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最大嫌疑

“小姐。”眾人皆給周欣然施禮。

“免禮了。”昨日才隨母親從陝西趕回來的周欣然看起來有些疲憊,還好,姥爺胡雍隻是染了風寒,並無大礙。旅途勞頓,本想回來好好休息一下的,沒想到半夜便聽說周府出了賊人一事,現在又聞在尋受傷之人,不知為何,周欣然的腦海裏最先浮現的竟然是秦漫修三個字。

“敢問小姐,方才所指的是何人?”

“你們忘了,周家還有個奴隸,前些日子還來了個還債的主兒?”

“小姐可是說馬廄裏居住的那兩個人?”

“正是!”

“走,去馬廄看看!”

經周欣然這麽一提醒,姚田似又看到了查獲那賊人的希望。可天知道,沈雲城心裏現在有多矛盾,一麵是他的恩人周家,一麵是娘說虧欠之人秦家,自己到底該怎麽辦才對?一時間,竟有些左右為難了。

眾人到達馬廄時,看到的一幕是王叔正用手中的皮鞭狠狠的在抽打著在地上的漫修,身上的那件本就血汙的衣服此時更是慘不忍睹。同時,旁邊要磨麵用的豆子灑落一地,葉子奇正在老老實實的將豆子捧起放回袋中。一見眾人來時,葉子奇不自覺的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而眼睛,則直盯在了周欣然身上,女人,還是個十分漂亮的女人!

“住手!”姚田平素最看不慣的就是倚強淩弱,哪怕是那脖頸處露出“奴”字的最下賤的奴隸呢!

“怎麽回事?”周欣然看到漫修被打,實則還是心情很好的,於是緩緩的問道。一見小姐問話,王叔也便收起了他的長鞭,規規矩矩的過去回話道,“回小姐,這賤奴,讓他磨麵,他居然把豆子都弄撒了,可不是該打?”

“就因為這,將他打成這般模樣?”姚田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

“姚副將,他,是奴隸!”王叔將最後的“奴隸”二字咬得特別重,仿佛在提醒姚田,不能將他和人一般對待的。

本要找受傷之人,眼前這個可是絕對的傷者。隻見地上的這奴兒身體因為疼痛有些蜷縮,頭上的散發也淩亂至極,甚至遮擋了容貌,隱約卻是能見到臉上也有血跡,腳上的鎖鏈此時還被拴在了旁邊的石磨上,讓他根本躲不過鞭子的抽打。偶爾能聽到的幾聲微喘,才能證明此人現在還是活著的。至於傷,渾身都翻開了張牙舞爪的口子,根本無從查證那飛鏢留下的小小傷口。

關於這奴隸一事,姚田也是有所耳聞的。但偏偏漫修來的那幾日他還是躺在床上養傷的,因此知道的並不詳盡,隻是聽說原先就是小姐欣園中的一個奴隸,後來逃脫了,現在又被抓了回來。

這是周家的私事,姚田無權過問。但是他此次重傷不能隨軍出征,留下來的任務就是要保護周夫人和周小姐的安全,有人夜間入侵周家的主院落,他就責無旁貸了。

這奴隸,有機會偷入周將軍的主院落嗎?如果真是他,目的又是什麽?

不得不說,地上這奴隸渾身的傷的確引起了姚田的懷疑。或許,隻有這樣才能避免他人對飛鏢傷口的查證。可是,如若真是這樣的話,此人得有多大的忍性,才能用這般巨大的代價來換取短暫的相安無事?而這隱忍的背後,又有多少血淚在支撐著他?又需要多少血淚來彌補這份隱忍呢?

姚田不敢確定這奴隸就是夜探將軍院落、被毒鏢所傷的那人。但自己也不知為何,就是情不自禁的把眼光都聚集在了這奴隸的身上。或許是因為搜遍了整個周府,也沒找到要找的人,不甘心,才要把這找到罪人的希望統統都壓在這個受傷的人身上吧。是不是自己太過自私?他隻是個奴隸,也是個可憐之人!這奴隸剛來時,不也聽說被吊打了三個日夜嗎?那個時候不是也沒有一個人去幫他嗎?為何今日這奴隸的挨打在自己的眼中就這般的刺眼?是因為親眼看到了不忍,亦或是同情,還是對其的鄙夷呢?

姚田也不知為何,竟會突然想起兩年前陝西秦鳳路軍營中的陳濤。或許,陳濤與眼前的這個奴隸在什麽地方比較相似吧,姚田如是想到。

此時王叔已經解開了漫修被拴在石磨上的鎖鏈,而這地上的奴隸也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力,踉蹌的爬起了身,跪在了地上。那淩亂的長發依舊遮擋住了他的麵容,渾身的傷口經過這爬起來的一跪,似乎更加猖獗的綻裂了開來。奴隸的身形一抖,顯然,還是知道疼的。

姚田再次注意到了奴隸手腳上的鎖鏈,分明就是鎖的好好的。而據報,那偷入的賊人是一身黑衣,身形極其矯健的。若有這鎖鏈在,恐怕是不可能做到“身形矯健”的程度的,除非,鎖鏈被去掉了……

“你們說,昨夜裏的那賊人被傷在哪裏了?”周欣然打斷了姚田的猜測。

“回小姐,那賊人中了先生的毒鏢,是捂著右側胳膊逃走的。毒鏢所傷,應該就在右側的胳膊上。”一個士兵如實稟道。

“王叔,你過去看看,他的右側胳膊!”

王叔得令,過去一把扯開了與血肉粘在一起的漫修的右側衣袖,使漫修不由的一皺眉頭,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這般大力,那奴隸居然沒叫出一聲來,姚田不禁一怔。眼前這個跪著的人再次讓他想起了兩年前那個倔強的士兵陳濤……

“回小姐,這胳膊……”

王叔不知該如何回了,自己的皮鞭抽在漫修身上時,漫修習慣性的光用右臂去擋,而現在,胳膊早已麵目全非,要找出一個什麽飛鏢的傷口,還真著實有些難度。

“是你負責看管他?”姚田也看出了王叔的為難,知道再強求也查證不出什麽來,索性轉了個話題詢問。

“是,小姐吩咐下來的事情,自然要好好的照辦。”

“他昨夜到現在,都一直在這裏?”

“當然。他的手腳都被鎖著,能去哪裏?”

“我問,是不是你一直看著他,他寸步不離的沒離開過這裏?”

“說,昨夜裏私闖將軍院落的賊人是不是你?”本來是姚田在問王叔話,可王叔話鋒一轉,便指向了漫修,那手中長鞭又再次伸展開來,漫修不禁一顫。

“我在問你話!”

“副將不就是懷疑他是那賊人嗎?何不逼問他,來得更直接些?又或是,副將哪裏看我王叔不順眼,想找個借口整治我一番?不過我醜話說到前頭,我十歲那年便追隨將軍,幾十年一直忠心耿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要以為你隨將軍出戰幾次,就可以隨心所欲,任你一手遮天!”

姚田知道,王叔是誤會他的意思了。他隻是想問清楚情況,如若不是,當然最好,如若是,也不能給這賊人逃脫的機會。畢竟,這奴隸傷勢嚴重,隻有從其他地方入手,才有可能查找到證據。可偏偏,姚田問王叔的那幾句話竟被王叔認為是自己在借由打壓他,很是不配合。

“王叔誤會了,在下隻是就事論事,絕無為難王叔之意。既然王叔首肯,那我就直接問這奴隸了。”

“小人謹遵小姐命令。隻要小姐準許,副將請便!”王叔似也覺出了姚田並無惡意,便不再與其糾纏。

姚田本就是周欣然一起帶過馬廄來的,自然沒有不允之理。而且,周欣然是否想借此再整治這奴隸一次也不好說,否則,她為何又主動提這兩人呢?

“好,我來問你,昨夜到今晨,你在哪裏?”

“在這裏。”漫修的聲音十分的沙啞,不知是被打的太過,還是故意如此。

“一刻也沒有離開?誰能證明?”

“他。”漫修努力的抬了抬手,指向了葉子奇。

周欣然說過的,是還有兩個人沒有調查。可是由於葉子奇根本一點也不像受傷的樣子,剛才才把重點都放在漫修身上的。

可是,葉子奇身上的黑色衣服……

姚田不禁皺了皺眉頭。

“你過來。”

原本一直在盯著周欣然看的葉子奇此時也感受到了周欣然淩厲的目光,再加上姚田的命令式口氣,使得葉子奇渾身都不舒服。真是身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葉子奇以前哪受過這等待遇,可是自從自己被趕出葉家大門,隨著金錢的缺失,之前所謂的朋友兄弟都一個個疏離自己,隨之而來的,便是各種不客氣的訓斥與厭惡。說起來,姚田剛才命令式的表達已經算是和藹的了。

葉子奇依言走到了姚田麵前。姚田二話沒說,一把拽過他的右臂,著實驚了葉子奇一下。

右臂的衣袖完完整整,沒有絲毫劃破的痕跡,掀開看後也是一樣,葉子奇有些泛黃的皮膚也是完好無缺。不是他,夜闖周府主院落的人。

姚田鬆開了葉子奇,問道,“昨夜,你可是一直跟他在一起?”

“嗯,我就睡那兒,他在這兒,離得不遠。”

“他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這裏?”

“這個問題……睡覺,有睜著眼的嗎?我能說的,隻是昨晚我睡時,他就在這裏。今晨我也是被他洗澡的聲音吵醒的,至今都還有困意。”

葉子奇還不忘今晨被漫修水聲吵醒時的情景,“你說你就不能學葉子廉點好處嗎?非要學他清晨洗澡,吵死了!”而漫修也不去理他,隻自清洗幹淨。

“這豆子是怎麽回事?”

“昨兒王叔就說讓我們今日磨麵,豆子是昨夜便放在這裏的。因為多,所以一大清早就得開始磨麵。可誰知,秦漫修他一個不小心,竟把豆子弄撒了一地,恰王叔來看到了,便懲罰他了。”

“秦漫修?”

“是,就是他啊。”

直到現在,姚田才知道這奴隸還是有自己名字的,叫做秦漫修。等等,這個名字怎麽這般熟悉?啊,皇上宮宴上傳出來的,聽說彈得一首好古琴,還是,秦威的兒子!