了嘴,等待三兄弟的決定。

三兄弟看到是這種情況,也沒有別的辦法,隻好答應。兄弟三個又商量了一下,老大陳富貴開口說道:“老三,我和你二哥年紀都大了,你最小,我們家還要靠你支撐。我們最大的心願就是給我們家留個後,我看這樣吧,你和她生個娃,我們三個人來養,到時候,能給我和老二養老送終,我們就心滿意足了。”陳老實低下了頭,沒有說話。二哥陳大才開口了:“我和你大哥都半截黃土埋脖子的人了,沒有什麽奔頭了,這事大哥都這麽說了,那就這麽定了吧。”

接著就有了陳實,沈嫣在生完孩子後,沒過多久,陳老實按照約定把她送走了。沈嫣走後給陳實寄了很多東西,大多是書本還有一些耐用的玩具,過了一段時間後,漸漸也就沒有聯係了。

陳家三兄弟就把所有的心血花在了陳實的身上。他們為了陳實能出人頭地,就一起出去打工,把陳實托付給陳家莊,所以陳實是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村裏的人很樸實,也都是沾親帶故的,所以對他很好,都當自己家的孩子一樣對待。

陳實也很爭氣,從小就很懂事,在他上學後,也許媽媽給他留下了好的遺傳基因,在讀書上很有天分。陳家莊的父老鄉親就更是喜歡他,覺得如果他能考上大學,會給貧窮的陳家莊帶來希望。

在陳實16歲那年,他爸爸因為長期的苦力工作,一病不起,為了省錢,他沒有上醫院,在床上躺了一段時間後,就再也沒有能起來。在那之後,陳實讀書更是刻苦,接連跳了幾級。

陳實18歲那年,他考上了大學,雖然是三流大學,但是在這個地方也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畢竟他們這的教育水平擺在那呢。要不是他媽遺傳的基因加上他的努力,能不能上高中都是一個問題。雖然這個時候,大學生已經很不值錢,不對不是不值錢,而是成為了無用的代名詞。但是上大學對陳家莊乃至整個鄉、縣都是一件轟動的事情。

在喧囂過後,陳實捏著大伯、二伯的全部積蓄和全村老少的血汗錢,跪在全村人的麵前,重重的磕了3個頭,帶著簡單的行李,頭也不回的奔向了遠方。陳實暗暗發誓:一定要混出個樣子來,讓自己的大伯、二伯還有全村的父老鄉親過上好日子。

正如標題所說的那樣,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陳實來到花花世界,努力的汲取著養分,為了改變陳家莊的貧窮麵貌,他義無反顧的學了農業學,因為陳家莊要什麽沒什麽,隻有一樣是不缺的,貧瘠的黃土地,要多少有多少。

連年的獎學金,同時打著幾份工,陳實心無旁騖。他享受著這份沉甸甸的努力。刻苦的學習,讓他很早就完成了學業,在學校也沒有什麽新東西能學的了。他申請了提前畢業。等到20歲畢業那年找工作的時候,陳實才發現,這個世界在排斥他。

簡曆的投放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一天十幾場的麵試,等來的就是有消息再通知你,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花光了身上最後的錢,他用自來水就著冷饅頭填飽肚子後,走向了工地,走向了那片機械轟鳴的繁華中。

這一幹就是2年,在這2年中,他也努力過,也去麵試過,換來的都是白眼和不屑,在一切無果後,他把心思更深的埋在自己的胸膛中,繼續埋頭苦幹。

2年中,他無數次夢到他的家鄉,夢到大伯、二伯還有父老鄉親們,無數次的想回家看看,但是他不能,他的肩膀上背負著大家的希望,背負著沉重的壓力。

等他有了一點積蓄後,他看到別人做生意,販賣衣服賺錢,他也把自己所有的錢3000塊,拿了出來,跟著販賣衣服。結局不言而喻,由於他不了解行情,拿句時髦的話來說,就是不了解時尚,買的衣服都是賣不動的貨,加上又沒有做生意的伶牙俐齒,虧了。2年的建築工生涯賺的錢都丟進去了。

這時候,陳實萬念俱灰,他覺得自己真沒用,不光改變不了陳家莊的命運,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想到了輕生,但是骨子裏還是割舍不下自己的故鄉。陳實決定最後看一眼生他養他的故鄉,所以就有了開頭的這一出。

淚水模糊了陳實的雙眼,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這麽多年來的委屈還有心酸,隨著淚水湧出。

陳實走的更慢了,肚子現在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了,也許剛開始還能感覺到饑餓,現在連胃都不屬於陳實了,徹底麻木了。嘴唇上裂開的口子,好像在嘲笑陳實一樣:你不屬於城市,你就是個沒用的家夥,快點滾回家吧,別人有的是*,你有的是背影,這就是命啊,你認命吧。

陳實縱有千般不甘,萬般不願,還是隻能向命運低下了頭,向這現實的世界低下了頭。他又挪動了幾步,淚水模糊了的雙眼,已經看不到前方的道路了,不知不覺中陳實已經站在了懸崖邊上。陳實很想發泄一下,質問一下這賊老天,為什麽這樣對他;很想問一下,這個世界為什麽就容不下小小的他。

他隻想讓陳家莊的父老鄉親過的好一點,這也有錯嗎?為什麽那些有錢、有權的能一擲千金,可以漠視別人的疾苦,可以踐踏別人的尊嚴,可以毫無顧忌的囂張的拚錢、拚爹。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啊?

陳實沒有吼出來,隻是喉嚨裏有點聲響,他朝著陳家莊的方向跪了下來,把頭深深埋在了他長滿老繭的手裏。心裏不住的在說:“對不起大伯、對不起二伯、對不起父老鄉親,我陳實沒用,我辜負了大家。”陳實嘴裏能發出的音節,也就是對不起這幾個簡單的音節了。他不斷的重複著這幾個字。

在陳實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磕了幾個頭以後,猛的往懸崖下栽去,在下落的過程中,他腦海中還是不斷浮現送他上大學時親人和鄉親們臉上開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