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 28 孩童

驛站內,床榻中奄奄一息的藍晨曦血汗淋漓,請來的郎中遲遲未敢動刺在藍晨曦胸膛上的利箭,箭頭所中之位離心髒很近,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如泉流般湧出的鮮血,這一拔箭怕是會要了藍晨曦的性命。

白色錦衣此時已被染得大片鮮紅,蒼白的麵容如同被抽空了血色的白紙般,口角處汩汩血跡流出,那呈灰的薄唇微微囁嚅著,虛弱的喘息裏伴隨著低弱的喊叫,始終還是重複著那個名字——凝兒。

廂房內,群人束手無策,也不知是否該冒險拔箭,傷口處的箭靶有些傾斜,探不到箭頭所在之處,拔箭能讓藍晨曦存活的幾率隻有兩成,商議之下還是不敢妄動。

“幾位客官……”敲門聲引起了眾人的警戒,鐵兵迅隱去,易天昊將紗縵放下,讓郎中靜候一旁。

“何事?”易天昊淡問,多年的經驗告訴他,來人沒有殺氣。

“兩位公子要見客官,說是故人。”細聽,原來是驛站的掌櫃。

“故人?”易天昊微怔,何人?

“是兩位公子。”掌櫃又道。

“讓他們在隔壁廂房稍後,本公子隨即到。”易天昊淡淡回話,猜不著來者何人,但能讓掌櫃親自傳話的,定是出手闊綽之人。

“神出鬼沒十劍客,群芳爭豔百花莊……”門外響起了另一個聲音,淡漠中帶著一股不怒而威的氣魄。

易天昊又是一怔,眉宇間難掩興喜,急忙邁步上前,門“吱吖”一聲打開,淡淡的古龍香味撲鼻而來。

……

昏昏沉沉的洛凝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大汗淋漓,鬢盡濕。

“醒了?”嬌美的容顏在渙散的眼神裏越漸清晰,是沁藍,沁藍師姐!

“我怎麽會在此處?他怎樣了?!”緊抓著沁藍衣袖的手隱隱作抖,她在怕,方才那個夢,藍晨曦全身血跡,奄奄一息的畫麵不斷在洛凝的腦力重複,那帶著恨意的眼神就那般定定的看著她。

“他……”沁藍臉上的笑僵了下,片刻後才道:“應該沒事。”

“應該?銀龍不是有進去幫忙嗎?”清幽的語調透著一股難以訴說的悲痛,漂亮的眼睛裏霧氣彌漫,她在最後依然保留了殺藍晨曦的心,召喚了銀龍,可是……為何?

“銀龍……”沁藍當下語結,銀龍被錦王爺中途攔截了,要她怎麽說才好?!

“他到底怎麽了?死了?!”她不相信,至少她沒有親眼見他倒下!

“受了重傷,箭,穿心而過。”思索了許久,沁藍還是選擇了說實情。

“穿心而過……能活嗎?”靈動的雙眸驟然空澈,晶瑩透亮的眼眸卻是空蕩蕩的,如失去了靈魂一般。

“你能做的是……為他保住腹中胎兒。”沁藍深吸了口氣,平複了下微熱的眼眶,這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

“胎兒?”這如雷鳴的兩個字讓那嬌弱的身子再度虛軟,斜靠在床柱上的麵容一臉死灰,豆大的淚珠滾滾落下,手輕輕覆上下腹,就那般靜靜的望著,輕輕的觸撫著。

她取了藍晨曦的性命卻懷了他的骨肉,這是老天跟她開玩笑嗎?!

“如果你想留下這滴血脈,沁藍以性命保證,絕不會泄露此事。”

“保下這滴血脈?”靜默許久的洛凝,忽然大笑起來,笑聲冷厲而淒絕。

……

澹台羽憶從睡夢中醒來,起身才現全身乏力,胸口隱隱作痛,她被銀龍令所傷,傷的不重卻足以要她臥床修養好些天。

環視著周圍,她所在之處是小木屋,房間裏擺設簡單,除了一套桌椅與矮幾別無其它。

這裏到底是何處?拖著沉重的身子下了榻,憶起昨日之事,柳眉在不知不覺間蹙了起來,北宮錦是毒門少主,雖知怡親王與毒門勾結卻估計不到是這等程度,這事讓她有些難以接受。

“砰!”沉思間,濃烈的殺氣衝門而入,門窗碎裂,劍氣隨之襲來。

蒼白的麵容驟然一沉,欲想出手才現她的玉笛不見了。

黑衣人來勢洶洶,出手招招致命,裝攻她受傷之處,來人眾多,澹台羽憶失去了玉笛,應付起來有些乏力,身上的傷牽製了她,她深知若是硬是運功,定會加重心脈的受損。

嬌小的身影被黑衣人團團包圍,利劍從四麵穿刺而來,將其押於劍下,一道白色氣體從底下衝飛而起,數劍均斷,澹台羽憶翻身躍起,衝門而出。

帶著早點的北宮錦剛步入院門便現了異樣,迷人的桃花眼殺氣一現,敢動他留下的人除了義父還有誰?!

澹台羽憶迎麵騰躍而來,身後飛鏢隨之襲上,北宮錦臉色一沉,手中銀鞭一現,堪堪抵去飛鏢來襲,他留了一手,沒有取黑衣人的性命。

“王爺!”帶頭的黑衣人雙目冰冷,緊緊的鎖著澹台羽憶。

“留下她,”北宮錦將澹台羽憶護於身後,“本王自有分寸。”

清澈的眼眸閃過一絲不解,北宮錦他想作甚?

“屬下不敢違背了主子之意,請王爺行個方便。”

“本王自會向主子交代。”他當然知道觸犯門規的後果,隻是,他不想殺了這小妞。

澹台羽憶

澹台羽憶瞥了正交談中的雙方一眼,胸口的疼痛驟然加劇,身子隨即一軟,口腔內絲絲腥甜再現。

“小妞,記住了,你欠本王的人情!”腰間猛然一緊,倜儻的笑臉再次逼近,澹台羽憶無力的閉上雙眸,她好困……

七日後,澹台山莊:

各路人馬聚集於這偌大的後院,中央處搭起了露天擂台,周邊的酒席圍繞著這擂台而設,越近擂台之人便是江湖中越有地位的門派。

前方左右席位為四國盟主所備,第二排為長老、大派所備,之後的席位供各門派入席。

四國盟主兩到兩缺,紫蘭、白雲的韓竹先生與南宮瑾均到,綠幽與藍淩兩國位缺,幽國盟主逝世三年有餘,盟主之位遲遲未有替選,藍淩國的君無邪,雲遊四海無人能尋。

“見過韓竹先生,南宮公子。”澹台雨晴一襲素裝藍衣,不施脂粉卻來得幽雅、脫俗。

韓竹先生是過五旬之人,兩鬢斑白,英氣依在,南宮瑾則是二十出頭的男子,南宮景然之子,相貌不凡,英姿颯爽。

“晴兒不必拘禮,”韓竹先生一臉和善,“各路人馬可有到齊?”

澹台山莊與寒玉舍淵源頗深,幾輩深交,他待澹台雨晴自是親和,隻可惜這澹台小小姐十多年來音訊全無。

“絕情穀之人未到。”澹台雨晴幽幽回話,聲音淡雅。藍晨曦還有性命赴會嗎?

此次百劍會真正意欲所在,大家心中有數,這幽國盟主之位空缺已久,盟主之位也早有預選,隻可惜絕情穀現犯眾怒,絕情穀中人何來有資格應選此位?!

“怕是絕情穀中人都不敢赴宴了,擇日我等便殺上絕情穀去!”人群中誰吆喝了一聲,隨即喧嘩起來。

“絕情穀穀主到!”說曹操曹操到,這匯報聲牽製著眾人的目光。

來人白衣飄飄,眉清目秀,那噙著笑意的唇角透著一絲柔媚。

澹台羽晴略略打量了來人一眼,這女子可不簡單,一會是毒門少主,一會是絕情穀穀主,她的身份可比她還要多變!

“絕情穀?”眾人緊握兵器,一臉凶殺的怒視那邁步而來的絕情穀少主。

“百劍會怎能缺絕情穀一席?”少男幽幽一笑,在眾弟子的環護之下緩緩而來。

……

“凝兒,把這湯喝了……”沁藍推門而入,屋內此時已是人去房空。

手中瓷碗碎落,濺開了一地碎片,糟了,洛凝依然不聽勸,依然要趕赴百劍會!

山腳下,洛凝一襲男裝策馬奔來,在“同仁堂”門口停下。

老藥師接下碎銀隨即吩咐人端上一碗湯藥,靈動的眸子淡淡的掃了麵前的湯藥一眼,眼角處淚痕隱現,思緒片刻後,最終還是端起藥碗。

“姑娘三思……”老藥師欲言又止。

“嗖”的一聲,指骨一陣酸疼,瓷碗傾斜落地,碎開來。

“姑娘何必委屈自己?”稚幼的童聲從門外傳來。

洛凝猛然回神,隻見門前邁來一位粉妝玉琢的孩童,濃不淡的劍眉下,狹長的眼眸似潺潺春水,如雕塑般的完美輪廓帶著一絲冷峻,唇間噙著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

隻是五六歲的孩童卻有著一副領的氣魄,錦袍如絲、美玉隨身,腰中寶劍斜掛,身後還帶著兩個十五六歲的少男隨從,隨從背著弓箭,一臉高深莫測之味。

“姐姐不要做傻事哦!”續而傳來女童的聲音,女童約三四歲左右,亦是綾羅綢緞,小臉粉嘟嘟的,很是可愛。

“傻事?”女童的笑很甜,略略滋潤著洛凝那泛著苦味的心。

“娘親說話可以亂說,藥可不能亂吃哦!”女童一字一句的說著,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娘親?”洛凝俯下身輕捏了捏女童粉嘟嘟的臉蛋,這孩子下巴尖尖,是標致的瓜子臉型,漂亮的丹鳳眼清清澈澈的,如同晨早的甘露一般,晶瑩透亮。

細細的打量著眼前的女童,竟讓她有股似曾相似之感,這孩子她未曾見過,為何……

“醫者應以仁為本,你這同仁堂若是再隨便賣打胎藥,本公子定將此處夷為平地!”男童手負身後,一本正經的警告著,言行話語間凜然生威。

“黃毛小子口氣真大……”藥童瞥了男童一眼,話聲未完咽喉便被緊緊的掐住,動手之人正是男童身後的隨護。

隻是一轉眼,他便已穿梭至藥店內堂,從店外至店內有幾十步之遠,連洛凝也不得不佩服少男的輕功,小小男童身邊竟有如此高手相伴,隻是家仆隨護?!

“公子高抬貴手!”老藥師立馬跪下求情,開門做生意的誰想惹事?!

“破天。”男童錦袖一揮,示意放人,少男應命退下。

破天?石破驚天……洛凝若有所思的打量起男童身後的隨護,如果她沒猜錯,左邊的隨護命叫破天,那麽右邊的隨護便是血殤,兩人是聖弩殿中人,雲國第十八代武林盟主南宮景然的得意門徒,功力雖在易天昊之下卻也難逢敵手,如此身份之人竟是一個小小孩童的隨護?!

沉思間,男童與二隨護已經坐上馬背,男童所騎的是一頭小白馬,看似怪異卻也來的英氣非凡。

“小小姐……”隨護恭恭敬敬提醒。

“姐姐,不要再做傻事哦!”女童盈盈一笑,取下身上的玉佩放進洛凝的掌心,“這是觀音廟的道姑給的,雅兒把它給姐姐!”

“雅兒?”洛凝低喃了聲,思緒依然停留在幾人身份上。

“姐姐拜拜!”女童被隨護報上馬背,回眸向洛凝眨了眨眼睛,小手捂嘴轟轟烈烈的給了洛凝一個飛吻。

“拜拜!”好熟悉的詞,好熟悉的動作,站在藥店門口的洛凝目送幾人離去,心裏無數疑問。

……

午膳過後,酒菜6續被換下,送上來的是甜品與清茶,擂台上各路人馬正較量比劍,座上人心思所在卻不是觀劍,四麵八方的目光均聚集在絕情穀的弟子身上,有的暗自掂量,有的竊竊私語,也有的摸不著頭緒,這穀主跟傳聞中的不同,同樣是俊俏卻是不同的味兒。

坐上的韓竹先生與南宮瑾自是明白,絕情穀從來不收女弟子,今日竟讓一位小女子來赴會,這太匪夷所思了!

“公子是哪派之人?”莊中弟子攔住了那探著頭一臉好奇的年輕公子。

“哪派?我是蛋黃派的,哪裏有我的位置?!”那公子依然是歪著腦袋環視四周。

“蛋黃派?公子可有請柬?”

“喏!拿去!”

“莊主夫人何時自創門派了?”澹台雨晴笑臉相迎,莊中弟子聞言也開始打量起眼前的公子哥來,這明明是個俏公子,來人身邊隨從數十但並無女眷,何來的夫人?!

“澹台小姐好眼光,本夫人就是自創門派了!”那公子嘿嘿笑開,大搖大擺的邁步進門。

“莊主呢?”澹台雨晴掃了來人身旁一眼,莊主怎會讓夫人單身赴會,想必是有何事要事分路而行了。

“他啊!泡妞去了!”俏公子詭異一笑,目光掃向台上的糕點,吞了吞口水,大步向桌席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